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呢?」
濮陽醇一早醒來四下望了望,「王爺一早便出宮去了。」眾人跟著畫意捧著洗漱入殿伺候,濮陽醇醒了醒神,昨兒個匆匆回來便倒在床上睡下,甚至想不起如何入睡的了。倒也服了自己這般嗜睡,著好杏色常服,便至旁殿用早膳。
殿外宦官輕聲來報,「回王妃,王爺差人回宮來接殿下。」
濮陽醇納悶道,「王爺沒說要我去哪?」那小宦官只道不知。濮陽醇也無法,去便是了。只是這卿辰從未如此,昨晚的長談不歡而散,也不知今日哪來的興致,又來招惹她。
濮陽醇用罷早膳,戴上帷帽,帽檐上墜下來竹青的輕紗,上了馬車,侍衛擁著便去了。到了靈武這漠中邊城,皇宮中的富貴榮華,釵環朱佩,錦衣華服仿佛已失去了意義,每日只簡單的挽個發髻,著上常服便已算得體。每日醒來,簡單地便完成了穿衣打扮,更多時間,便能用在自己愛做的事情上。
濮陽醇自小便喜讀書,無論詩詞,傳奇,醫藥而或是兵法,只要正中她的好奇,便無她不願讀的,只是入了宮後,平日里做女官的事物,倒也無暇讀書了。如今雖說到了大曌國土同西域接壤之處,書籍卻不貧乏,多虧她那卿辰王爺也是喜讀書的人,一路將他所愛之典籍統統帶了來,這個巧著濮陽醇了。
濮陽醇起初羞得開口求借,只不過卿辰忘在屋里的便拾起看看,卿辰自知醇兒喜書,後來便特允王妃平日直接到書房里來讀。有一次,側妃靜嫻過來回話,二人說著說著便在書房內聊了起來。卿辰回來便大發雷霆︰他的書房一向不許人隨意進出的,濮陽醇算是有了特權,旁的人是一步不能踏入的。
濮陽醇倒也是粗了心,不知卿辰會發如此大的火氣,讓卿辰罰了一月不得入書房。濮陽醇不敢多言,只乖乖受罰,下廚給卿辰做了好些宮里學的糕點,賠了不是。過了不幾日,趁著卿辰白天出宮,便又偷偷到書房中拿書看。卿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事也便過去了。
除了看書,再者便是彈彈琴做做女紅,外加每日宮中事物每日皆有人要來回話,宮中生活倒是飽滿。有時悶了,便打發幾人隨著出宮走走,踫上集市更是能湊湊熱鬧。這般生活較皇宮里,不知多彩了多少倍。只不過今日卿辰忽地打發人來接她出宮,倒是頭一遭,車外的天陰冷冷的,要入冬了。
侍衛引著濮陽醇走在黃土和石頭堆砌的壩牆上,壩下正是成千的將士在練兵。那一聲聲口令與吶喊壯志沖天,每一步的行動皆能振起浮沙漫漫。那前頭的將領皺著眉頭,用那從月復里發出的渾厚而響亮的聲音發著號令,士兵們動作精準,甚至整齊劃一。這般聲勢震天,良將精兵的架勢,讓人不禁嘆此不愧為大曌的軍隊。
卿辰身著深色褚紅深衣,灰貂的斗篷,站在壩上凸出的點將台上,不時同身邊的副將耳語著什麼,遠遠地,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見他比眾人高大些的身影,沉靜地站在那,風隨著士兵刀槍擊撞的聲音劃過,斗篷上的絨毛也隨著風搖動。明明一個雄姿風發的少年,站在指點江山的點將台上,竟已似沙場老將一般胸懷天下,篤定且自信。濮陽醇看的出了神,緩回神兒來的時候,才發覺遠處的他早已望見她,也同她一樣,直定定的望著這邊。
濮陽醇方轉過頭去,胡亂四處望望,卻又故作鎮定地。身邊士兵提醒道,「王妃,到帳子里坐吧,那兒暖和,王爺在那等你呢。」
濮陽醇點點頭,那士兵走著想了想,復輕聲道,「王爺自從來了靈武,幾乎日日都來練兵,靈武有了這位王爺,不愁西疆安定太平啦。」
濮陽醇清楚這士兵阿諛之意,只淡淡笑道,「若沒了你們,王爺何來的能力保西疆的太平呢?」
