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過于給你希望,然後把希望之光掐滅。
陳謙衛和月穎便處在這悲哀的情景下。地洞中暗無天日,加之救援無望,雖只過了片刻,卻比之前六天還要難捱。陳謙衛此刻已不再給月穎輸入真氣,只是時不時把她脈搏,只待月穎一死,便食其尸體。陳謙衛心道︰「月穎雖然苗條,總也有個七、八十斤,省著吃,半個月都夠了,不錯不錯。」只是想到要將月穎那柔美嬌女敕的人吃下肚去,心里卻是說不出的抵觸,若非如此,此刻月穎與死無異,陳謙衛大可早早下手了。
不知又過多久,陳謙衛只覺月復中實在饑餓到了極點,再看月穎雖還剩半口氣,但料來生死只是呼吸之間,一咬牙,將手指模到了月穎後頸大椎穴上。大椎穴乃是人體幾大死穴之一,便是受尋常人重擊也會喪命,何況陳謙衛這等好手?眼看指尖真力一吐,月穎便要香消玉殞,陳謙衛卻猶豫起來,想了良久,居然下不了手,默嘆道︰「罷了,老子就斃命于此吧,便把月穎當做可馨算了。」當下撒了手,閉上雙眼,回憶起往事,靜待死亡了。
八歲師門遭難,與王雯琴亡命天涯,九歲逃難時與王雯琴走散,之後識得文興宇,結為莫逆,十一歲上天意劍派,十五歲初見袁可馨,驚為天人。再而後,谷烈聲名鵲起,天下人莫不嘆服與其神功、仁義,只是為袁可馨之事,自己與他多有較量,卻是接連戰敗。
想到谷烈的絕世神功,陳謙衛不由幽幽嘆了口氣,再想到五年前天山一戰,谷烈與袁可馨盡皆埋骨于此,心中不勝唏噓,正自憶苦思甜,大大感慨,忽听得「悉悉索索」聲不絕,既似有物事刨土,又似有小獸爬行。陳謙衛大喜︰「田海旺挖通道路了?」趕忙叫道︰「田海旺,是你嗎?」卻听得田海旺的聲音仍從適才巨石後傳來︰「我在這兒,有事嗎?」陳謙衛大為失望,問道︰「過了多久了?」田海旺道︰「一個時辰不到。」陳謙衛嘆了口氣,只听得「叮咚」聲響,顯是白日、王操、余杰望等人在開鑿山壁,其間夾雜著「悉索」聲,似是刨土,只是四圍都是堅硬山石,何來泥土?可是耳中「叮咚」聲雖響,卻不曾推進半分,反倒越行越遠,而那刨土聲清晰異常,此刻已然到了腳下。陳謙衛覺出異樣,正待要查探,忽听見「嘩啦」一聲,身後竟多了個孔洞。陳謙衛伸手模去,那洞穴約有尺許見寬,比水位稍高,黑暗中雖瞧不見人,但料來是有人來救了。
陳謙衛萬沒料到田海旺竟如此神速,激動之下,手掌竟微微有些顫抖,嘶聲道︰「田老弟……」田海旺甕聲甕氣道︰「噤聲!」陳謙衛大奇,待要詢問,田海旺似已探身進來︰「有話出去說。」說著一把抓住陳謙衛手臂,向外拉去。陳謙衛見他行徑古怪,語聲與平常大大不同,心頭起疑,遠處竟又傳來了田海旺與白日等人的對答,口音卻未嘗改變。陳謙衛大驚,反手扣住那人脈門,有心厲聲喝問,不料久未飲食,真力大衰,竟被那人月兌出掌握,反摟住了肩膀。陳謙衛「嘿」地一聲,要沉肩回肘甩開那人,卻听耳邊一個聲音道︰「陳謙衛,我是柯衷麒!」陳謙衛一愣,隨即想起柯衷麒是文辛雨至交,最擅長盜竊帝王古墓,不由問道︰「文辛雨來了?」柯衷麒低聲道︰「他沒來,有事出去再說。噤聲!」陳謙衛知道柯衷麒也是朝廷要犯,若與田海旺朝了相,難免要被捉進大牢,此刻絕不可漏了行蹤,當下不發一言,將月穎塞到他手中。
柯衷麒「咦」了一聲,顯未想到此處竟還有他人,直覺之下,入手輕軟,似是個女子,有心嘲笑,但情勢不容多說,便自行縮回洞中,又將月穎拖入。只是偏偏此刻又出了岔子。月穎的腦袋自然順暢地通過了那洞穴,可到了肩膀處,無論柯衷麒如何使力,始終無濟于事,竟是卡在了其中。其實柯衷麒身材雖瘦小,但畢竟是男子,骨架遠比月穎要大,只是月穎昏迷不醒,不知吸氣縮肩,反倒過不去了。看這四周盡是山岩,洞穴絕難再擴大半點。柯衷麒愁眉苦臉道︰「陳兄,過不去,怎麼辦?」陳謙衛听他久無動靜,早已猜到了幾分,在听到此話,更是再無懷疑,也是大感憂慮︰「月穎十成命已去了九成,若要說喚醒她,令她自行爬出,幾無可能,那又怎生是好?」思來想去,始終不得良策。柯衷麒等得焦急,忍不住道︰「陳兄,這女子氣若游絲,帶出去也未必能救活,要不咱們便把她留在這兒?」陳謙衛忙道︰「萬萬不可!」可他自也知道,若不能盡快想出對策,月穎便算救出,怕也是死人一個。想到此處,陳謙衛再不躊躇,當機立斷,一狠心,手掌重重拍落,將月穎雙肩打月兌了臼,再用力一推,便將月穎送了出去。只是月穎已實在虛弱不堪,雙肩月兌臼,卻也只低低「嗯」了一聲,並未清醒過來。
