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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中的普羅米修斯(下)

宙斯︰眾神們,請將毒液放進寶盒中。

復仇女神(走向赫耳墨斯,打開寶盒)︰第一份毒液——怨恨。背負怨恨的人類,如同背負著沉重的大岩石,日夜壓迫胸膛,日夜輾轉怨恨。女人怨恨著花心的丈夫,男人怨恨著失貞的妻子,孩子怨恨著拋棄自己的父母,老人怨恨著丟棄自己的兒女。戰士怨恨著榮譽,祭司怨恨著神諭,首領怨恨著奪權者,國王怨恨著他血脈的繼承者。怨恨像把大刀,刀刀切進皮肉中。

嫉妒女神(走向赫耳墨斯)︰第二份毒液——嫉妒。嫉妒是件寶物,它勾起了人心的殘忍;嫉妒是件神物,它觀賞著人性的殘酷;嫉妒是件妙物,它無形又無物卻使人百般留戀。越是百般留戀越是深陷地獄,越是難以割舍越是沉迷幻境。听!它上場了。膽小的人啊,請緊閉你的眼楮,不要讓它掉進你的眼楮里,勾起阿瑞斯的殘影;勇敢的人啊,請鎖緊你強壯的雙手,不要觸模它的魔影;美麗的人啊,請將你美麗的面容遮擋,不要在它眼中看見阿佛洛狄忒的身影;男人們的妻子,趕緊將丈夫拉出門外,小心他們的眼楮閃爍著年輕少女的笑容。多麼美的寶物,多麼美得神物,小心啊,人類,不要被它吞沒了理智。

阿瑞斯(走向赫耳墨斯)︰戰爭啊,戰爭,我將你的毒液放進災難的鐵盒里。看守正義的人類啊,請不要觸模戰爭的火焰,因為它的火焰會讓人間出現魔鬼的蹤跡,那細小的火焰在魔鬼的召喚下吐出熊熊烈火將大地連同萬物燃燒成灰燼。

雅典娜(走向赫耳墨斯)︰泥土的生命曾讓我憐惜他們的脆弱,然而,他們居然為了脆弱的生命不惜逃避屬于泥土的命運。每一種生命都必然由創世神主宰,每一種生命都經由創世神的恩賜,即使是身為天神,也必然追從創世神的身影。可是,那脆弱又自私的人類,居然敢打破天與地的界限?既然如此,就讓他們飽嘗被權勢壓迫公正的命運吧。將人間的公正拿回手中,把徇私與枉法兩個惡魔投向人間,讓泥土的生命親自享受當天地間的法則被暴力破壞後惡魔開向人間的危害吧。放棄準則的人類,在徇私枉法的誘導下,倒向權勢的懷抱吧。

阿耳忒彌斯︰失貞的女子被男子奪取了純潔,將污濁覆蓋潔白的,**之神從縫隙中奪取女子保持貞節的毅力,讓**穿梭在戀人之間,取代了處女的純真。(走向赫耳墨斯)男人背叛妻子,女人背叛丈夫,**敲響了歡愉的鐘聲,遠離忠貞的庇護,失落的種子找不到血脈相連的親緣,孩子們尋覓著未知的父母。

阿波羅(走向赫耳墨斯)︰我的妹妹賜下了失貞的毒液,我則將疾病撒向人間。生老病死固然是人類一生必然要經走的路程。疾病的瘋狂襲擊,足以擊垮身為人的自尊。未知的沉睡,黑暗的世界,另一個陌生的國土,陽光,鮮花,鳥兒,成熟的水果,都將停留在生的世界。痛苦的哀嚎聲,痛哭的求救聲,背負罪行而行的人類,如何抵抗來自神的懲罰?

時間女神(走向赫耳墨斯)︰將手執利劍的正義女神放置在神殿旁,巡視著每一寸土地,若有人以高舉著戰神阿瑞斯的神諭進行著無緣由的屠殺,正義女神必然將嚴懲暴徒的殘虐。可惜,正義女神只能在白天巡視著人類,夜晚將由冥河上的怨靈掌管著。我將縮短白晝的長度,讓幽暗的深夜提前降臨,讓冥河上的怨靈提起來到人間唱著冥歌,讓人類听著冥歌步入冥河上飄蕩的船只。

紛爭女神(走向赫耳墨斯)︰每月祭獻的日子人類將上好的祭品貢獻給天父宙斯,天母赫拉,阿波羅,雅典娜,阿瑞斯等眾神,甚至連在林中歌唱的女妖都有屬于她的祭品,而,身為紛爭女神的我卻被人類遺忘。膽敢無視我存在的凡人,降下屬于我的咒恨。

