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看出了我的疑問,道︰「是何原因,姐姐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楚堯……姐姐她當時完全沒有听進去我的話,又怎麼會這麼快退兵呢?
莫不是她的傷很嚴重?
想到這里我忙問︰「靖乾軍那邊可有什麼其他消息傳來?」
「沒有!大約他們自己覺得便宜佔夠便回去了唄!」
「……」
「端木覃叫我來問問你,何時能夠啟程?」珺接著說道。
這在霓城停留的決定可是端木覃自己下的,此間來問倒像是我不願離開似的,便笑笑道,「呵呵,全憑殿下做主就是了。」
「嗯」珺低聲應下,隨後卻是盯視我許久,「姐,你沒事吧?」
「嗯?」我惑道。
「也沒什麼,只覺你自從靖乾軍營回來後便怪怪的!」
我的情緒已經這麼明顯了嗎?
苦笑一下,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說︰「我這一直粗心的弟弟什麼時候也這麼明察秋毫了?」
「我哪有粗心,只是你一直太細心罷了!」
「好,就你最細心了,我沒什麼的,放心吧!」
他又是一副不信的樣子看看我說︰「那麼……有事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哦!」
「嗯!」
「那這便先走了,順便就去回了他,估計明天就會啟程,姐姐也稍作準備吧……」
「嗯,好。」我輕聲應下,將手中書卷收好放在一旁,看著珺離去的方向,靜候屋中,夜幕將近之時司徒傲如約而至……
燭火閃爍間,顯得人面色陰晴難辨,他似漠然不帶情感的同我講述了他母妃的故事,恍若那只是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女子。我在為母妃傳奇的人生感慨的同時,又不自覺的想到了這人世的冷漠無情。
我輕勾唇角,「舅舅眼中,娘親是怎樣的人?」
「……」他眉頭微蹙。
「呵,難道說,舅舅已經全然不記得娘親了?說來也是,娘親二十年前離開天裳便被逐出祖籍,舅舅這般人物自是沒閑心去記住一個被踢出家門的人。」
「不是!」他沉聲低吼。
我微微一陣,他微頷的首終是抬起,眼神恍惚,唇角微揚,仿佛置身何種美好的回憶之中,「你娘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我沉默不語,如司徒傲這般人物很難讓人想象竟有如此柔和的懷念之態。
他回過神來,神情肅然,對我嚴厲呵斥道,「你要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以後不準再這般不顧生死的胡來,馳騁沙場保衛家國那是男人的事,你一介女流管好家中弟弟就是,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叫你娘親如何安心?!」
我微微愣神,自從母妃逝後便不曾有人這般斥責過我,那眼神非貶非怨,只是單純的因擔憂而產生的怒氣,是親人之間特有的責怪,雖言辭凌厲,卻讓我心下一暖。
眼眶盈出一陣暖流,他臉色微變,幾度欲言又止,終是禁抿著唇拂袖而去。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拭眼角淚花,不知他可明白我這淚之所為,不知他是否視我真如親人……
浩瀚的夜空點點星光閃爍,好似娘親明亮的眼眸,娘親,他,可以算做親人麼?
夜靜無聲,听不見回應……
「呵呵」我不禁自嘲的笑笑,親人麼……時至今日才遇到所謂的親人,是該高興的事麼?
院中響起幾聲腳步聲,沉重遲疑的靠近。
近了,才看清是端木覃。
我嗟了笑,「殿下怎的有空來這?」
「對不起……」端木覃微 著首,長睫掩著的黑眸中閃過一絲不忍和愧疚。
我不禁冷笑,「呵呵,殿下何出此言?」心下念及受傷的姐姐,不禁有些薄怒,可他此舉于天裳而言無可厚非,說到底,害姐姐受傷的不是他,是我……心下淒然,垂下首來。
「我已重罰了險些傷你之人。」他道。
我笑︰「呵呵,何必,依莫並未無礙。」他派人前往時就沒想過會傷到我?又何必等到事情已經發生才來道這麼一聲歉疚?
「這次的事,謝謝你。」
「殿下這可話依莫可擔不起,畢竟,靖乾退兵並非因了依莫之故。」我輕語道,「而且,因為殿下的提議,依莫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是我謝謝殿下才是。」
「哦?不知是何事?」端木覃疑惑的看著我。
「呵,這女兒家的事,不是什麼都方便告知外人的,還請殿下見諒。」我微微笑語,避過他探究的眼神。
他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呵呵,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問了,不知這幾日,公主住的可還滿意?」
「滿意,若是能常常見著殿下現下這般低聲下氣的模樣,依莫就更滿意了。」我掩嘴輕笑,余光瞥及他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心底竟沒來由的輕松許多,好似這幾天來堆積的怨忿終于得到舒緩。
「……」他張了張嘴,終是一言未發,面色依舊不見好轉。
「自然,此行此事皆是我心甘情願所為,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怪不得你。」既然是交易,又何須那多余的歉疚!
「話雖如此……」
「呵呵,端木殿下,你這般關心依莫,依莫可是會不習慣的,要知道,殿下在棲子時對依若可是生疏得緊呢。」我戲謔一笑。
他臉色微變,終是一笑,「呵呵,公主說笑了,既然公主來了天裳那便是我天裳的客人,自然是該多多照顧的。」
「哦?那殿下之前是怨我這棲子公主,在棲子時未能好好接待殿下了?」
他微愣,隨即莞爾,「正是如此。」
我亦笑笑,道︰「依莫愚鈍,時至今日方知竟是自己有錯在先。改日殿下若再去棲子,依莫定當還之以禮,好生行那地主之誼!」
他薄唇輕勾,笑道︰「哦?公主此話當真?」
我點頭︰「自然當真!」
他「呵呵」一笑眼底盡是笑意,說︰「那便只為公主此言,我也得再去上棲子一去了!」
「好哇,以你為由,想必我也能出宮好好轉轉。」我笑道。
「啊?原來你是如此打算的,唉唉,可憐我這堂堂天裳殿下卻成了受你利用的棋子,好不甘心啊!」他故作後悔狀道。
「呵~殿下這會兒才想起是否……晚了點兒?」笑著朝他看去,此刻氣氛太過輕松讓我竟是不自覺得俏皮起來,「所謂︰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殿下何等身份自是不能壞了品的,此番,您便認栽吧?」
他靜視著我,許久才緩緩道,「想不到九公主竟也會這般與人談笑,我當你只會坦然自若藐視一切的淺笑呢。」
「殿下不也是如此麼?我還當殿下只會七分虛情三分假意的笑呢。」我毫不客氣回道。
他含笑看了看我,輕聲語道,「呵呵,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我便不打擾了。」
「慢走不送。」我含笑回之一禮。
他正行至門邊,只見他一手扶著門框,身形微頓,背對著我,只听得輕緲的聲音傳來,「端木覃,天裳華都皇族,少習文武皆可使得。」
我一時未能會意,見他提步跨出門外,隨即笑而回之,「尤依莫,棲子桐城,亦為皇族,幼學琴棋書畫少精一二。」這,算是真正結識了麼?
但見他身形忽動,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可就在他適才停留的地方,微風帶來淺淺的笑意,夜色中透著些許舒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