輪到陳謙衛出洞時便要輕松得多。陳謙衛身材不算極魁梧,內功也頗有火候,吸氣運動之下,身形立時小了不少,輕輕巧巧便進了洞穴,隨柯衷麒爬行。
地道不算太長,約莫一盞茶光景便出了來,三人都是灰頭土臉,陳、月二人身上本就濕透,再在泥土堆中爬行,身上更是骯髒不堪。行到洞口,卻不見十分光亮,想來此刻尚是夜中。陳謙衛鑽了出來,雖是星月無光,但仍讓他有刺目之感,趕忙閉起了眼楮,卻听得一個關切的聲音道︰「陳大哥,你還好嗎?」語音嬌女敕,竟是王雯琴的聲音。陳謙衛大奇道︰「你又怎會來這里?」
原來陳謙衛當日落難香山,恰巧王雯琴送酒去刑部別院,知了其中情況,又見眾人愁眉不展,也是好生焦急,靈機一動,便想到了文辛雨。王雯琴料他還未走遠,便立時騎了快馬,在周遭十余里的縣城村落貼滿告示,約文辛雨一見,告知了他陳謙衛之難。文辛雨二話不說,立時飛鴿傳書,召好友柯衷麒香山救援。也是柯衷麒為人厚道,與陳、文二人又都頗有交情,甫一接消息,便星夜兼程,從山東一帶趕了過來。
柯衷麒到得香山,與王雯琴踫了面,四下一番考察,決定挖掘地道。柯衷麒乃是盜墓高手,與挖地道頗有研究,只一日功夫,便依著地底暗河,掘出了道路,若非擔心田海旺發現而走了遠路,只怕還要快些。
陳謙衛听了原委,心中好生感激,拱手道︰「柯兄,多謝多謝!」只是雙目緊閉,不知方向,這一拱手,卻是沖著香山作揖了。王雯琴在一旁笑道︰「你怎地只謝他,不謝我?」陳謙衛心中感激,口中兀自道︰「王姑娘大恩,在下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還請姑娘今日便到我房中,讓我報得這番恩情。」王雯琴大嗔,見陳謙衛不能睜眼,自也不會客氣,揚手便是一耳光,陳謙衛嘻嘻直笑,只當這巴掌沒打過。
柯衷麒在一旁道︰「陳兄,這兩個女人就交給你了,田海旺那里有些干糧,你自己向他去取,可莫要吃太多,脹死了自己,我這便走了。」陳謙衛忙道︰「這麼急做什麼?別走啊,等會咱們好好喝一杯!」柯衷麒搖頭道︰「我身處險地,不可多待。若是踫上了田海旺,我可打不過他。」陳謙衛默然,隨即道︰「也罷,你便盡早離去吧。嗯,你從外頭趕來,可有什麼國旭的消息嗎?他那日殺戮太重,恐怕仇家源源不絕上門了。」王雯琴接口道︰「听說丐幫請了個人來對付他,好像是……好像是……是什麼……嶺南劍王!」陳謙衛道︰「嶺南劍王?莫不是李銘聖?」王雯琴點頭道︰「是是是,一點沒錯!」陳謙衛皺起眉頭,又問道︰「他現在在哪?國旭又在何處?」
柯衷麒答道︰「國旭在城郊一座大宅住著,據說已與丐幫定了約,故而未曾遠離。李銘聖現下住在東方客棧,若傳言不錯的話,兩方約莫要在八、九個時辰之後較量了。」
陳謙衛听得此言,不由大急︰「這可怎生是好?李銘聖武功不見得多厲害,但是有他在,那群蝦兵蟹將就有膽子動手了,到時就算國旭殺出重圍,也不過將這番冤仇加深一份,日後必將為武林公敵。嗯……我刑部密探現下是非之身,見不得李銘聖,還請你去一趟,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請他罷手。」柯衷麒搖頭道︰「這可不成。李銘聖是出了名的難講話,怎會憑我三言兩語就收手?何況他還拿了丐幫的銀子,于情于理他都沒理由這時離去。」陳謙衛露出笑容︰「我自有法子,你們可有筆墨?」王雯琴于柯衷麒對望一眼,均搖了搖頭,陳謙衛渾身濕透,就更不消說了。眼見又有麻煩,陳謙衛眉頭一聳,自衣上撕下一片布,擰干擦淨後,咬破手指,寫了幾個血字,遞給柯衷麒︰「你只管開口勸李銘聖,他若不允,你便將這血書與他看,說我陳謙衛叫他罷手言和。」柯衷麒將信將疑,收下東西去了。
武當山上,祖師祠堂。
武當掌教靈玄手持拂塵,腰懸長劍,肅立堂上,身前擺著塊蒲團,卻是跪著一名青年男子,頭發披散,直垂肩上,樣貌甚是俊秀,雖一身粗布衣裳,但仍是顧盼神飛,自有一股逼人氣勢。
靈玄默立半晌,開口道︰「樂曉晨啊,你練純陽功幾年了?」樂曉晨低首道︰「回師父的話,四年。」靈玄嘆道︰「自開派祖師張真人之後,我武當便再無人練成純陽功這一無上絕學,你昨日終于大成了,可謂是三百年來第一人。」樂曉晨道︰「弟子惶恐。」靈玄搖頭道︰「不必如此。你天縱奇才,必成武當中興之士,我今日命你來這里,便是要你決定一件事。」樂曉晨道︰「請師父吩咐。」靈玄目視樂曉晨,一字一頓道︰「我要你決定,當不當……武當掌門。」樂曉晨霍然抬頭,驚道︰「師父,您的意思是……」靈玄道︰「武當掌門,必為出家道士,你若要執掌門戶,便得專心于武學、門派,不能分心,你必須和那無色庵的女子一刀兩斷。」樂曉晨听得此話,將頭慢慢低了下去,終于咬牙道︰「弟子……不願做武當掌門!」
