越是接近崖壁,心跳就越快,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等待處決的犯人,隨時都會葬送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
「李輝,如果我們死在這兒怎麼辦?」
「我會和你在一起。」李輝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加快了腳步。
李輝的話給了我些許勇氣,是啊,我不是孤單一個人,或者這些天困擾我的迷題就此解開也說不定。想到這里,剛才的恐懼淡了許多,我鼓起勇氣,跟著他走入崖壁的陰影。
慢慢地,我們終于靠近了那道微光的源頭。那是一根奇特的柱子,大概一米左右,方形的柱身挺拔地佇立著,與周遭的景物不同的是,它竟然是白色的。耀眼的雪白折射著陽光,在這樣的環境中竟有種怪異的和諧。
「這是什麼東西?」剛才我們看到的光應該就是它發出的吧,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呢?它有什麼寓意嗎?
「不知道,看看再說。」李輝小心地走近石柱,由上到下打量著它。
表面上看不出這根石柱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它就像昨天剛剛釘在這里一樣,干淨得有些不可思議。柱子四面平整得如同刀削,看不出工具的痕跡,它似乎是從土中「長」出來一樣,牢牢地豎立在那里。
忽然,一道閃光阻了下我的視線,我下意識地別開眼楮,轉頭的一瞬間,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了石柱邊有什麼東西,我趕忙轉回頭,湊近剛才看到東西的地方。
暗灰色的土地上,一星紅光幽幽地閃爍著,它就像只血紅的眼楮,迎著陽光靜靜地看著我。
我努力克制著心中的恐懼,走近那只嵌在地上的紅色‘眼楮’。仔細觀看過後,我才發現,那只是塊紅色的玻璃,美麗得就像紅色的冰晶,不住地閃爍著動人的光彩。出于女孩子的本能,我慢慢拂去它周圍的沙土,很快地,它驚人的樣貌呈現在我眼前。
精美的項墜就這樣躺在沙土之中,不知道它被埋藏了多久,看起來卻像是昨天被人遺忘在這里一樣。雕刻細致的雲狀紋飾簇擁著剔透閃爍的紅色寶石,幾顆漂亮的淡藍色水晶瓖嵌在周圍的銀色雲飾中,放射出惑人的魅力。我被它的美吸引住了,是什麼人做出了這麼漂亮的墜子?它又怎麼會被埋沒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
「你在看什麼?」
「李輝,你看我找到了什麼?」我的聲音興奮得有些顫抖,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到這樣的東西,它太美了。
「你、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李輝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可怕,他恐懼的雙眼緊盯著我,像是看到怪物似的後退了一大步。
「我手上?我什麼也沒……」
天啊!!這怎麼可能……
我剛要斥責李輝的瘋言瘋語,卻愕然發現手心中的紅色。是的,是那枚項墜,它此刻正躺在我手中,炫耀似的閃動著紅色的光芒。
「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
我明明只是蹲在地上看著它的,它什麼時候跳到我手中的?!
