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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拾捌回. 拯救

濮陽醇思付著,忽地想起早些年還在庵子里,上戲館听了戲回來偷著寫的一曲釵頭鳳︰

「浩海闊,扁舟渺,一夜黑風勁飄搖。闌燈暖,囈語潺,鏡中紛華,觸之即寒。漫,漫,漫。

昨惜別,今初見,匆匆棧客無意延。荒唐語,多情言,懶做紅妝,休覓紅顏。嘆,嘆,嘆。

言語雖稚女敕,可而今想來,卻真真的訴出了衷心。天下間唯一情字可怕,從安也好,寶燕也罷,為此一字,甚至要配上那性命方算。而今看來,無情,倒是件頂頂好的事了。

猛一抬頭,已走至了宮牆邊上,那高高的宮牆雄渾偉岸,可如今瞧著卻讓人胸口隱隱悶著,透不過氣來。天又漸暗,估計又要下雪了,濮陽醇在這牆下也不知站了多久,忽地回過神來便猛地向紫金殿跑去,竟未察覺地下的雪又已厚了兩三寸。

匆匆回紫金殿拿了一盒梅花糕,腳也未歇,便又向皇城城門上跑去。那城門腳下的金吾衛見是婉妃宮里的姑娘遠遠的跑了來,便好聲兒問道,「姑娘這是做什麼?」那濮陽醇氣喘吁吁的笑道,「幾位爺兩日前便打發我給閻大人送些糕點來,這幾日宮里繁忙,我竟也忘了,今兒個才想起來,趕忙送過來。」

那金吾衛也覺好笑,道,「姑娘又何必急急的親自送來,打發人送來,或是差我們去取,都是便宜的。」「爺們交代的,我又哪敢不親自送來呢。只怕晚了,爺們知道了是小,倒是別讓大人覺得我小瞧了他,偏把他給忘了。」「姑娘哪里的話,我這就帶姑娘上去,讓姑娘親手給閻大人送去。」

濮陽醇一見閻謹便行了個萬福,閻謹忙作揖道,「姑娘這是如何行如此大禮?」「大人升了官職,醇兒還沒來給大人行禮討喜呢。」閻謹年下封了右中侯,正六品的官職,兒時一塊玩耍,可如今沒幾年的光景,人也長大了,也不便相互走動,可二人如今見了面倒也不見生疏,仍似昨日仍在一塊玩兒似的。

「醇姑娘這一口一個大人的可折煞我了!」「你如今做了金吾衛中侯,不是大人是什麼?哦!我知道了,大人心高,他日做了大將軍,我們叫大人,你才應呢!」閻謹笑道,「你啊,這兩三年不見,還是這麼嘴不饒人。……這大年下的,怎麼有空過來?」

「這不是家里送來了些糕點,我又想起中侯平日里也愛吃這些不大甜的點心,就想著給大人嘗嘗。雖說不是什麼好東西,到底這些梅花糕呀的,是家中特意給我額外帶的,才巴巴的給你送來。平日里婉妃待我好,什麼好東西都緊著讓我好吃好用的,究竟是婉妃的好意,我拿了來送中侯禮也不合適,這不今兒個好容易有了些自己的,就給中侯送來了。」

「還真難為姑娘你這份心了,下著雪的送過來。我這當著班也沒有酒吃,來人,給濮陽姑娘煮些滾滾的水來喝些罷。」那濮陽醇無意轉頭往外望了望,竟一下呆住了,偌大的長安城覆蓋著皚皚白雪,天地灰白一片,蒼茫壯麗不予言說。

正月里,天氣冷得很,濮陽醇說會子話,睫毛上竟已淡淡地結著霜,喜慶的華服映著臉紅撲撲的,濮陽醇只略施粉黛,那閻謹也看不出她面上淡淡掛著的可是淚痕。濮陽醇笑了笑,「我還從未如此望過長安城,美哉壯矣!」閻謹只隨著笑笑,倒不言語。

濮陽醇轉身道,「其實,今兒個醇兒來找中侯,還有一事相求。」閻謹笑道,「我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倒是不客氣。」「中侯一向義字當頭,若不知大人人品如何,醇兒同你交情再好也是萬不敢來求你的。」「我不過如此說,姑娘有事相求,閻謹可是萬死不辭的。」

濮陽醇笑了笑,「倒也不會讓你為難。我屋里有一丫頭名喚妍兒的,家中父親病重,可宮中近日節下忙,婉妃不準假。那丫頭也是一片孝心,日日在房中偷偷的哭,我見著不忍,這才來找大人,求大人你幫我偷偷將妍兒帶出宮讓她見見病父,晚些再將她送回來。娘娘那兒我瞞著,大人若是能幫忙,神不知鬼不覺的,也算是行善積德了。」

閻謹想了想,「偷運宮人可不是小事……可醇姑娘今兒個跟我開了口,我哪有不應的道理!只是此事可大可小,姑娘你是明白人我不懷疑,只是你那丫頭可是個知輕重的?」「大人放心,若這丫頭不是那清楚的人,我也不敢攬這個活計。」

