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的男子警覺的站起來向後望去,跳著舞的女子也立即停下動作迅速的跑到男子身後尋求庇護。男子這一轉身,兩人看清了他的樣子,不經異口同聲,「雲長?」
關羽也同時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們,「子龍?……嵐姑娘?」他反應倒是很快,見到嚴嵐以一身女裝出現,就立刻改口。
三人相見頗為意外。兩位男士相視後尷尬的避開視線,而嚴嵐則一直注意著藏在關羽身後的女子。她不自然的回避著嚴嵐的注視,右手不住的拉扯著頭巾邊緣遮住臉頰。也許是她的動作過于明顯,兩位男士的目光不由的都注意到了她。
「這位是?」嚴嵐走上前詢問關羽。
關羽看著那女子有些猶豫,思索了一下便說,「此為吾夫人,名喚任紅昌。」女子怯生生的向兩人行個禮。
任紅昌?「莫非你就是洛陽城的那個貂蟬?」由于太過吃驚,嚴嵐忘了禮數。她疾步走上前雙手扶住任紅昌的手臂。
任紅昌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向後退一步。
看出她眼中的驚恐,嚴嵐才猛然醒悟,立刻放開雙手退回一個能讓對方感覺安全的距離。「對不起,我是太高興了。你是個了不起的奇女子,我一直都很崇敬你。」
嚴嵐純真而直白的表情舒緩了關羽和任紅昌的戒心。「沒想到嵐姑娘會識得秀兒的本名,吾很是意外。」關羽帶著感激之心向嚴嵐行一禮。
任紅昌第一次听到這樣的話,內心略微有些激動,「謝姑娘夸獎。只是賤妾名聲狼藉,怕是受不起姑娘錯愛。」關羽關切的看著她,眼神流露出不舍與無奈。
「哪里話。姐姐為國除患不惜自我犧牲,這樣的情操無人能及。與上陣拼殺的將士一樣偉大,巾幗堪比須眉啊。」嚴嵐豎豎大拇指比劃了一下,笑著對她說。
兩人面面相覷再看向嚴嵐。這女孩也是個奇女子。換做是他人,對她唯恐避之而無不及,可這女孩卻對她如此仰慕。經歷過無數險惡的任紅昌早已學會了閱人之術,她不會看錯。眼前的女孩心如明鏡,表現出來的敬意是由心而發並無虛假。「秀兒再次謝過,姑娘不嫌棄秀兒出身,秀兒感激不盡。」說完,她欠身行禮。
「姐姐不必如此,我承受不起啊。」嚴嵐想上前扶起她,不過關羽在場,他大概還一直認為自己是男人。這樣貿然上去扶他夫人,他必定會不高興。看出了她的困窘,趙雲替她說,「夫人快快請起。夫人如此,姑娘會很為難。」
任紅昌欠欠身站起來,不同當初,此時她臉上掛著笑意。
嚴嵐會意的沖著趙雲笑笑。迎上她的視線,趙雲頓一下將目光移到別處雙頰微紅。「嗯……夫人,請恕嵐無禮。夫人為何以頭巾遮面?」從她露在外面的半邊面頰大概可以看出她擁有姣好的面容,可是一塊頭巾擋了一半,豈不是很煞風景?