「嘉林,你不該來這兒。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這兒。」李輝死死盯住我手中的項墜,不住地搖頭,慢慢向崖壁倒退。我從沒見過他眼中那樣復雜的情緒,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恐懼,就像是看到死亡臨近時無能為力的表情。
死亡,我被自己的比喻嚇了一跳,忍不住看著手中的那片血紅。它真的很美,長寬不過兩三厘米,沉沉地壓在手心,冰涼之感透過肌膚似乎能通達心底……
「冷月寒窗絮紅霜,流年飛渡兩茫茫。荒草泣血苦無淚,相思難解恨無常。」
溫柔清緩的女聲像一陣微風般從耳邊滑過,帶著淡淡的體香,吟唱著古老的詩句。我確信自己沒有听錯,因為我能感覺得到‘她’就在我身邊,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
紅色的霧氣慢慢凝聚在手心,隱隱能看到一個人影,憂郁的眸子像布滿繁星的夜空,閃爍著動人的光彩。我看不清她的樣子,但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楮,那雙充滿憂郁的眼楮仿佛就在我腦子里,帶著淡淡的憂傷,默默地看著我。
「不!」
手上忽然傳來一陣疼痛,我轉過頭,看到了李輝慌亂的臉。
「嘉林,你醒醒!醒醒!跟我說話!說話啊!」
我避過他焦急的臉,看向自己的雙手,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道紅色的掌印。
「項墜呢?」
「什……什麼?」
我看著李輝,我想我此時的樣子一定很可怕,因為我看到他在顫抖。「項墜呢?」
「在……在那兒。」
是的,我看到了,它就在我眼前的土地上,霧氣不見了,只留下閃動的紅色光芒。
忽然,一陣巨痛從頸部傳來,我只覺得一陣暈眩,便沉入一片黑暗。
寂靜。
無邊的寂靜和黑暗像潮水般從四面涌來,是那個噩夢嗎?不,又不像,這種感覺很溫暖,如同回到母月復中一般平和。
「活在這世上的,都是有罪之人。」
耀眼的白色光圈像流動的閃電,瞬間飛到眼前,我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穿過了身體,黑暗之中,又看到了那雙眼楮,她憂郁的美麗附在那枚紅色的墜子上,慢慢飄遠……
「唔……」
腦袋昏沉沉地,頸上的疼痛讓我清醒了些。模糊中只看到暗褐色的屋梁,耳邊傳來李輝的聲音。
「是,我知道,沒事的,您放心好了。好,好,嗯,知道了。再見。」
「李輝……」李輝不知道在和誰通電話,天,頭好暈啊,發生什麼事了?
「你醒了?我好像下手太重了,對不起。」李輝坐到我身邊,歉疚地說道。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這里是三姨娘家?我怎麼會在這里?
「听著,嘉林。你找到的項墜對你沒有好處,你必須處理掉它。」
「為什麼?」手中一股涼意傳來,我抬起有些麻木的右手,幽暗的紅色凝結在手中反射著淡淡的光澤。它怎麼會在我手里?感覺好熟悉啊,這枚墜子好像在哪里見過。
「它殺了婆婆。」
「你說什麼?!」外婆是被它殺死的?!我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很多事情你還不知道。」李輝嘆了口氣,深遂的眼楮看向窗外。「其實整件事,是超出你所能想像的範圍的。」
「到底是什麼,你告訴我,我想知道,李輝,你告訴我啊。」我抓住李輝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不知道的事情,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那些超出我想像範圍的又是什麼?
「你知不知道這墜子的來歷?」
「不知道,可是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它似的。」我小心地撫mo著它光滑的表面,這小東西真的有那麼大魔力嗎?
「還記得你給我看的那張照片嗎?」。
「照片……」對了!它的樣子跟外婆留給我的那張照片真的好像!
我忙從口袋里翻出皮夾,那張照片如同幽靈般飄舞著落在床上。微黃的相紙上,那條做工精美的鏈子,雕刻細致的雲狀紋飾,剔透閃爍的寶石,雲飾中漂亮的晶體,除了沒有顏色,活月兌月兌就是我手中的那枚項墜!
「是真的……」一種被欺騙的感覺讓我有些氣憤,我看向李輝,他深沉的眼楮正看著我。「原來你早就知道。」
「別那看著我,事情如果沒有發生,我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包括你。」李輝眼中一片坦然,好像我的質問成了多余的。
「那是不是現在可以說了?」我依然冷冷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能相信他多少。
「羅坪真正的恐怖傳說並不是‘紅草’,而是‘紅影’。」李輝沒理會我的冰冷語氣,緩緩說道。「那是鎮里的老一輩人親歷的恐懼,也是整個羅坪的恐懼。」
「什麼‘紅影’?」這個被稱為羅坪鎮的恐懼的東西,會是什麼?鬼魂?