靈玄長嘆道︰「你天資過人,若能潛心修煉,可成一代宗師,千萬莫要一時意氣,誤了自己啊!」樂曉晨伏在地上,並不答話,想來是心意已決了。靈玄道︰「也罷,你是俗家弟子,娶妻生子也是應當,可那無色庵的女孩是落發為尼的,眼下她或許蓄了發,但無色庵的師太會答允這樁婚事嗎?」樂曉晨低聲道︰「弟子和王姑娘已有婚約在身,盼師父成全。弟子成親後,絕不會荒廢武藝,他日武當若生變故,弟子定當為師門出力。」靈玄大有憾色,但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性子倔強,認定一事,便絕無更改,便道︰「往日你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山上修行,行走江湖不多,名頭不響,眼下你純陽功大成,天下無人可制,盼你日後行俠仗義,造福武林,成為武當之驕傲。」樂曉晨伏地道︰「弟子謹記!」靈玄道︰「那你去吧,泰山武林大會在即,你可莫要錯過。」樂曉晨道︰「弟子拜謝恩師。」磕了個頭,起身取了佩劍,再無片刻停留,大步下山去了。靈玄眼望他背影,心中既感惋惜,又覺驕傲,還夾雜著幾分離別的不舍,鼻子竟有些微微發酸,眼眶倏而紅了。
香山
魏忠賢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陰魔後頭,身旁有五名東廠廠衛,以及四名黑衣人,卻是陰魔的部屬。此時的魏忠賢已是東廠廠公,宮中的秉筆太監,權勢燻天,但現下卻毫無半點架子,一臉畏縮,隨著眾人行走。其實這東廠廠公之位,本輪不到魏忠賢來做,但皇上的乳娘客氏對他甚是賞識,**麗妃也得了陰魔送的一條天下無雙的白狐裘,這兩女人一開口,皇上便認定了魏忠賢,力排眾議,將他扶上大位。
走了半晌,魏忠賢不會武功,疲累不堪,申吟道︰「陰魔大人,咱們站在香山後等了大半夜,眼看刑部密探救走陳謙衛,然後才進了來,在山中瞎晃悠,到底是為了什麼?」
陰魔手中持著張圖紙,道︰「我在尋一把劍。」魏忠賢哀聲道︰「什麼劍啊!我東廠許多寶劍,大人想要,盡管拿去好了,來這找什麼啊!」陰魔淡淡道︰「這把劍同別的劍不同,它叫心魔劍。」魏忠賢仍是雲里霧里,旁人卻都已動容,一名矮小黑衣人似乎身份較高,事先已知道了所尋之劍,並未有吃驚之色,沖著魏忠賢解釋道︰「當世有兩把神異無比的寶劍,便是天意、心魔,天意劍存于天意劍派中,我們此次找的,便是心魔劍。心魔劍,又名圓夢劍,據說任何人一旦握上劍柄,便會生出無窮氣力,甚至產生幻覺,在虛幻中得到自己最渴望的物事,若是心有殺念,更是意與氣和,心生無邊膽氣,婦孺亦可屠熊搏虎,莫說武林高手了。」陰魔點頭道︰「不錯,只是你少說了一樣。持劍之人倘若定力不夠,便要走火入魔,舞劍不休,直至月兌力而死,最是凶險不過。」魏忠賢「哦」了一聲,听這把劍竟有這許多玄機,都是將信將疑,但也多了幾分期待。
說話間,一行人按圖索驥,到了一座巨大石柱前。陰魔道︰「這圖紙畫得也不甚詳盡,不知魔劍是否在此處,石柱太高,黑暗中瞧不真切,還是得上去尋覓一番。」魏忠賢听得此話,登時倒吸一口冷氣︰「這個石柱筆直筆直的,光溜溜的,又有十丈左右高度,怎麼上去?」東廠人眾也紛紛道︰「是啊,太高了,不可能上去!」「咱們要是有繩子,攀上去倒也可能,可徒手怎麼能行?」一時間嘰嘰喳喳,均是以為此事不可。
陰魔微笑道︰「圖紙未標清高度,未攜繩索而來,確是我失策。文辛雨,還要勞煩你大駕了。」先前說話的那矮小黑衣漢點了點頭,抬起頭來,似乎要尋條容易的道路。魏忠賢及東廠眾人見那人竟是文辛雨,都驚駭失色,魏忠賢更是腿腳發軟,連退數步,若非有人扶著,幾乎便要坐到了地上。東廠雖有五名好手在此,但「天下第一巨寇」名頭何等響亮,東廠幾次參與圍剿,都損兵折將,此刻親身面對,叫他們怎能不懼?陰魔看在眼里,笑道︰「幾位不需害怕,文辛雨乃是我的朋友,現下大家只管尋劍,莫問舊仇。」東廠眾人慌不迭地點頭,文辛雨冷眼旁觀,張口罵道︰要不是看在陳謙衛的份上,老子把你們幾個全都砍成肉泥,拿去喂狗。「魏忠賢听他說到陳謙衛,不知所指,但見文興宇一臉凶相,如何敢開口詢問?