赫耳墨斯(向阿佛洛狄忒)︰阿佛洛狄忒,該你了。

雅典娜︰阿佛洛狄忒,你可不要說出一通同情人類的話語,要知道,你是神,不是低賤的人類。你不能因為同情人類的遭遇就忘了神的尊嚴。神與人類絕不可能彼此共等。

阿佛洛狄忒︰神與人類決不可能共等,但,愛卻能讓神與人類共等。

雅典娜︰阿佛洛狄忒,忘記你那可笑的愛吧。對于人類,愛,只能讓他們仇恨,無法共享。

阿佛洛狄忒(走向赫耳墨斯)︰痴戀投進了封閉的鐵盒中。戀人啊,但願求之不得的苦惱永遠不曾在你心田停留;但願那火焰般痴情尋找到它的主人,不要讓嫉妒與絕望跟隨在身旁。

赫耳墨斯︰狡猾像條毒蛇潛入盒子,靜候著時機的到來。它張開柔軟的身體,思考著該如此下手將毒液滲透人類的心房,在純潔的胸膛種下罪惡的果實,讓中毒的人類按照貪欲的心靈結出各種的果實。有的人從毒液中種出了盜竊的果實,他們的雙手不依靠著大地,卻依靠夜神的籠罩盜取他們財物;有的人從毒液中結出了欺騙的果實,他們的嘴唇不發出神聖的語調,靠著狡猾的口舌欺騙同類;有的人從毒液中結出了詭計的果實,他們思索著計謀著如何將詭計撒播在無辜的人群上,然後哈哈大笑;有的人從毒液中結出了辯論的果實,語言再也不是溝通的橋梁,成為他們顯示智慧嗤笑旁人的工具。小心點,人類,仔細找找,看看你的身上是否種下這樣的果實,一顆你想結出什麼就結出什麼的果實?(向宙斯)天父,毒液已安靜地藏身在鐵盒中,它等待著美麗的女子親吻它烏黑的面容。

普羅米修斯(向宙斯)︰天父,雖然我犯下大罪,但我的罪行並未被懲罰。我堅信我能像其他的神一樣,同等享受著神的榮耀,同樣有權利往鐵盒里投進我的心願。

赫耳墨斯︰罪行未被懲罰不代表未曾犯罪。普羅米修斯,犯罪的你已放棄了身為神的榮耀,主動逃向孽海的懷抱。

普羅米修斯︰即使我下一刻逃亡在孽海的路途,但是,這一刻,我依然是神,依然是奧林匹克山上的神。仁慈的天父只在了解我犯下的罪過,並未宣判我的罪過,盡管我並不承認那是罪過。正義女神的軸卷上未記下我最終懲罰之前,我是自由的,無辜的。

正義女神(向宙斯)︰他是自由的,無辜的,在未被宣判之前,任何神都無權干涉他的權利。

宙斯(向普羅米修斯)︰狡猾的竊賊,丟進你最後一份權利,在審判的鐘聲敲響前。

普羅米修斯(走向赫耳墨斯)︰怨恨,嫉妒,戰爭,**,疾病,貪婪,欺騙,狡詐即將一一在人間呼嘯它們的威武,壓迫著人類投進地獄的懷抱。原本被渾濁泥土捏造的生命,無法擺月兌創世神的怒吼,低下驕傲的頭去承受靈魂擠壓的煎熬。蔚藍的天空倒映出神的預言,唯有,唯有心中保留的那一顆種子,唯有,唯有靜候著那一顆叫做希望的種子發出細小的女敕葉,到那時,所有的苦難,所有的折磨,都將結束,都將結束。我的同胞,我的孩子,這是我送給你們最後的禮物,也是送給自己最好的勉勵。在跨越黑暗之前,在飽受磨難之後,唯有忍耐才能喚起希望。

宙斯(向普羅米修斯)︰普羅米修斯,高加索山的懸崖是你受罰的歸處,堅硬無比的鎖鏈束縛你強壯的四肢,饑餓的禿鷹日日啄食你的肝髒,每到夜半時消失的肝髒又將重新在你體內生長,你的昨日,今日,明日,相同的命運重復上演,你將永遠承受著同一種折磨。

普羅米修斯(跪倒在宙斯面前)︰這是我既定的命運,我甘願承受。

宙斯(向眾神)︰普羅米修斯願意接受他既定的命運。赫淮斯托斯,帶他去接受命運的責罰。眾神們,風暴已經停息,航行的帆船又開始新的征途,請各自歸去,去佑護忠誠的信徒,助他們踏上歸途。

【宙斯帶眾神歸去,舞台上只留赫淮斯托斯與普羅米修斯】

赫淮斯托斯︰普羅米修斯,你為何要幫助人類導致自己不得不承受如此巨大的懲罰?他們只是手中捏揉的泥土,並非與你血脈相連的兄弟。

普羅米修斯︰赫淮斯托斯,我最忠誠的朋友。這就是創世神留給我的磨難,我的憐憫讓我的命運遭受了無妄的踐踏,我的慈悲讓我的命運遭受了痛苦的折磨。可是,這是我的選擇,我心甘情願的選擇。人類,是半獸和半神的結合體,在他們身上流淌著野獸的凶殘和神的智慧。在他們短暫的一生中,是選擇半獸的凶殘還是半神的智慧,往往取決于神的偏愛。備受神寵愛的人類,他們在神的呼喚下拋棄野獸流經的血脈,重回神的懷抱。而,那些被神拋棄的人類,他們的耳目被污濁的泥土堵住了神的呼喚,依靠著本能進行著掠奪。我不願我創造的生命一步步滑向被神拋棄的命運中,我期望他們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人生。

赫淮斯托斯︰這與你盜火有何聯系?你可以住進他們的夢中,在夢中傳授神的智慧。

普羅米修斯︰赫淮斯托斯,我最正直的朋友。未經烈火焚燒的智慧不會發芽。在黑暗中燃燒的火把,帶來了地獄的惡魔,也帶來在地獄中修煉的智慧。這是我對他們的期望,也是創世神對我的期望。我的朋友,帶我去險峻的懸崖上,接受創世神的磨難,尋找出天地間唯一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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