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三哥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原諒大哥這一次，我想父皇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你們骨肉相殘吧。」相對于帝釋絕的魅惑，帝釋玄依舊是那般的漫不經心。
在他的眼底，帝釋絕是他的哥哥，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只是他這般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駱輕嫣的試探，他的救護，他們之間是否也藏著什麼不可示人的秘密？
在帝王之家，那些血濃于水的東西有時候恰恰成了他們之間的牽絆。
帝釋絕笑得更是燦爛，魅惑至極，卻又依稀透著幾分無辜，「朕從來都不想對大哥怎樣，是大哥想對朕怎樣，所以朕只能反抗。事到如今，要朕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已是不可能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還未等帝釋玄回答，帝釋絕就伸手拉過了我，笑著道︰「愛妃，你受驚了。我們回宮吧。」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木然地跟在帝釋絕的身側。
「把帝釋義和蘇仁予先關進大牢。」帝釋絕交待著他身側的男子。
這個男子我今天第一次見到，他穿著禁衛軍的衣服，看來應該是帝釋絕的心月復。
那個男子恭敬地頷首。
帝釋絕又轉而對帝釋玄道︰「四弟要去宮里坐坐嗎？」。
帝釋玄用眼角的余光望了我一眼，這才笑著道︰「不去了，我家的美人還在等我呢。」
「四弟真是艷福不淺呢，那朕就不勉強了。」瑰麗紅潤的唇畔噙著一抹魅惑眾生的笑，這才是他的正面目吧。
如今，他連偽裝都不屑了。
「三哥慢走。」帝釋玄又望了我一眼，這一眼之中帶著幾分難解的復雜。
我想他定是以為我沒有听他的勸告，愛上了帝釋絕吧。
只是不管如何，我與他之間也並沒有瓜葛，所以我也不想去弄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要那般告誡我。
帝釋絕如同以往那般牽過了我的手，可是手心的溫暖早已不在，又一次恢復到了當初的冰冷。
其實從頭到尾都沒變。我的冰冷，他的冰冷。我們誰也溫暖不了誰，誰也不想被誰溫暖。
那種溫暖或許只留給在乎的人。
我們一路行去，他牽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就如同前些日子一樣。
在別人的眼底或許以為什麼都沒變，可是我們彼此卻非常清楚地明白什麼都變了。
到了我的寢宮，他揮退了隨行的人，放開了我的手，卻勾起了我的下頜，「綰綰，怎麼了？」
微涼的指尖輕輕地劃過我的臉頰，他俯身湊近了我，勾唇而笑，「朕的愛妃生氣了嗎？」。
這樣的笑，足夠惑人，也足夠殘忍。
我醞釀了許久的淚水從眼眶滑落，眼帶著哀怨對上了他的視線，「絕，你不要再這樣了。」
「怎麼了？愛妃。」他依舊笑著，邪魅至極。
「絕，我說過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想要對付蘇家，也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我，是的，我明明什麼都知道，也明明計劃好了一切，擺出一副惡妃的姿態想要你放低對我的警戒心。」喃喃的輕語，潸然而落的淚，我把一切演繹到完美。
停頓，哽咽，猛然間抬首，又啞然失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會愛上你。為什麼我明知道賭贏的機會很小卻還是賭了。絕，其實我知道，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故意要我親口說出爹爹的罪證，你在試探我。是的，你贏了。那我呢？你會讓我贏還是輸？」
他伸手輕拭著我的淚水，輕柔至極，「朕還以為愛妃很清楚呢。」
如此親昵的動作，道出口的話卻是殘忍至極。
是的，我當然知道。
從頭到尾都很清楚。
所以我也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放過我。
于是推開了他的手，含著淚望著他，「絕，我輸了，其實我心底一直都知道這個答案，可是卻依然抱著幾分期盼。只是終究還是輸了。因為你從來都不曾真的喜歡過我吧。所以我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棋子罷了。對嗎？」。
我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情緒都詮釋到完美。
一切都是為了讓帝釋絕相信。
「愛妃，你後悔了嗎？」。面對這樣的我，他卻依然笑著。
果真是毫不在意啊。
「絕，我沒有後悔，也沒有怪你。是我自己賭上了自己的一切，是我自己賭輸了，我願賭服輸。」伸手擦去了眼淚，倔強地凝著他，「我只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在那之後，我任你處置。」
「什麼請求？」他開口詢問。
「我希望能再見我爹爹一面。」垂眸，帶著幾分落寞，我緩緩地道︰「爹爹必定很恨我吧。」
這樣的一個要求合情合理。
所以帝釋絕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朕會吩咐洛河帶你過去見你爹爹的。關于你的一切等你見過你爹爹再說吧。」他拋下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就轉身欲走，沒有絲毫的留戀。
我立在他的身後，幽幽地問道︰「絕，你愛的人是皇後嗎？」。
