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現在身體還好嗎?
在這靜靜的夜里我在思念你,
不知您此刻是不是也在想我?
靜靜地思念真愛的人,
五年里已成為我的一種習慣,
愛上一個人,會留下許多許多的回憶和牽掛,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回憶與牽掛就是馬可凡,雖然在這個真實的世界里曾經顯得很不真實,
如今馬可凡還真實地與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里,
這份回憶與牽掛開始和我的熱血一起沸騰,
思念洶涌侵襲,
怎麼舍得忘記,怎麼能夠忘記?
我願珍惜曾經擁有,我願與他天長地久,每一個生命都會經歷磨難,
每一段愛情都會遇到痛苦,
這一刻,我意識到,我的愛情苦盡甘來,
我聯系在日本公司工作的小芳發出一份邀請函,我開始辦理探親護照,我要親眼看一看馬可凡的故鄉,看一看馬可凡的家,看一看馬可凡用紅楓葉為我裝點的愛之巢,我即將拾回遺失五年的真愛,這一刻,對我來說是多麼激動,我一分一秒地數著距離護照下發的時間,就象五年里我日日夜夜地數著思念一樣,心在承受著無法言表的煎熬,
「快點過來一趟,小美可能是不行了,」三哥在電話里悲聲地說,
我飛奔在醫院長長的走廊里,高跟鞋撞擊地磚的聲音放縱地回蕩在走廊上空,我的心中不停地在呼喚,我的朋友,你要堅強,你要活著,推開307病房的門,小美的臉沒有一點血色,干瘦的只比氧氣罩大一點點,她听到開門的聲音,吃力地睜開眼楮,向門口看過來,她在等我,或許此時,我是她生命延續的希望,就象無家可歸的我,把生活的支點寄托在小美瘦弱的身影中一樣,
「有沒有叫醫生,急救?」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三哥,
三哥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看著咧了咧嘴做出微笑動作的小美,曾經那甜美的笑容,如今,變得如此痛苦,不堪入目,病魔呀,我除了痛恨你,還能做什麼?
我抓緊小美的手,意外地發現,那干瘦的手臂上沒有了往日的點滴,
「三哥,點滴呢?快去叫醫生,點滴怎麼能停呢?」我強忍住淚水,命令三哥,三哥仍象僵住了一樣,一言不發,低著頭,靜靜地站在床邊,
「不用了,沒用的,」小美在喘息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忍不住,不爭氣的淚水奔涌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潔白的病床上,
「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我安慰著飽受病痛拆磨的小美,
「我有話想和你說,」小美的聲音,微弱的不能再微弱,
我用力地點著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別哭,我走了以後就不再痛了,」小美喘息著,接著說︰「馬可凡還活著,但是他給你準備結婚的房子,去年夏天有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住進去了,那個女人看起來和馬可凡的年齡仿佛,皮膚白得可愛,從她講一口流利的日語,能判斷她是日本人,她總是開著一輛黑色的轎車,一個月大約能在別墅出現四五次吧,但是從來沒看見過馬可凡在那里出入,」小美用力地呼吸著氧氣,喘息了一會接著說︰「我不想隱瞞你,只是怕你知道了會受不了,想等你找到了新的愛情,再告訴你,但是,現在我等不到那時候了,」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才這樣做的,我不怪你,」我用力地點著頭,哽咽著說,
