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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信任是相互的

艾璐茜也只覺時間瞬間慢放,她詫異得張大了嘴,卻好像忘了如何叫喊。雙手抬起想要捂住嘴,卻仿佛有如千斤重,掙扎著抬不起。她腦中只有一個念想,就是趕快到洛瑞斯身邊,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切,洛瑞斯說過會沒事的,那樣篤定。然而不斷命令自己上前,無奈身體無論如何都無法動彈,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腳步無法挪動半寸,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洛瑞斯的身軀緩緩滑落。

死亡,會帶來很多美麗的東西。

杰斯奇抑制不住的興奮,還有什麼比看著自己一直想除掉的人,被親如兄弟的摯友一劍穿心,倒在自己面前來得痛快?洛瑞斯,是你輸了,修斯,是你輸了!他剛想要放聲大笑,然而笑容還未在唇邊綻開,便狠狠凝固了。

杰斯奇只覺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從後心開始緊接著是胃部而後貫穿全身。他回過神來,只見米卡利斯依舊保持著剛剛那抹詭異的笑,眸子里的精光冷峻地望向他,手縮成拳正狠狠的頂在他的胃部。身後那從後心傳來的讓他失神的劇痛,正是洛瑞斯。手持妖紅長槍,尾部狠狠戳中,逼迫他彎下腰去。而米卡利斯就在他不自主彎腰的同時狠狠襲向他的胃。

這一切只不過發生在須臾間。米卡利斯和洛瑞斯用的力道很巧,時機也很微妙。杰斯奇胃里一陣翻涌,張口吐出一物。藏青色的圓潤珠玉,光芒沉穩內斂,不斷的向內吸收著。米卡利斯一喜,知道這就是他們要找的索瑟瑞,連忙一把接住。

艾璐茜仍舊處于驚魂未定中。剛剛明明親眼看到洛瑞斯被米卡利斯一劍穿心,她整個心被狠狠提起,高高吊著無法呼吸。然而下一秒,就只見洛瑞斯身形化成一片血霧,消失在米卡利斯劍下。下一秒便出現在杰斯奇身後,高舉紅槍,目光冷峻,下手狠辣,直取杰斯奇後心。而米卡利斯仿佛早已知曉般,在洛瑞斯身影竄到杰斯奇身後的同時,他搶身上前一步,右手縮成拳,狠狠迎向杰斯奇彎下的身軀。

兩人的動作迅速默契,沒有任何瑕疵。而那道洛瑞斯留下的血霧幻影,直至此刻才將將散去。

杰斯奇眼睜睜看著索瑟瑞被逼出體外卻無能為力。一切都只在須臾間完成,他連反應都是如此的後知後覺,又怎能抵得過早就策劃好的洛瑞斯二人。他恨恨地彎下腰去,卻依舊執拗地撐住身形不至跪倒在地。他失敗了,杰斯奇知道,而導致失敗的最大因素就是他太小看了洛瑞斯。以及,米卡利斯的決心。

他本以為,米卡利斯的叛變倒戈是一種必然,並且自己控制得很好,事實也一向如此。直至捉到洛瑞斯,想借著他們幾人上位為止,他以為讓兩人見面能夠更好的控制局勢,不想卻被兩人反間,讓他成了甕中鱉。索瑟瑞的事也一定是米卡利斯告訴洛瑞斯的。可惡,究竟是什麼時候,他們兩人究竟串通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東西,而自己竟然一無所知。杰斯奇恨得牙癢癢,卻無論如何想不出究竟何處出了紕漏。

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米卡利斯溫文爾雅一笑,說道,「很奇怪是嗎?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杰斯奇,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永遠無法了解‘兄弟’是何意。我和洛瑞斯之間根本不需要任何語言的交流,僅僅眼神的交匯便可獲知一切。但是這種情感絕對不會出現在你身上,因為你只相信自己而已,你不會給予任何人以信任。」

這種人,值得同情卻不值得憐憫。這種不知憐憫為何物的人,也不配得到同情。

杰斯奇一直默默听著,不發一言。卻忽的低聲笑了。信任嗎?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呢。有信任就一定有著背叛,那種背叛的感覺,會讓人在每個孤寂的夜里掙扎著驚醒,深重的恐懼和沉悶的疼痛一下下敲擊著神經,久久無法平靜。信任這種東西,只有自己才能夠擁有,能夠信任的,永遠只有自己一個,只有自己,才是最不能夠背叛自己的人,唯一的人。

驀然,杰斯奇笑了,帶著無限的詭異。只可惜他一直垂著頭,兩人無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也正因此,才發生了讓洛瑞斯懊悔又疼痛卻無力挽回的悲劇。

