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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傷逝

濯汐拽拽姿蘿,「他們被困住了吧,咱們快走!」

姿蘿壓低聲音,「我一走立馬就露餡啦。我盡量拖住他們,你跑出花粉霧就可以飛了,快去樺林村找幫手來。」

「可留你一人……」

「放心,忽悠一時半刻還可以。」

似乎也只有如此了。濯汐左右探查了下狀況,伏低身子慢慢退後。這叢竹林的邊緣是道凹陷的土溝,大雨時排水用的,可以從那里潛伏出去。幾叢相連的竹林颯颯搖晃,姿蘿的身影在其中不斷此消彼現,到處都是她嘰嘰咯咯的笑聲。

濯汐知道,這家伙囂張之極的挑釁是在掩護自己。必須得抓緊時間離開!黃色的霧靄稍微淡薄了些,她看到那條淺土溝了。正要跳下去,忽地眼前一花,幾條人影掠來,團團將她圍住。她暗叫著不好,卻隨即發現,這幾個鬼魅般的身影是惑夜精靈。他們不知什麼時候下了馬,竟悄聲無息繞到這里來了。

「請你們讓開,讓我過去!」她小聲向他們揮手。他們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想法,就那麼木然而固執地杵在那里。真讓人急得心慌,他們是怎麼了,平常自己隨便一個暗示都能影響到他們啊。她沒法子,徑直向一個惑夜精靈走去,試圖把他推開。後者只是抬了抬手,非常快地在她肩頭戳了一下,推得她趔趄著後退。啪嗒,熟悉的氣息來到了後面,不用看也知道誰。

「什麼了不得的林隱技,是木系法術對吧?可是木系法術對精靈來說能起多少作用呢?」

「蔻蕊兒,既然你還知道自己是個精靈,就請不要為難我們。」

蔻蕊兒冷哼著下令︰「殺了她!」

回應著她的命令,所有的惑夜精靈都慢慢移動著步子,向他們的獵物逼近。濯汐呆立在原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不願意相信,朝夕相伴了這麼多日子的惑夜精靈會對自己下手。

「殺了她!」蔻蕊兒再次厲聲下令。他們卻都停下了,空洞的眸子里出現了遲疑。

「你們不听我的話?」感受到他們的猶豫,她憤怒不已。這是背叛嗎?在斗弦宮陷落時帶走他們,四處流浪,相依為命。那些艱難的日子,因為有了他們,讓她冰冷的心中有了些微溫暖。而她也深深相信,她是他們在這個殘酷世界上僅有的希望和慰籍。可為什麼僅僅這麼點時日,他們對自己的絕對服從絕對依賴就蕩然無存了呢?不,不能怪他們,是濯汐,是她迷惑了他們!

「濯汐,你是不可原諒的。」她怒喝著移動步子,指風凌厲地刺向她的姐妹。一拔竹竿唰地掃過來,攔住她的指風。竹竿劈劈啪啪斷裂,竹葉到處飄散。及時趕到的姿蘿抓住濯汐,順勢再退回到竹林里,直嘆著氣,「你這呆子,你是真打不過她還是讓著她來的?你真要把小命送到她手里才滿意?」一抬頭,忽見天色瞬間暗沉下來,此外又是竹葉,又是花粉霧,遮蔽得兩三米外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小心!」姿蘿尖叫著,下意識把濯汐推到身後。黑沉沉的花粉霧靄中,突地伸出了只巨大的手爪,凌空就是一兜。兩人全身震痛,一起滾倒在地,遍身衣衫都破了,透出斑斑血痕。

「蔻蕊兒,這是當年惑夜神的必殺之技雲羅手嗎?」。森封和幾名異離域走了過來,驚訝的語氣中透著分鄙夷。

「是!」她昂然回答。虧得天宮軍滅了鄰近好幾個村莊,這里的陰氣非常之重,讓她並不純熟的雲羅手施展得很順手。

「可那種邪技,听說死在它手中連亡魂都得不到安寧……」一臉淡漠的蔻蕊兒根本就沒理會同伴的話,對走近的惑夜精靈第三次下令,「殺了她們!」濯汐強撐著站了起來,憂傷而懇切地望著她的精靈們。他們天性未泯,他們一定不願意當一個沒有任何情感的殺人機器。沒有任何一雙眼楮去在意她眼里的憂傷。走在最前的一個惑夜精靈徑直越過她,然後指尖以極快的速度洞穿了剛剛站直身體的姿羅的脖子。大量的血噴濺而出,那個活生生的人滿眼含著難以置信的恐懼,不過是抽搐了兩下,就軟倒在了地上。

「不!」濯汐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個多月的相處都白費了嗎?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嗎?她根本就改變不了他們噬血的天性。強烈的失望和心痛令她幾乎失去理智,她揚起手,重重摑在那惑夜精靈漂亮的臉頰上,從喉嚨里擠出一句,「你混蛋!」