听濮陽醇如此說,那士兵听之愣了愣,靦腆地道,「王妃您過獎了。」
「你才剛說王爺幾乎日日都來練兵?」
「是呀,王爺做事雷厲風行的,一到靈武便練兵整改,有了主心骨,軍隊也成了樣子,您瞧如今這般,可想不到幾個月前,您們沒來時是什麼樣的。」
濮陽醇莞爾一笑,不語,心中想到︰是了,這人日日往外跑,原是做這個來了。
走近了方看清,卿辰身邊的副將竟是熟悉的面孔,濮陽醇忙走上前去,微微欠了欠身,笑道,「閻大人。」
閻謹忙行禮道,「王妃萬福。」
濮陽醇方想起自己已不再是宮中行走的外家姑娘了,如今見了故人依舊,可今非昨夕了。濮陽醇忙道,「大人快免禮。瞧我,見了舊人竟忘了禮數,惹得你行如此大禮。」
那閻錦卻靦腆地笑了笑,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一別許久,二人交情自小便是不淺,一如同那幾個皇族兄弟一般要好,只是如今濮陽醇已為王妃,竟連寒暄都不知如何開口了。濮陽醇也是一樣,見二人如此,身旁侍衛道,「王妃殿下,起風了,此處風沙大,還是入帳中說話吧。」
閻謹听之方醒過神來似的,將濮陽醇請了進去。「閻大人怎麼忽然到了靈武來?」濮陽醇笑著問道。
「陛下下旨王爺派兵出征,王爺舉薦,便要了我來做副將。」
「王爺……出征?」
听了濮陽醇如此問,閻錦便知王爺還未告訴她,忙道,「啊,是的。下官前幾日方帶著皇上的軍令到的靈武。許是王爺這幾日整頓軍務繁忙,未曾有機會……」
濮陽醇淡然笑了笑,「如今知道也不遲,到了靈武未有一年陛下便命出征,不知是哪兒又不太平了?」
「不過是絲綢之路上那些不安定的攔路鬼又出來了,派兵鎮壓方能安定,算是常事了,王妃不必過于擔心。」
「我……有這群精兵良將們,還有大人助陣,我自然是不擔心的。何時出征?」
「三日之後。」帳門掀開灌進來的風怪涼的,一听聲音便知是誰。
濮陽醇同閻錦便起身行禮,「王爺。」外頭定是冷的,卿辰一入帳,便覺得身邊冷了許多。
那卿辰見濮陽醇在,正要開口,卻讓濮陽醇搶先了一步,「既然三日之後便出征,臣妾便回宮為王爺收拾細軟了。」冷著面,好似讓灌進屋的冷風感染了似的。說罷便轉向閻謹,「大人晚食務必要到王宮中來用,也讓……也讓王爺盡盡地主之誼。」說罷便低著頭出了帳。
「王妃她……怎麼了?」卿辰不語,轉而同閻謹商量起出兵的戰路。
王宮里,濮陽醇親自下廚,做了幾道長安小食,三人圍爐而坐,把酒敘舊,時間倒是過得快。晚膳用罷閻謹便告了辭回軍營去了。送走了閻謹,二人愣愣地站了片刻,誰也未說話,好像都等著對方先開口似的,卻見誰也不願開口。濮陽醇便匆匆行了個禮,徑自回寢宮了。
一路上濮陽醇交代著王爺的衣物要帶幾許,冬日里的毛氅子,棉衣物鞋襪都備好了沒有,行軍路上不便帶多東西,可也不該怠慢了。再者便是軍隊里的棉被糧食可都夠,是否需要開用官中的糧食,靈武糧食自然是少的,但行軍打仗可不能餓著肚子。轉眼便要入冬了,王爺不能凍著,將士也不能凍著,明日打發人去問問閻大人,這些保暖的東西可都夠?男人心粗,他們又沒多少行軍打仗的經驗,這些細小之處,還得我們提醒這些方好……
正忙忙的說著,肩上忽地覺得重了些,「光顧著我們,自己凍著也不知道了罷。」回過神來,方發現肩上披著卿辰才剛披著的大氅。眾人行禮,濮陽醇禮畢了便望著卿辰,仍不說話。
那卿辰笑道,「還跟孩子似地?究竟要何時才願開口同我說話?」身邊侍女知趣地退了下,掌燈的也走得遠了些。
濮陽醇道,「我也不知道了,不是節骨眼,那些無用的話,我不說也罷。」
「在怪我遲遲未告訴你出征的事?」
「……」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