魏忠賢不知,當日文興宇得王雯琴報訊,聞陳謙衛遭難,便即飛鴿傳書,邀柯衷麒來援,陰魔這命人在山東調集了數匹千里名駒助柯衷麒在迅速到達。若非陰魔賣了老大人情,以文辛雨的聲威,又怎會陪陰魔來取劍?又若非如此,東廠幾番與他為難,策反了不少他的心月復,文辛雨怎會對魏忠賢手下留情?
陰魔看出場面尷尬,打圓場道︰「文兄,這便上去吧,切記,若見了魔劍,萬不可隨意伸手去取。」文興宇笑道︰「這點老子曉得。他娘的,老子就是來給你做苦力的。」說罷足尖一點,猱身而上,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眾人見這石柱筆直朝天,極難攀援,文辛雨卻如履平地,都是咂舌不已。魏忠賢喃喃道︰「這家伙,可千萬不能得罪了……」
眾人正自驚異,卻不料過了片刻,忽听上空傳來一聲「啊」的驚呼,之後便見一個黑點飛速而落,過得一會,眾人看出,正是文文辛雨失足落下,都是大吃一驚。陰魔幾名部屬面露憂色,東廠人中見大敵遇險,都是竊喜不已,只有陰魔一人負手而立,似乎毫不憂心。
文辛雨處境凶險,卻並不慌亂,只見他大喝一聲,足尖在石壁上重重一點,下落之勢便緩了幾分,而後雙掌凌空虛按,雙腿不斷在石柱上借力,眨眼工夫,已穩穩站在了地上。眾人又驚又佩,齊齊「啊」了一聲,魏忠賢顫聲道︰「這……這……這還是人嗎……」
一片驚嘆聲中,文辛雨拍手走了過來,面上容情甚是沮喪,遠不比適才身法的瀟灑。陰魔問道︰「怎麼?可是踫了魔劍嗎?」文辛雨點頭道︰「不錯。其實那把劍他娘的也沒什麼了不起,只是石柱頂峰太小,只能單足而立,魔劍插在石縫中,拔劍時我只不過稍有些暈眩,立足不穩,就掉下來了。」陰魔沉吟道︰「如此說來,非得有一名定力極高的人物,拔劍時毫不為劍中幻境所惑,方可帶下劍來。」
文辛雨搖頭道︰「反正我是不成了,當世怕也沒幾人有這本事,你可要試試嗎?」陰魔笑道︰「我哪有這般本事?不過此間倒有一人,或可成事。」文辛雨大奇,環視四周,問道︰「是哪位高人?」陰魔抬手一指魏忠賢,道︰「便是他。」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愕,魏忠賢慌道︰「什麼什麼,我不成的!」文辛雨也哈哈大笑道︰「這東西就是豬都不如的廢物,沒練過輕功,笨手笨腳,能抵個屁用?」東廠眾人听他出言侮辱,敢怒不敢言,有的在思忖陰魔話中含意,有的則認定陰魔在諷刺東廠,暗暗恚怒。
陰魔淡淡道︰「我並非說笑。魏忠賢取劍,有兩大優勢。其一,魏忠賢從未練過武殺過人,不易被魔劍引動殺欲;其二,魏忠賢是太監,不會被魔劍引動**。此兩點,足矣。」文辛雨接口道︰「就算如此吧,你要他這蠢豬怎麼爬上去?」陰魔道︰「我自有法子。諸位,請將外衫解下。」說著率先月兌下了外衣。
此舉沒頭沒腦,眾人都是大覺奇怪,但陰魔御下甚嚴,幾名部屬毫不猶豫,立即隨他月兌下了袍子,文辛雨也隨之解衣。東廠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有的問魏忠賢道︰「督主,咱們真要月兌嗎?」有的則問陰魔︰「月兌衣服……月兌衣服有什麼用處?」
文辛雨看得不耐,罵道︰「操你娘的,讓你月兌就月兌,哪來這麼多廢話?馬上月兌,那個不月兌老子叫他好看!」眾人見文辛雨發怒,都是心驚肉跳,慌不迭除下外衣,放在地上。陰魔道︰「魏忠賢,你是東廠廠公,我豈會讓你犯險?莫要擔心,此事甚是安全。」說著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內力灌入自己衣衫里,只見那件衣衫漸漸挺起,有若活物。過了片刻,更有如旗桿般地高高立起。眾人見陰魔內力如此深厚,都是臉上變色,連文辛雨也是暗自贊許。陰魔道︰「各位都練過內家功夫,這手凝繩為棍的本事,不難辦到吧。快去把衣服結成繩索,縛到魏忠賢腰上去。」至此,眾人才明白,原來陰魔是要憑借此間十多名好手的內力,將柔軟的衣衫化為旗桿,送魏忠賢上山。
眼見大秒,東廠眾人紛紛叫好,依言做了,一行人站成一排,手掌搭在前方人的背心,傳遞真氣,只是內力灌入,那繩索如同風帆般鼓脹起來,魏忠賢卻分毫不動。
文辛雨一把推開東廠人馬,罵道︰「廢物!」說著手一抬,將內力源源不絕地傳了過去,霎時那繩索忽地一動,慢慢地離地而起,一直舉起了丈余。萬事開頭難,文辛雨這般打了頭陣,之後便容易了許多。東廠眾人當下又如適才一般,一個加上一個,內勁傳了過去,魏忠賢在半空中緩緩上升,只是這些人雖也算是好手,功力卻遠遜文興宇了,繩索只上升了兩尺不到。陰魔使個眼色,四名部屬走了過去,伸掌按在前方人的肩上,這幾人功力加上,那繩索慢慢地上升,只見升到了約莫三丈長短,便自不動。魏忠賢心道︰「陰魔大人手下恁多奇人異士,這四個人可比我東廠的人武功高多了。」眼見繩索只舉起了不到三分之一,文興宇眉頭微皺,一聲大喝,吸氣吐聲,將功力催逼到了極致,魏忠賢在繩端飛速上升,勢頭久久不止,竟而又上兩丈,心頭大駭︰「我東廠十幾人聯手,繩索只上升兩尺,陰魔大人手下四人,繩子便上了一丈多,而算來這文興宇一個人,竟舉起了三丈多的繩索,這等功夫,也太驚世駭俗了……」