答案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樣問也只是從一個愛他的女人的角度出發。
帝釋絕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朕不需要弱點。」
說完之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我的視線。
愛是弱點，他不需要弱點。
他是想說他不愛駱輕嫣嗎？
又或許他只是不想讓人知道罷了。
帝釋絕答應了我的請求，所以我見到了蘇仁予。
洛河按帝釋絕的吩咐給了我們單獨的空間，這也算是他對我們的一種恩賜。
當門被關上的剎那，蘇仁予就開口質問，「綰綰，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爹爹不是都知道了嗎？我愛上帝釋絕了。」我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不對，綰綰你不會愛上帝釋絕的。」蘇仁予卻是一口否認道。
我不由地勾唇，略帶著幾分嘲諷，「為什麼不會？這個世間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綰綰，你到底怎麼了？」蘇仁予的臉上滿是不解，「爹爹的綰綰不是這樣的，你告訴爹爹，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蘇仁予啊蘇仁予，你還真是相信蘇綰綰啊。我不由地在心底輕嘆。
可惜我不是蘇綰綰。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爹爹難道不知道嗎？」。臉上的嘲諷更甚，此刻的我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
蘇仁予打量了我一會，突然搖首道︰「你不是綰綰，綰綰不會這樣的，你說，你到底是誰？」
「爹爹，我就是你的女兒啊，貨真價實。」是的，我是他的女兒。
「你不是，你到底是誰？」蘇仁予戒備地瞪著我。
我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道︰「爹爹，你忘記我了嗎？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的。」
這里是密室，四周的隔音效果很好。
而且這一次帝釋絕並沒有派人偷听，或許他認為我真的只是來向蘇仁予道歉的吧。
雖然我內力盡失，但听覺還是靈敏的，所以我知道這里並沒有別人。
蘇仁予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喃喃地道︰「你是……你是……落落？」
「哦，原來爹爹沒有忘記我啊。」我輕笑，「是啊，就是我，蘇落落。」
這個早在九歲那年便被自己遺棄的名字，如今再度提起的時候早已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的，我是蘇落落，蘇綰綰的妹妹，蘇仁予的女兒。
同樣是他的女兒，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甚至連正眼瞧我一眼都沒有。
他的眼底只有蘇綰綰，他疼的也只有蘇綰綰。
當年，他的夫人，他的小妾，他的親戚他們一起欺負我，奴役我，騙我，讓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娘親，讓我背負起了偌大的罪孽。
可是他卻什麼都不管。
我還記得，那時候他甚至打算就此殺了我。
只是我的血光之咒發作了，所以我沒死，而且還殺了很多人。
那一天，我身穿著血衣，發絲凌亂，我強撐著自己，望著他們，第一次笑得肆無忌憚，我告訴他們，總有一天我還是會回來。
那時候絕望，悲愴，悔恨，傾注了一切，就算是此刻，我都似乎還能感受的到。
如果不是遇到了崖炙，我或許早已逝去，也不可能回來。
而他似乎從來都不記得自己曾經如此地對待自己的女兒，如此地對待自己的妻子。
「落落，你沒死？」蘇仁予不自覺地溢出了話語。
我笑，笑得極度燦爛，「死過一次了，可是又活過來了。」
是的，那一年，那個軟弱，只懂得服從的蘇落落死了，活過來的是無淚，一個無情的殺手。
「你那麼做是在報復蘇家嗎？報復我嗎？」。蘇仁予他似乎真的很不喜歡我，此時此刻，他凝著我的眸中滿是憤怒。
沒有重逢的喜悅，也沒有對我的憐惜，有的只是憤怒，只是怨恨。
是啊，我不是蘇綰綰，所以他也勿須再疼我。
「是又如何？」我不明白他到底還有什麼立場來質問我。
蘇仁予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綰綰呢？綰綰在哪里？你把綰綰怎麼了？」
「爹爹，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如此對我？我們都是你的女兒不是嗎？」。這是我最後一次喚他爹爹，卻是第一次把這個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問題問出了口。
這一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
「我問你綰綰在哪？」他沒有回答，卻只是不斷地詢問著蘇綰綰的下落。
我也沒有回答，徑自問道︰「為什麼你要把娘親關起來？為什麼那些人要這麼殘忍地騙我？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一直以來平靜無波的心終究再度起了波瀾。
對于當年的那一切，我始終沒有真正地放下。
「因為你娘是妖孽，你也是妖孽。」蘇仁予沖著我吼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女兒。你讓我怎麼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