關羽剛想說些什麼,她卻把手輕抬然後對著關羽笑著搖頭,「妾與姑娘甚是投緣。那些過往告訴姑娘也無妨。」關羽听她所言,便點頭不語。她伸出手,輕輕拉開頭巾的結。頭巾撤去,右邊臉頰上出現了一道詭異而可怕的疤痕。
兩人見到時都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任紅昌雖然眼眶含淚,臉上卻是掛著笑容。她沒看錯人,嚴嵐的表情不是厭惡或是害怕,而是不忍。「呂布在朝上刺死董卓後又與義父……與王允反目。王允施計以毒酒殺了呂布,還要殺凡是與董卓有關的人,包括妾在內……幸有呂布舊識將軍張遼竭力營救,性命才得以保全。只是……王允火燒長安,混亂中妾被燒毀的房梁砸中容顏盡毀。張遼將軍保護呂布家眷離開長安城,布妻將妾棄于野外。妾重傷在身,眼看性命休矣。也許上天憐憫,妾命不該絕。在野外待了兩天後被一農婦所救,無醫無藥傷口無法救治,臉上便留下了這道疤痕。也幸而有這疤痕,追兵無一人認出妾的身份。妾便這樣活了下來。」
「真是難為你了。」嚴嵐心痛的看著她,連番的變故沒有擊垮她,明明在描述自己悲痛的遭遇語氣卻是如此的坦然。「那你如何與雲長在一起的?」
他倆互相看了一眼,關羽幽幽的開口,「吾與秀兒本是同鄉,自幼便相識。鄉里有一惡霸乃縣令之子,平日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吾忍無可忍將其打死,後為保全性命逃離家鄉。數年後家鄉發生瘟疫,鄉人死散無數,再回時已是人去屋空。想來此生無法相見,吾心中無比悲傷。無謂生死,吾與兄弟結伴征戰沙場。直到新野逃難時,才在人群中再次與秀兒相遇。秀兒命苦,幾經磨難無依無靠,吾怎忍舍棄而去。本想托故人照顧,但秀兒身世……吾恐她遭人欺辱,便讓她留在身邊。」說到此處,他長嘆一口氣,「惟獨此事,吾隱瞞了兄長與翼德,心中有愧。也委屈了秀兒,無名無份跟著吾受苦……」
任紅昌含淚笑著說,「長生,賤妾不在乎名份。能再與你相遇,雖死無憾了。」關羽看著她不語,緊緊握著她的手。
看著他們如此溫情的一面,嚴嵐心中感慨萬千。這是否應驗了那句古話,有情人終成眷屬。「雲長,既然你不想隱藏她的身份,那該做的徹底一些。干脆連名字也換了吧。」
兩人看著她,「換名字?」
嚴嵐點點頭,「姐姐,你的名字給人的印象太深,換個名字會好一些。這樣更是無人認出你。」
「那換什麼名字?」
「不要大名,單留乳名‘秀兒’,可好?」關羽表示贊同,他想了一會兒便開口詢問任紅昌的意思。
「妾死里逃生,也可謂經歷了一次重生……如此妾以後就只名‘秀兒’吧。」
「好啊,好啊。姐姐此次重生可要過得幸福才是。」嚴嵐說著說著又走上前了,剛想拉住秀兒的手,便被身後的人給扯住。
秀兒掩嘴笑著,「謝謝姑娘吉言。妾今日非常開心……」說完她與關羽對視一眼,臉上掛著幸福的光彩。
經過趙雲拉扯式提醒,嚴嵐尷尬的往後退一步。老是忘記自己的身份……「對了,姐姐剛才的歌還未唱完。那最後的部分是不是‘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為人潔白皙,鬑鬑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
「姑娘怎知宮中樂詞?」秀兒頗為詫異。這姑娘果然不簡單,見她言行舉止不俗,定是身份高貴之人。
嚴嵐愣了愣。宮中樂詞?可漢樂府很多詩詞都來自民間啊。難不成其中發生了什麼變故?「我母親常吟詩給我听,所以我很熟悉。」隨便亂編個理由蒙混過去。
秀兒走上前,對嚴嵐很正式的行禮,「姑娘原是顯貴之人,恕妾適才怠慢。」
咦?嚴嵐急忙揮揮手,「姐姐別這樣,其實我只是個普通人了。」
此時關羽忍不住走上前,伸出手表情認真的向秀兒介紹嚴嵐和趙雲,「秀兒,不瞞你說。這位乃是西蜀國君嚴嵐,嚴子卿。而這位是護國將軍趙雲,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