眼見地上還有五丈繩索未起,魏忠賢皺起眉頭,搖頭道︰「怎麼辦?咱們好手出盡,文興宇潛力也已耗竭,舉起的繩索還不過一半。」正自無奈,卻見陰魔走到文興宇背後,輕輕搭上他的肩頭,吐氣揚聲,喝道︰「起!」
霎時那繩索如同昂首神龍,又如旱地拔蔥,陡地向上直起,只見一丈、兩丈、三丈,原本垂下的繩索不住向上升去,未有多久,眾人耳中猛听「啪」地一聲響,十丈繩索竟然全數立起,直挺挺的有若旗桿。眾人震于陰魔的絕世內力,臉上忍不住變色,便是文辛雨,臉色也不自然了。
大事已成,只等魏忠賢取劍下來。卻听雲端魏忠賢「啊」一聲怪叫,石柱頂端竟而現出了一抹紅光,如同濃稠的血液流出,映紅了黑沉沉的天際。
陳謙衛自香山地底月兌困,便與王雯琴一同去找了尚在挖路的刑部眾密探。田海旺本憂心忡忡,見陳謙衛竟自行從山後走了來,不由大為驚喜。陳謙衛草草解釋幾句,只說是一位朋友援手,此刻已經離去。田海旺疑心那人為何如此來去匆匆,但此刻月穎生死才是第一大事,眼見月穎氣息奄奄,連騎馬也嫌太慢,不顧她衣上泥土,將她平抱懷中,施展身法,直奔京城而去。
陳謙衛在地底一番苦練,內力頗有精進,此時精神奕奕,遠非月穎可比,但畢竟七日未食,渾身乏力,取了干糧大嚼一通後,吩咐眾密探回京城各歸其位,自己則在原地打坐歇息。
堪堪過得半個時辰,卻听得王雯琴大呼道︰「陳大哥,你快看,快看!那邊是什麼?」陳謙衛睜目站起,只見遠方天空亮起了一片血色光芒,望來十分詭異。王雯琴問道︰「陳大哥,那是什麼?」
陳謙衛面沉如水,盯著那片紅光望了許久,緩緩道︰「如果我未記錯,當是心魔劍出世了。奇怪,何人有這般能耐尋得心魔劍?」
王雯琴見他神情凝重,不由問道︰「咱們可要去看看嗎?」陳謙衛搖頭道︰「莫要去。心魔劍頗有魔性,非一流高手不能使用,一旦劍客修為到了,心魔劍又可以激發使劍者的潛力,令其擁有不世之勇力,我不知取劍者身份,體力又未恢復,貿然去了,倘若對方是敵非友,凶險得緊。」
王雯琴點頭道︰「也對,咱們不管他!」
陳謙衛沉吟道︰「魔劍出世,世間必有動蕩,過幾日我要去天意劍派一趟,請教師父。」王雯琴听得此話,拍手道︰「是啊是啊,天意劍派還有一把天意劍,才不怕心魔劍呢!」
陳謙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京城,東方客棧。
李銘聖端坐房中,手中拿著一片破布。布上寫著幾個血字︰「劍王風骨應猶在,莫忘泰山巔,比劍台,天意來。」
李銘聖緊緊抓住了那片血書。
三年前泰山武林大會,奪冠呼聲最高的,是李銘聖,是人稱九州劍王的李銘聖。就在武林大會前夜,李銘聖獨自一人,閑逛在泰山上,不知不覺到了山頂的比武台。李銘聖緩緩走上,他知道,明日,他將在這里加冕,成為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
然而比武台已經有人先來了,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
李銘聖不知為何竟有些憤怒,他壓制著怒火,冷冷道︰「朋友,請你離開,這個比武台,是我一個人的。」
那人似乎渾不知九州劍王的厲害,兀自笑道︰「朋友,你資歷不夠,還是練幾年再來這里吧,現在這里不是你的地盤,明天,這里也輪不到你。」
李銘聖出道不過一年,已打敗了無數高手,勢頭直追當年谷烈,加上年紀輕輕,氣焰自是格外的高,當下掣出長劍,寒聲道︰「朋友,你若還沒活夠,便請離開。」不料那人似是听到了極滑稽的事,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還是沒停下來。
李銘聖挺劍上前。當世中,有誰敢這般戲辱他?李銘聖已動了殺機,揚聲道︰「報上名來,九州劍王,從不誅殺無名之輩!」
這時候,那人若還要活命,最好便是作個揖,道個歉,溜之大吉,豈料那人竟似乎真的不要命了,一邊笑一邊應道︰「哈哈……老子……老子叫倪蝶,哈哈……」李銘聖低聲道︰「倪蝶……倪蝶……倪蝶……你爹?」登時大怒,一劍向那人咽喉刺出。
李銘聖既有「九州劍王」的稱號,劍法上的造詣自是出神入化,這一劍出手,非但角度極刁,而且快逾閃電,還伏有數個厲害後著,那人武功再高,只怕也要橫尸當場。