「一個鬼魂。」果然,在我想到的同時,李輝的嘴里吐出了這兩個字。「一個以殺人為樂的鬼魂。」
房間里陰沉沉地,窗外的光亮射在李輝沒有表情的臉上,漫著一層光暈。我忽然有些害怕,他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蒼白得幾乎沒有生氣。
手機的鈴聲適時響起,李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那似乎是個很重要的電話,他只說了句‘等等’就走出房間。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我暗暗松了口氣,心髒莫名地狂跳起來。撫住胸口,忽然想起了那個夢,‘活在這世上的,都是有罪之人。’,這句話我曾在那本日記上見過,或者,我能在那里找到些線索。
「我得走了,改天再告訴你吧。」李輝站在門口,臉色變得十分凝重。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又有人死了。」
我被這五個字震住了,他說話時的口氣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那雙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的眼楮深深地看著我,好像這一切都該歸罪于我似的。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剛才有人在村外的水塘邊發現的,剛剛斷氣。」
「我跟你一起去。」事情越來越嚴重了,我不能就這麼坐在這里等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去。」李輝淡淡地看著我,緩緩說道。「那不是你想像中的尸體。」
不是我想像中的尸體?會是什麼樣?腦子里很快劃過從恐怖片中看到的場景,那些讓人作嘔的可怕情節的確讓人‘印象深刻’,但今時不同往日,我不能怯懦。
「我要去。」我知道這不是明智之舉,可是親歷過後才能體會鄉人的恐懼吧。
李輝看了我很久,像是在考慮什麼,好不容易才開口。「走吧。」
很快地我們便走到了村外的水塘邊,水塘在村子北面大概四五百米的山腳下,水面不過二三十坪見方,平靜的水面浮著層綠色的泡沫,有股酸腐的怪味。遠遠就看到幾十個村民圍在水塘邊議論紛紛,看到我們出現,他們似乎都很吃驚,很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
「你站在一邊看就好了,不要說話,也不要踫任何東西。」李輝在我耳邊輕聲叮囑了聲,快步走向塘邊,我緊緊跟在他身後,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穿過人群。
天啊!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忙捂住嘴巴逃出人群。
那不是人!絕對不是!
嘔出胃里最後一點物事,我扶著一株小樹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我還活著,真是慶幸。
我剛才看到了,李輝說得沒錯,這真的超出了我的想象。但那不是尸體,或者說跟本稱不上是一具尸體!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剛才看到的那一幕,那灘攤在水塘邊的爛肉跟本稱不上人形,它就像從絞肉機中月兌出的肉餡,除了那顆臉上充滿恐懼的頭顱,根本無法想像那曾是一個和我一個一樣四肢健全的人類!
「我說過讓你不要來的。」李輝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走到我身邊。
「我想我還沒準備好,別說了,好嗎?」。我努力克制住嘔吐的感覺,天,我不想再回憶那一幕了。
「現在你知道人們為什麼那麼恐懼了吧,這就是原因。」
「他……怎麼會變成……那樣的?」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原因可以把一個人變成那麼恐怖的尸體。
「你會知道的,走吧。」
「去哪?」我看了眼水塘,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散去了,只留下一灘血紅。
「你需要休息。」
是啊,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今天發生太多事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夢,但我寧願它是個馬上可以醒來的惡夢。
「對了,報警了嗎?怎麼鄭隊他們還沒有來?」
「一切都處理好了。你臉色很差,快點回去吧,睡一覺就沒事了。」李輝拍拍我的肩膀道。
「謝謝你,我好多了。」
「走吧。」
一種被人窺視感覺,忽然間,我覺得這里好象有人在看著我。那種奇怪的感覺來自水塘,是的,沒錯,就是那個方向。但是,這怎麼可能?剛才我明明看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呀,除了我和李輝,這里不應該還有人在的……
「紅草……你想要紅草嗎……紅草……」