杰斯奇垂著頭,低沉的嗓音仿佛帶著余音響起,「所以,你們現在覺得,贏定了?」

兩人雙雙愣住,不明白他此刻還說這句話究竟有何意義。米卡利斯正要開口,卻看到洛瑞斯眼里毫不掩飾的,擴大的恐懼。米卡利斯不解,正要詢問,卻驚異的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胸前凸出一截金色的錦索,上面有點點的血色,妖紅的花在自己白色的前襟徐徐綻放,不多時便在自己腳下匯聚成片。

米卡利斯從洛瑞斯驚懼的瞳孔中看到了艾璐茜的身影。她手持金索背對他而立,正是當胸穿過自己的那截。他注意到,此時的艾璐茜表情木然,瞳孔渙散,動作僵硬,明顯是被人控制了。再看向杰斯奇微抬起頭對著自己的詭異笑容,瞬間明白了所有。

米卡利斯張張嘴,想把這須臾間想通的事告訴洛瑞斯。他知道,艾璐茜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自己在他心中又是何種地位。如果不能盡快告訴他杰斯奇的陰謀的話……

米卡利斯徒勞地想發出聲響,卻無奈眼前視線愈加模糊。連一個小小的暗示都無法做到的米卡利斯,心中一片薄涼。洛瑞斯,你一定要……

這是米卡利斯陷入昏迷前,想到的最後一句話。

洛瑞斯難以置信的看著艾璐茜毫不猶豫地將金索直插進米卡利斯的身體,貼近心髒的位置。他只覺世界一下清淨了,寂靜過後便是無休止的崩裂。他想沖過去抱住米卡利斯倒在血泊中的身軀,他想沖過去問艾璐茜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一個是他深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摯愛的兄弟。洛瑞斯只覺胸腔中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沖動欲要噴薄而出。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清楚了,也不重要了。洛瑞斯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毀掉一切。無意識地,他舉起了手,一團濃烈強大的氣流緩緩匯集到他手中。

杰斯奇陰笑著看著洛瑞斯的舉動,心里得意的一塌糊涂。信任?洛瑞斯,這就是你的信任,你深愛的女人背叛了你的信任,親手殺死了你的兄弟,我看你要怎樣面對如此的「信任」!

艾璐茜確如米卡利斯所想,被杰斯奇控制了。很簡單的事,杰斯奇原先殘留在艾璐茜體內的氣澤並未完全散去,然而也僅僅是淡淡的痕跡,並不能供他驅使。所以當時艾璐茜將全副精力都放在空中打斗的兩人身上時,杰斯奇便悄悄地在艾璐茜的體內又種下了另一團氣澤。有了她體內原本的微弱氣澤,前後接應下並不困難。

杰斯奇在問他們是否覺得自己贏定了的時候,便發動了這團氣澤,控制著艾璐茜,將獠牙伸向了一直背對而立的米卡利斯,同樣也是為了讓洛瑞斯清楚的看到這一幕。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按著他的計劃在行進著,盡管中間出了小小的紕漏。

米卡利斯一定是在最後發現了一切,可惜啊,無力回天。他給艾璐茜的命令是︰殺了米卡利斯,並確認其死亡。所以他可以非常肯定,米卡利斯,絕無活路。

杰斯奇從容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緊不慢撿起地上米卡利斯從他那里搶走,又掉落在地的索瑟瑞。哈哈哈,洛瑞斯,最終,贏得只有我!

然而就在杰斯奇無不得意,正準備把索瑟瑞重新吞回肚中之際,一陣狂風刮過,帶著洶涌的黑色霧氣。來人動作迅速利落,一記手刀劈暈了木然的艾璐茜,劈手奪過杰斯奇手中的藏青色珠玉,隨意的一揮將杰斯奇劈出老遠。抱起被血色浸透的米卡利斯,黑色羽翼微抬,止住了混沌中洛瑞斯正在蓄力的手。隨即從戰爭群里挑出一身狼狽的芙瑞雅,隨意一個魔法放出,四周的嘈雜頓時消失無蹤。僅僅一個簡單的動作,便肅清了千萬大軍,當然,所有,包括自己人。

一連串的動作迅猛霸氣,這些事僅僅用了一瞬便完成的極盡完美。杰斯奇跌坐在地上,恨恨地看著來人。一聲不甘咬牙切齒的月兌口而出,「路西法!」

路西法此刻側身對著杰斯奇。一頭柔順烏黑的長發傾瀉而下,遮蔽了他大半張俊俏的臉。聞言他並沒有轉身,緩緩的,微微側過了頭。只那一眼,杰斯奇便仿佛散了全身的力氣,冰冷的如同被墜入千年冰淵,薄而涼的利刃一片片撕扯著每一寸肌膚,寒意直逼心尖。

杰斯奇兀自在地上呆坐良久。當他找回神識時,路西法一眾早已離開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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