不料那人似乎渾不知大禍將之,竟回首去取酒葫蘆來喝酒了,可偏偏這一回身,那人腰間懸掛的長劍便歪歪斜斜指向了李銘聖手腕,李銘聖這一劍若刺下去,手腕必然先撞上劍柄,連忙聳肩提臂,收招退開。眼見那人確有驚人業績,李銘聖收了小覷之心,拱手問道︰「閣下尊姓大名?」那人喝了一大口酒,淡淡道︰「老子叫陳謙衛。」李銘聖「哦」了一聲,道︰「閣下也是來角逐泰山武林大會之魁的嗎?」
陳謙衛收了酒葫蘆,搖頭道︰「不是。我是來找你的。」李銘聖奇道︰「找我?有何貴干?」陳謙衛懶懶道︰「你劍下亡魂太多,為人太狂,劍法已入了歧途,我來指點你。」李銘聖冷笑道︰「指點?怕你還沒這份本事吧。」陳謙衛輕撫長劍,淡淡道︰「口說無憑,試過便知。」李銘聖長劍一挺,冷哼一聲︰「正和我意。」陳謙衛點了點頭,道︰「我若敗了,要殺要剮悉听尊便,若我勝了,我要你從此不可妄殺一人,你能做到嗎?」李銘聖嘴角撇了撇,道︰「好大的口氣,我和你賭了!」兩人互望一眼,各挺長劍,同時走下場中。
陳謙衛見李銘聖殺氣騰騰,微笑道︰「劍王李銘聖,在你心中,劍是什麼!」
李銘聖雙目精光暴射而出,傲然道︰「王道之劍,我即劍王!舉凡天下萬物,無一不臣服于我手中長劍!」說話間舉劍在胸,正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
陳謙衛點了點頭,道︰「好狂!可惜,那是你手中的劍,不是心中的。」
李銘聖目中有怒火閃過,森然道︰「卻不知閣下以為心中劍是什麼?」
陳謙衛聳了聳肩,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指尖輕輕劃過劍鞘,道︰「我只知道,我的劍意,便是天意。」
這一番對決,場上站著的是當時最為知名的兩大劍客,一個是人稱「劍王」的嶺南高手,出道年余便即名動天下;一個是公認天下第一高手天意道長的得意門生,與當年谷烈尚可拆到百余招,這一場好斗,堪稱驚天動地,震古鑠今。
李銘聖見眼前的陳謙衛似乎氣勢磅礡,卻又了無痕跡,卻有天下一人的氣派,尋思道︰「此人習練天意劍訣已久,卻不知他劍法究竟高妙到什麼境界?」想到其師天意道長的威名,心下不禁微有懼意,但轉念一想,胸中豪氣斗生︰「想我李銘聖生平會過多少高手?便是谷烈復生,天意道長親至,也要敗在我的劍下,這陳謙衛不過二十多歲年紀,能有多高的功力?殺了他,我明日便少了一個對手!」心念于此,自信必勝,拱手便道︰「有僭了!」
刷的一聲,劍雨灑落,如同水瀑飛泉,劍光閃耀,宛若狂風暴雨,直朝陳謙衛身前殺去,這一招,是李銘聖生平絕技「天羅地網」,攻守兼備,密不透風,他知道陳謙衛了得,一出手便是殺著。
然而陳謙衛在驚天動地的劍雨來到面前的剎那,竟已翻手抬腕,輕巧巧地刺出一劍。這劍妙到巔毫,正在招式餃接不暢之際發出,後發先至,立時將李銘聖迫退。
李銘聖臉色鐵青,更不打話,逕自提劍走向陳謙衛,剎那間劍光一閃,長劍便如開山斧一般劈去。這劍勢大力沉,以劍風嗚嗚然,所含真力強絕,摧金斷玉也不在話下。
陳謙衛眼望前方,帶李銘聖長劍即將加身之際,忽然斜了斜兵刃,劍尖便指著李銘聖手腕。陳謙衛以逸待勞,李銘聖若不收手,劍刃尚未觸及,手腕便先斷了。
李銘聖應對神速,手腕一振,劍尖立時由下往上疾刺,指向陳謙衛的喉頭,這劍去勢不快,但劍尖顫動,陳謙衛上半身所有要害都已受制,叫人模不清究竟目標在哪。
便在此時,陳謙衛左手提起,一拳劈出,右手使劍卻毫無氣勢,李銘聖見這一招似無意義,便挺劍而前,不料手腕一痛,竟已中劍,慌忙跳開,大見狼狽。
李銘聖暈頭轉向,當下凝了凝神,怒喝一聲,又揮劍來攻,一時各路劍法紛紛使動,幾十種截然不同甚至大相徑庭的劍法混雜使來,竟是毫無刀削斧鑿痕跡,真如行雲流水,叫人目不暇接。但陳謙衛卻幾乎足不動,手不抬,長劍似乎亂擋亂架,卻是曲盡其妙,輕描淡寫的將李銘聖凌厲劍招化解了。
過得百招,李銘聖大怒欲狂,心道︰「我若還叫他這般輕松的壓服我,還憑什麼稱霸天下?」想到今日若是敵不過陳謙衛,明日武林大會自也輪不到自己出頭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真氣,催動身上內家罡氣,呼的一劍,當頭直劈。陳謙衛一劍撩開,李銘聖圈轉長劍,身形快如疾電,霎時繞到陳謙衛背後,長劍反撩,疾刺他後心。
此劍風聲蕭然,這一劍是李銘聖畢生功力所聚,端的是氣勢逼人,不知陳謙衛要如何抵擋。
猛听李銘聖大喝兩聲「嘿」、「嘿」,迅速的退開了一步。
一陣山風吹過,李銘聖的衣袖落下了一片。這搏命一劍已然分出勝負了。
陳謙衛分毫不帶狂傲之色,只輕聲道︰「你敗了。」
李銘聖茫然道︰「為何?為何我會敗?」