沙啞的聲音就像是有人被人扼住了喉嚨,帶著‘咯咯’的聲響,嘲笑般重復著那幾個致命的字眼。
紅草,又是紅草。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動,腦中一片空白,頭早已經不听使喚了,只能任由它一點一點轉向水塘的方向。
不!是那具尸體!它在向我笑,狠狠的嘲笑!沾滿血液的頭顱從地面緩緩升起,粘著點點血肉,扯出一道道粘稠的血絲,它歪扭在一邊的嘴帶著惡意的笑,像在念某種咒語般不住重復著那句話,只剩空洞的眼楮流出兩行青白色的腦漿,慢慢滑入鏤空的兩腮……
「不……別、別過來……救命……救命!」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逃!我只想到這個字,不管到哪里都好,我要離開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我只看到腳下的山路,它那麼長,一定能帶我走出這片可怖的山地。我不能思考,只想逃跑。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我只覺得自己在一個又一個夢中醒來,卻又不記得夢境的內容。當我再次睜開眼楮,我看到了鄭武。
「是你?」我有點頭暈,眼前的影像有點模糊,頭好疼。「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我正在考慮,要不要通知你家里人,你就醒了。」鄭武笑了下,把手中的本子放在一邊。
「一天一夜?不會吧?」我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腦子清醒不少,看清了周圍的物事才算松了口氣,還好不是醫院,是在三姨娘家里。
「听說你到案發現場去了,不知道怎麼就跑走了,後來有人發現你昏倒在門口,就送你回來了。」鄭武說著,翻出了手機擺到我眼前。「已經十八號了,有手機為證。」
十八號了嗎?記得來這里時是四月十三號吧,感覺好象過了很久似的,這五天的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嗎?
「你怎麼會在這里?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一會兒,來調查那件案子,順便看看你。怎麼樣,好點了嗎?」。
「沒什麼,就是有點頭疼。對了,水塘那件案子怎麼樣了?破了嗎?有沒有找到凶手?」
「還沒有,現場被破壞得不輕,又沒有目擊證人,暫時我們也沒有頭緒,弄不好又是件死案了。」鄭武說著拿起本子,翻了幾下,淡棕色的瞳仁直視著我的眼楮。「案發那天你為什麼會去水塘?」
「那天?听說發生了命案,我就跟著李輝到了水塘。後來,我看見……一個怪物。」是的,怪物。一時間,昨天發生的一切又浮現在眼前,那個獰笑著的頭顱,那具可怕的尸體……
「怎麼了?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什麼怪物啊?你看到什麼了?」鄭武一下捏住我的肩膀,緊張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鄭武的提問,告訴他我所看到的?他會怎麼想?也許會以為我瘋了吧。
「我沒事,可能從來沒看到過那樣的場面吧,嚇著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我勉強扯出一個笑,不過那笑看起來可能比哭還難看。
「是嗎?那,能說說那天的情況嗎?」。鄭武有些尷尬地放開了手,坐回原位。「你看到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會看到那麼恐怖的尸體罷了。那天我只是想去湊湊熱鬧,沒想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太有限了。」
「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在現場嗎?」。
「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趕到那看熱鬧了,說實話,我不太記得當時的情況了。」那種情況下,逃命都來不及了,我怎麼可能記得那麼多啊。
鄭武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手指不住地敲擊著本子,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有幾秒鐘,我覺得他很像李輝,那神情有種說不出的無奈,像是沉入了時間的逆流,帶著淡淡的憂傷。
「你……和李輝認識?」
「他麼?」鄭武皺了皺眉頭,表情有些僵硬,「也算是吧。」
「你們,不是很熟嗎?」。我迷惑了,看到鄭武的反應,好像不太想提起李輝似的,是我想太多了嗎?
「也算不上熟,認識罷了。」說著,鄭武看了眼手機,歉意地笑笑。「不早了,我該走了,所里還有很多事呢,不打擾你休息了,再見。」
「哦,好,再見。」
目送鄭武走出門口,我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嗎?鄭武為什麼不願談起李輝?