「那便好,若是如此,待我打點好了,便差人告訴姑娘去。」「那我可就多謝大人了。」「姑娘客氣了,姑娘相求,閻謹哪有不應的道理。」濮陽醇莞爾一笑,又同閻謹寒暄半日,那閻謹道,「這兒風大,況天又這麼冷,姑娘趕緊回吧,改**我再敘如何。」「也好,那醇兒先告辭了。此事便麻煩大人了。」「放心。」

鳶玥閣。小宮女隱隱听見有人敲宮門的聲音,這已要入夜了,怎麼還有人來,公主和親之事之後,再也沒人過來走動,小公主變了個人似的,成日里痴痴傻傻的,也不吃不喝,實在餓得不知了人事,才忙忙喂兩口。

正納悶地將門打開,一看是濮陽姑娘,忙讓進閣內,道,「姑娘好幾日不見了,今日怎想著過來?」「前幾日忙得不得閑,今兒個好容易有了些空便過來看看公主……她,究竟怎樣了?」

那小宮女眼里泛起了淚水,泣道,「不好。再這麼下去,公主恐怕也沒有幾日了。都不用我說,姑娘你去瞧瞧,我們殿下到底好不好。唉,都是和親鬧的,公主性子也倔,硬是要逆著皇上的意思,皇上也不曾松口,和親大期在即,不說到了那日公主要怎麼個鬧騰,就是能否撐到那日,奴婢竟也不好說了……」

濮陽醇嘆了一口氣,眉頭緊鎖道,「趕緊引我去瞧瞧罷。」那小宮女引著濮陽醇到了公主閨門外,輕聲道,「殿下,濮陽姑娘來給您請安了。」屋內靜若無人,二人相視,那小宮女只好再請,「殿下……濮陽家的姑娘來給您請安了。」

……依舊靜謐無聲,那公主曾經多調皮的個小姑娘,她所到之處,竟不要有安靜的地方,而如今,屋內死一般的沉寂,讓人錯以為無人居住,錯以為……那調皮的公主出門頑去了,些許過個時辰,她一回來,鳶玥閣又要熱鬧翻騰了。只是時光不再,如今物是人非,早已不是了從前的光景,一場國政之交,早已毀了這鳥兒一般的孩子了。

濮陽醇道,「勞煩姑娘給公主沏些棗茶來吧。」那小宮女點點頭,輕嘆一氣便退下了。濮陽醇推開門,只見寶燕披著長發坐在窗邊,窗外紅梅正艷,窗內人已支離破碎,也不回頭,也不言語,一座悲傷的塑像一般。濮陽醇將門輕輕合起,走到寶燕身邊,只道,「燕兒,我送你出去。」

寶燕猛地一回頭,望著濮陽醇,眼楮 嘍著,眼見著瘦了好些,干瘦的手抓著濮陽醇的胳臂,聲若游絲地道,「姐姐可說真的?」「十五日元宵節,那日宮中進出繁多,寅時你換做宮女服,自有人帶你出宮去,出去了你將此藥給送你那人喝下,之後便遠走高飛罷。姐姐唯一能幫你的就是這些了。」

寶燕接過那藥瓶,黑瓷的細口小瓶竟眼熟的很,唐煜門中之藥皆是如此,原來那是唐煜那時贈予濮陽醇,讓她防身之用,寶燕甚知唐煜乃是毒門,此藥非毒藥不是了,寶燕吃驚的望著濮陽醇︰一是她竟也同唐煜相識,二是姐姐原不願助她,如今忽地又坐定了幫自己,也不知出了何事讓醇姐姐改了主意,三是醇姐姐一向嬌弱,如今竟讓自己毒死他人自己月兌身,一時更不知姐姐是何樣的女子。

她望著濮陽醇眼里堅毅的光,仿佛救命稻草的聖光,將她從深淵中拉扯了出來,枯竭了的眼淚又重新涌入了眼眶,仿佛已死之泉的復生。寶燕道,「這可是毒……」濮陽醇道,「是毒,可姐姐哪忍得心殺人,不過毒暈了去,過了一夜有人救了吃兩服藥,體內的毒便能全解了的。」寶燕撫了撫瓶子,點點頭,「哦。」

濮陽醇拿出手絹給擦去寶燕面上的淚水,道,「這回好了,呵。多少吃些東西,才有力氣奔向你的情郎呀,呵呵。……寶燕,除此之外一切要如常,莫讓任何人看出絲毫端倪,可知道?」寶燕拖著身子跪了下來,哭道,「姐姐大恩,寶燕怎麼報!」

「好公主,別說這話,你叫我一聲姐姐,我濮陽醇就有你這個妹妹,妹妹的大事,哪有姐姐不管不顧的道理!」寶燕抽抽噎噎,這好幾日里不吃不喝,哭了這一會子便使盡了力氣,濮陽醇道,「好了,快起來罷,好好養養身子,姐姐過兩日再來看你。來人,趕緊伺候殿下洗洗臉,再做些粥食來。」

那小宮女見狀,忙給濮陽醇磕了兩個頭,「到底濮陽姑娘同殿下交情好,公主如今誰勸也不听,奴婢們都要急死了,多謝濮陽姑娘!」「別瞎客氣了,趕緊伺候你們殿下去吧。」

欲知後事如何,各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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