陳謙衛淡淡道︰「你劍法殺氣太重,必敗無疑。不過李銘聖你不必傷心,我此刻雖然勝過你,但我內力不如你,劍術也不如你,所長者,不過是因為你劍法走了邪路,沒有一顆平靜的心,倒不是武功真的比你高。」
李銘聖心知,陳謙衛所說不過是安慰之言,自己劍道的造詣,確實和陳謙衛差了一截,他知道陳謙衛所憑借的,是料敵先機之法,若非對劍法有極深的研究,又身經百戰,絕無今日成就,在劍招上,當世確實無人能練到陳謙衛這般境界。
李銘聖面色慘淡,嘆道︰「罷了,今日是我敗了。我不是九州劍王……願賭服輸,我這就棄劍歸隱。」說罷轉身朝山下走去。
陳謙衛道︰「李兄不必如此,在下無心要你封劍,只是要你少做殺戮而已。明日泰山武林大會,李兄何不在天下人面前一顯神威?」
李銘聖搖頭道︰「我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若不能殺人,如何使動?這就告辭了吧!」語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樹林中。
這一番思緒,帶過了三年。
天亮了,沉沉的一夜,過去了。
京城外,竹林中。
以丐幫為首的眾多幫派,出動了百余好手,已然到齊了,就連受傷的神拳門掌門馬沖揚,此刻也已到場。
然而,群豪的希望,今日與國旭大戰的主角,李銘聖,卻還沒來。
簡彰不由著急了起來,四下問道︰「李銘聖呢?」一名丐幫弟子附耳道︰「幫主,昨晚有一人進了李銘聖的房間,與他談了一會,之後李大俠好像就有些不對頭,不住在屋中使劍,還說什麼‘天意劍訣,名不虛傳’,會不會他怕了,逃走了?」
簡彰奇道︰「國旭又不是天意劍派的人,和天意劍訣有什麼關系?這話真是莫名其妙!」忽見遠方一名乞丐奔來,神情慌張,正是自己派去請李銘聖的丐幫弟子。
簡彰心中暗叫不好,果然那人一湊上來,便惶然道︰「幫主,不好了,我早上去請李大俠,李大俠不在屋子里,連行李也不在了!」簡彰萬沒想到李銘聖真會臨陣月兌逃,又驚又怒,大罵道︰「什麼李銘聖,還自稱劍王,連比武也會逃跑,什麼東西!」身旁眾人听得李銘聖居然不告而別,也是驚詫萬分,想到約期將至,國旭將來,又覺惶恐。
卻听楊強爽朗笑聲遠遠傳了來,眾人本就惱怒,想到楊強和李銘聖相熟,都有心向他質問一番,當下紛紛向笑聲處走去。正當眾人口中爺爺女乃女乃,操爹干娘之際,竹林間,楊強卻和李銘聖並肩走了來,眾人語氣一塞,都是長舒一口氣,隨即堆了笑臉迎上去,問長問短。
正自嘈雜,猛听得頭頂清嘯冷冷,有人朗聲說道︰「諸位約我在此相會,可有什麼指教嗎?」正是國旭到了。
只見國旭牽著宮長王崎,立于前方山頭,初陽下,兩人衣袂飄飄,姿神端嚴,宛如神仙中人。眾人見得兩人這般神俊,頓時自慚形穢。
簡彰踏上一步,高聲道︰「國旭,我丐幫今日請了嶺南劍王李銘聖出手,閣下若是有心回頭,不妨交出那個女子,我們五派的人命,也不要閣下血債血償,只消在靈位下磕上幾個響頭,便一筆勾銷,否則劍王出手,大家怕是要傷了和氣!」此刻他自信李銘聖在旁,口氣也比往昔大了不少。
國旭放開了宮長王崎的縴手,淡淡道︰「李銘聖,請了!」群雄見他渾不將自己放在眼里,都是嘩然。李銘聖沖國旭拱了拱手,拔劍出鞘,斜指上方,國旭卻無動作,只是冷眼而觀。
李銘聖見國旭不從上躍下,頗有輕慢之意,心頭微怒,沉喝一聲,飛身而起,眨眼已到國旭面前,抬手一劍刺出。眾人見李銘聖這等輕功,都是轟然叫好。
國旭也未料到李銘聖竟然來的如此快法,眉頭微皺,劍不出鞘,迎了上去。二人疾若閃電,糾纏不定,清晨旭日中,兩道人影越來越淡。驀然間,劍光一亮,李銘聖厲聲大喝,只听「叮!」、「叮!」、「叮!」三聲巨響,李銘聖仿佛一葉紙鳶,飄出丈余,落回楊強身旁。
國旭劍不出鞘,已佔上風,群豪都是面色慘淡,有人已生了圍攻的念頭,李銘聖仰望國旭,淡淡道︰「好劍法,可有名號?」
國旭舉起手中長劍,道︰「最末的三連招,與此劍同名,曰‘天外飛仙’!」
李銘聖點了點頭,道︰「好一招‘天外飛仙’,好個天意劍訣!原來閣下也是天意劍派的高手,失敬,失敬!」
國旭淡淡道︰「我不算是天意劍派的弟子,閣下莫要敬錯了。」
李銘聖擺手道︰「我和陳謙衛交過手,怎會連這天意劍訣都認不出?」說罷回身沖著楊強道︰「我答應過一人,若非大奸大惡,絕不動手殺人,眼下國旭不是奸惡之徒,恕我無能為力,一萬兩銀子還你。」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遞在楊強手中,接著又沖國旭拱了拱手,足尖一動,居然快步離去了。
群雄聞言大愕,待得反應過來,李銘聖早已去得遠了,正待要追趕,忽覺眼前一花,國旭已然牽著宮長王崎,到了眼前。
簡彰是群雄之首,自覺不能太失顏面,忙道︰「國旭,你放下那女子,咱們不與你為難!」可是聲音微微發顫,哪有半點威勢?