「主人,主人,來電話了。主人,主人,來電話了……」
調皮的童聲從床沿上傳來,打亂了我的思緒,是我的手機。
「喂?」
「羅嘉林?」電話那邊的聲音很熟悉,是李輝。
「太好了,你醒了啊,我現在在鎮上,你要不要買什麼東西?我順便幫你帶過去。」
「這個啊,這里東西挺全的,沒什麼要帶的,謝謝你。」
「那好,我辦完事過去看你,就這樣,再見。」
「再見。」
紅色,掛掉電話的一瞬間,眼角閃過一抹怪異的紅色,我確定那不是我的錯覺,我真的看見了,一個紅色的影子。
「誰?有人在嗎?出來!出來!」
沒有回應,屋子里靜得可怕,我找不到任何與紅色有關的東西,除了……項墜?!
對,這個地方找不出那種顏色的東西,除了它!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它時看到的那個,那團紅色霧氣中的眼楮,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很快地,我找遍了整個屋子,但並沒有找到那枚項墜,它和那本日記都不見了,它們就像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們跑到哪去了?翻了大半天一無所獲,竟然有點頭暈,我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著一地狼籍,我忍不住笑自己太過緊張了,這一連串驚嚇過來,倒也算是終生難忘的經歷了,也許有些東西越是想找到才越是看不到吧。
細想一下事情的始末,好像自己一直活在夢中似的,從到羅坪那一刻起就走入了一個怪異的夢境。我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的,為什麼有些東西只有我看得到呢?
窗外已近黃昏了,餓了許久的肚子終于提起了抗議,咕嚕咕嚕唱起了空城計。
燒飯的鍋灶都在院子里,因為沒有了煤氣,我只能忍著暈眩走到院中。
眼前是一片紅色的海洋,血色的晚霞貼在漸漸轉為灰色的天空,天邊紅色的霞光映在兩座山峰的花海上,激起一波波細碎的浪花,飛舞著墜入山間,好美。
「血!血啊!她回來了!回來報仇了!血海啊,血啊!血!血海……」
蒼老的聲音來自院外,夾雜著混亂的人聲,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抓住她啊!別給她跑掉!」
「哎,這個瘋婆娘,怎麼又給她跑出來了?」
「別胡說了!快點把她帶回去吧,別給她在這個地方胡說了,像什麼樣子哦!」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血海!羅坪就要變成血海了!誰都逃不掉!你們誰都逃不掉!放開我!」
打開院門就看到一幕鬧劇,五六個中年人圍著個衣不遮體的老太婆,她身體瘦得可怕,幾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加上那頭髒亂的頭發,不人不鬼的模樣著實有些嚇人。雖然幾個人東攔西截,卻總是捉不住她半片衣角,局面一時有些混亂。
忽然,她直直地看著我,停頓了幾秒,猛地向我沖了過來。
「大……大小姐……大小姐!」
人們很及時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像沒有感覺似的,拼了命地掙扎著。我嚇得屏住了呼吸,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回來了,哈哈哈,你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終于回來了。好啊,回來了好,回來了好……」
「哎!你還站著做啥咧!快進去啊!」
我來不及多想,忙關上大門,擰緊了門栓。天啊,這鎮上的人都不正常!
「大小姐!!大小姐!你別走!別走啊,我等著你!我等著你!」
‘咚咚咚……’
每一下扣動門板的聲音都像打在心上,看著顫動的門板,我的心也跟著揪緊了。
「哎,小姑娘,你一個女娃兒家,麼再住這個鬼地方了,出了什麼事都沒人知道的,快回城去吧,听到沒?」敲門聲停住了,一個低沉的男聲隔著門板傳來。
「伯祥!走了,別講啦!」
「哦,知道啦!」
門外漸漸安靜了下來,我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那個叫伯祥的人是在警告我嗎?也許我該听他的勸告。
晨光輕柔地灑在老宅斑駁的牆面上,我竟然會有些舍不得離開它。
這五天的經歷,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也許是對這里不太適應吧,才會看到那麼多幻覺,已經夠了,我想我不會找到答案的。
外婆,我已經完成你要我做的事了,雖然不知道那枚項墜現在在哪里,但是我曾經看到過它,觸模過它,感受過它的奇異,我想這也算是對你有所交代了。請你原諒我,我要走了,如果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再見了,外婆。再見了,羅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