小美咧了咧唇,做出微笑的動作,但是面部已經無法顯示她內心的喜悅,她努力地呼吸著,接著說︰「馬可凡的母親,親蜜地抱著一對小孩子,大約一兩歲,小孩子象是龍鳳胎,長得很象馬可凡,估計是他的孩子,」
「嗯,」我哽咽著,用力地點著頭,說不出話來,
小美吃力地呼吸著氧氣,
「別說了,小美休息一會兒,再說,」我強忍住淚水說,
「不行,我怕是不說就來不及了,別固執了,嫁人吧,在這次回國時,听嬌岩說是她讓卡佐去把什麼證據交給警察的,馬可凡是被警察抓起來的,他並沒有騙你,他不回來找你,可能是有他的難處,負責任的男人,只有能做到給她最愛的女人幸福,才敢去愛,也許他現在做不到這些了,或許是一個進過監獄的男人,不想讓他心愛的女人知道他的污點,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別等了,他不會回來了,你要過得幸福,他才會開心,」
「小美,我恨,我恨嬌岩,更恨我自己的貪婪,」我忍不住,趴在潔白的病床上哭嚎著,那是我心靈的懺悔聲,
「別哭,過去了,都過去了,」小美發出微弱的聲音勸說著我︰「你應該感謝嬌岩,如果沒有她,警方不會帶走馬可凡,馬可凡真的會和那架飛機一起出事,那樣還不如他這樣活在這個世界上,至少他還活著,活著多好,只要活著,再苦再難也是幸福的,」
我用力地點著頭,無法忍住的淚水無聲地滑落著,
「嗯,你說得對,只要他還活著,可是小美,我也要你堅強,活著,不要離開我,我很孤單,」我哭泣著說,
「我也想活著,活著多好,可是我等不到你穿婚紗了,」小美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我看,又看了看一直在床邊靜靜地低著頭的三哥,發出微弱的聲音說︰「你們結婚的喜酒,別忘記給我送上一杯,」說著咧了咧嘴,做出微笑的動作,一點微笑的表情也沒有,她的面部已經失去了這個基本的功能,
三哥看了看小美,又把目光轉向我,我看了看小美,把目光轉向三哥,四目相踫的一瞬,我看到了三哥布滿疲憊的雙眼中,放射著一種渴望與期待,然而此時,我的心早已飛向大洋彼岸,我的愛不在這里,我不能應允這個無法承擔的責任,我不想欺騙一位即將遠行的摯友,
「小美,我不能答應,給我點時間,」我哭泣地說
「我快沒有時間了,」小美專注地看著我,
「小美,不逼她了,你是我的老婆,我要把你的新住址,安在我李家的墓地,你同意嗎?」。三哥低沉著聲音說,
「李總能同意嗎?你們家人能同意嗎?我也不知道我死後可以葬在哪里,」小美現實地問道,
「這個我說的算,我同意就行,」三哥果斷地說,那是一個男兒的深情,
「如果不同意,就把我的骨灰灑到海里,我沒有地方可去了,如果同意,真的是我求知不得的,你不會介意吧?」小美發出微弱的聲音,帶著渴求的目光看著我問,
「這個問題,目前輪不到我發表意見,如果我有發表意見的權利,我不會介意這些的,」我急于安慰這個即將遠行的朋友,
小美努力地想抬起右手,可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對于她是多麼艱新辛的任務,我看到了小美右手上那只翠綠色的「玉手鐲」,
「幫我把它拿下來,還給你,」小美無法實現拿下手鐲的目的,發出微弱的聲音,聲音里帶著渴求,
那個曾經甜美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
「我真的想要你的一件禮物,這件是我做夢都想要的,」小美認真地說,
「我有什麼好東西這麼吸引你?」我奇怪地問,
「就是那次你過生日時三哥送給你的那只翠綠色的「玉手鐲」,小時候听我媽說過,這個地方有個風俗︰相愛的兩個人,可以用一對「玉手鐲」套住彼此的心,男孩子送給女孩子「玉手鐲」,意思是讓她一輩子把他的心套在你的手上,三哥的玉手鐲是有一對的,另一只在三哥這里,三哥經常看著它靜靜地發呆,每當這個時候沒人敢打擾他,我知道他在想你,他的人在我這,心還在你那里,」小美略帶悲傷地說,