國旭理也不理,拉著宮長王崎,自群豪面前走過,眾人有心阻攔,可誰也沒這般膽量,都是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宮長王崎隨著國旭,眼見情郎威震天下,心頭似乎甚是喜悅,腳下蹦蹦跳跳,如同個豆蔻年紀的小女孩。馬沖揚雖也心中畏懼,但眼見宮長王崎美色,一雙眼楮不住得在她身上打轉。驀地,宮長王崎腦袋一側,對著馬沖揚嫵媚一笑。這一笑背對國旭,眾人又低著頭,是以除了馬沖揚,誰也沒看見。
馬沖揚腦門一熱,心道︰「她為什麼對我笑?難道她對我有意思?她不是已經有國旭了嗎?」忽地靈光一閃,暗叫道︰「原來如此,宮長王崎一定是被國旭強行抓走的,不是自願的,她剛才那個眼神,就是暗示我救她!我要救了她,她又對我有意思,還不嫁給我嗎?」此念一生,色膽包天,不顧身上有傷,跨上一步,一掌推向了國旭。
群雄萬沒料到,馬沖揚居然如此「血性」,竟然帶頭出手挑戰,都是「啊」的一聲驚呼。國旭見他出手又慢又輕,渾不放在眼中,長劍連著劍鞘一抬,便指向了馬沖揚胸口。豈料身旁宮長王崎腳步一晃,不知是踩到了什麼,居然向馬沖揚跌去。眼見情勢危殆,然國旭並無殺人之意,當下一把拉住宮長王崎,退後一步,手中長劍也垂了下來。
這招意在避敵,國旭手下留情,便是示意馬沖揚退開,然而馬沖揚已失了理智,只知宮長王崎美色當前,哪有知難而退之心?隨國旭一步邁上,拉住了宮長王崎手臂。
宮長王崎一聲低呼,身子向國旭懷中靠去,馬沖揚手下不知輕重,「 嚓」一聲,已將宮長王崎手臂拉月兌臼。宮長王崎痛得臉色慘白,眼淚也流了出來,國旭心頭恚怒,手掌按在宮長王崎肩上,真力傳去,登時將馬沖揚震開。宮長王崎受了驚嚇,一月兌困便縮在了國旭懷中,未受傷的手臂便攬住了國旭腰身,大見親密。
馬沖揚見此情景,心頭生了醋意,罵道︰「臭婊子,原來你是誑我的!你還是要跟這狗賊在一起!」憤怒下一拳向她打去。國旭見馬沖揚招招進逼,卻都向宮長王崎打去,終于動了真怒,抬了抬手,長劍一起,劍鞘便重重點在了馬沖揚胸口。
這一招攜有國旭渾厚內力,但國旭不願殺人,此劍也未出全力,豈料馬沖揚前幾日被李銘聖所傷,內力未曾恢復,再受了這一下,頓時口噴鮮血,倒在地上。
神拳門眾人見此情景,都慌了神,有人搶上前去,扶起馬沖揚,然而探他鼻息,已是斷了氣了。
群豪大怒,紛紛圍了上來,有的戟指大罵,有的拔出了兵刃,看來馬沖揚的死,已激起了群雄的血性。
只听得「叮叮」聲響,無數兵刃遞了過來,國旭長劍擋架,但眾人知道國旭厲害,兵刃大多都朝宮長王崎刺去,國旭武功雖高,此刻卻也難以抵擋。
國旭長劍一舞,劍上真力發動,將眾人迫退一步,高聲道︰「且慢,我有話說!」
楊強抬手止住眾人,問道︰「閣下有何話要交代?」
國緩緩道︰「香山下,各位的門人,不是我殺的。國某人從不打誑語,請眾位相信。」
群雄听得此話,都道國旭已生懼意,紛紛罵道︰「狡辯什麼!老子今日就是殺定你了!」「知道怕了?怎麼之前這麼囂張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楊強也道︰「國旭,你先下求饒,不嫌太遲了嗎?」
國旭慢慢握緊了長劍,森然道︰「我國旭從不知求饒為何物,也不願輕作殺業,盼各位莫要苦苦相逼。」
眾人听他這般說話,更是知道國旭在討饒了,此刻眾人已生了戰意,前仇新怨紛至沓來,國旭便是跪地磕頭,怕也難逃一死,何況這般說話?況且國旭此言一出,眾人對他最後的半點畏懼也消去了,哪還有片刻猶疑,紛紛大呼小叫,沖了上來。
國旭面無懼色,手腕一抖,拔劍出鞘,高聲吟道︰「劍神一出血汪洋,屠盡世間閻羅將!」
耀眼劍光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