這一掌猶如打在木頭上,那惑夜精靈根本就沒有別的反應,只是抬起手,輕輕舌忝了舌忝手指上殘留的鮮血,和他們平時舌忝嘗田鼠的血沒什麼區別。錯的其實是自己麼?她哽咽著癱坐在地上,緊緊抱住姿蘿逐漸冰冷的軀體。

「蔻蕊兒,」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你為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才可以?」

「這是我的誓言啊,我的姐姐,那天出現在斗弦宮的每個人都必須死!姿蘿雖然沒到現場,一樣參與了反叛。你又何必大驚小怪呢?你的手上不也沾著洗不盡的血污嗎?」。

濯汐不禁一呆,掙扎著搖頭,「不,不是的,我並不想,並不想……」

「你不覺得你這樣說很虛偽嗎?龍骨埂憑你一己之力,頃刻奪命數百條,真是我們望塵莫及的大手筆。我血統高貴心靈純潔的姐姐啊,難道你每晚都是心安理得入夢,從來不曾回想到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象,從來沒有听到過枉死者淒厲的控訴?呵呵,一樣沾染血腥,何必還要為自己找上好听的借口,就象那些愚蠢的人類。」

她一步步走近她,聲音一句比一句高昂尖銳,刺得她心窩里鮮血淋灕。

虛偽?就象絳蔭羅說過的那樣,誰比誰高尚了,只不過勝利的得了美名,失敗的永遠是叛逆和賊寇。心髒劇烈地絞痛,痛得無法思考。她松手,身體染滿了鮮血的姿蘿滾到地上。說不出一個字的她,用力地咬著嘴唇,使蒼白的臉泛出青色。如果這時候蔻蕊兒看得到她的模樣,一定會覺得又陌生又可怕。

「你是在哭嗎?和我一樣披著精靈外衣的噬血鬼。」耳邊的聲音吃吃的,似笑又似在泣。濯汐腦海里一片空白,猛然伸手卡到蔻蕊兒的脖子上,試圖卡斷她可惡的笑聲。她卻不躲,笑聲變得森冷,「終于想好要對我動手了?」

「你說對了!」她從牙縫里迸出激憤的話語,「我們都是不該來到世上的,都是罪不可贖的罪人!走吧,我們一起離開!」失控的情緒撕裂了空氣,彌漫的花粉被攪得快速回卷,仿佛正有只無形的手壓迫著肌骨,一絲絲地拉扯毀滅著每一根神經。在這團黑霧之外,竹枝東偏西倒,成百上千只田鼠倉皇爬出地洞,飛快地逃向遠方。如此強的氣壓,就是惑夜精靈們也覺得了危險,本能地往外圍移著步子。而經驗老道的森封早已示意部屬們遠遠撤離到竹林之外了。蔻蕊兒微微變了臉色,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濯汐遠遠超越自己的力量。但這力量也僅僅只是強罷了,沒有任何技搏擊性的巧勁,還有機會控制住它的主人。她勉強在這強勁靈力的風暴中穩住身形,兩手捏成指決,口中快速低吟。濯汐身子晃了晃,釋放出的力量有了停滯。在她後背肩胛處,正有小團的血水浸出衣衫,慢慢地暈染開。這種熟悉的讓人非常難受的感覺,在競雲頂就有過。她晃了晃身子,想要擺月兌這種感覺,卻不由自主探,拾起截斷口處尖利的竹片,調轉尖端對準自己的咽喉。蔻蕊兒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那竹片刺穿濯汐身體的一瞬。啪,竹片卻一下拋開,充斥于竹林的靈力又強盛起來。「蔻蕊兒!」濯汐淒厲的聲音在這昏暗的空間縈繞,「你以為你能控制我?不自量力!」蔻蕊兒臉色大變,不待這扶搖直上的靈力依附到可置自己于死地的載體,身形利箭般彈起,十指如刀插向濯汐的胸膛。篷!黑色花粉中陡然亮起數團綠火,突襲的力量一下將兩個姑娘連帶鄰近的幾個惑夜精靈沖得倒飛出去,重重摔倒在竹林的斷枝殘節之中。霧散了,蔻蕊兒勉強撐起胳臂抬了頭。她眼楮看不見,卻清楚感覺到一團陰郁之氣就停在自己兩步之外。

「騁!你是那個來自地獄的小鬼!」

「不知好歹!想死的話我可以成全你。」來人冷冷地扔下這句話。蔻蕊兒聞身前撲,可貫穿了肌膚的疼痛阻止了她的行動。遍身都是火,冰冷的從地獄深處卷起的烈火,侵襲吞噬著肌膚,灼燒著靈魂。

不要,騁!請放過她,騁!濯汐徒勞地伸著手,咽喉里發出無聲的呼喊。可是剛才使用亡靈之力,又受到騁的強力沖擊,她已經使不出一丁點的氣力。悲傷和焦慮糾纏在心中,抽去了殘存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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