「有這麼嚴重嗎?行,明天我給你郵過去,把他的心還給你,把他的幸福還給他,我的心里只有馬可凡,只要馬可凡不給我一個理由說清楚,我就會一輩子等下去,」我發自內心地向小美表白了我的心思,
我忍住淚水,扶住小美佩戴手鐲的手臂,說︰「戴上它,路上不會孤單,」
「小美這是三哥送給你的禮物,你怎麼能不戴走,記住,三哥會很想念你的,走到哪里都別忘記三哥,」三哥帶著哭腔握住小美佩戴手鐲的手,
小美的眼神由渴求一點點變得充滿幸福,然後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我,把目光轉向三哥,說︰「我希望你過得幸福,你一定要過得幸福,我才安心,」小美干裂的唇費力地張翕著,三哥忍著淚,用力地點頭,說不出話,那是一個男兒的情,那是一個男兒的愛,
小美再次把目光轉向低聲哭泣的我,喘息了幾下,微弱地說︰「活著多好,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不管去馬可凡那里遇到了什麼樣的不如意,你都要好好地活著,只要活著,就會有幸福的希望,你一定要活得精彩,那樣我才會放心地走,記住,你的性情太倔強,要改一改,其實你一直想要的幸福就在你身邊,只是你太倔強了,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都要珍惜生命,不要輕言放棄生命,有生存的權力多好,記住,」
我低聲哭泣著,說不出話,只是一直在點頭,
小美的目光再次轉向三哥,這一次,她的目光里帶著脈脈深情,無盡的依戀,難舍難分的倦戀,三哥是她一生的摯愛,三哥的愛給了她奔赴玫瑰園的夢想,
她已被病魔剝奪了微笑的功能,
她已被病魔掠奪了流淚的權力,
病魔無情地摧殘她那花樣年華,
病魔一點一點地吞食了她的生命,
看著她倦戀的,依依不舍的眼神,
任由我那悲痛的淚水奔涌,
我已經明白,
她邁開了遠行的腳步,
再多的不舍,
都無法把她留下,
我的朋友,
你曾是我生存的希望,
你曾是我生命的支點,
小美的目光一直凝聚在三哥的臉上,不舍得再次移開,干瘦的身體開始癱軟在病床上,沒有了生命的力量,在我哀嚎中,小美帶著幸福的夢想飄向雲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開始了新的征程……
在人生的後花園里,三哥為小美立起了「李炎之妻」的碑位,送上了最艷麗的花朵,那花朵里綻放著小美純真的笑容,
因為小美的葬禮耽誤了出國,我的探親護照過期無效,為了能早日出國,為了能見到我朝思暮盼的馬可凡,我不得不和總經理辭行,準備辦理出國研修,因為我的辭行和小美的離去讓三哥一掘不振,總經理失去事業上的雙翅,無奈地做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決定———轉讓公司的專利權,籌錢為我和三哥辦理出國手續,總經理認為,有三哥與我同行,會多一份安全的保證,在我的無限感激中,專利成功轉讓給日本合作伙伴‘山本三雄’的建築公司,我和三哥出國研修的護照由‘三雄建築公司’的總經理山本三雄負責辦理,我在渴望中等待著飛到大洋彼岸那激動人心的一刻,去尋找放飛的心靈,尋找我隕落多年的真愛,
二oo六年三月一日,「能量溫泉生成器」專利權轉讓于‘山本三雄’,「山本三雄溫泉開發公司」在‘彤楓溫泉開發公司’宣布破產的余音里正式成立,
人生,或許都曾有過抵臨峰頂的夢想,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攀抵峰頂的能力,重要的是在攀援的行程中,是否盡最大努力奔赴心中的目標;人生,或許無法抵達我們最熱愛的那個人生高度,但是,只要我們緊緊地抓住那份熱愛帶給我們生活的激情,就可以把平淡的生命衍化為神奇,
‘彤楓溫泉開發公司’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經歷著雨打風吹的考驗,事業的艱辛又深深地在總經理寫滿奮斗的臉夾上,雕刻一道深深的皺紋,那是他為成功而努力拼搏的寫照,在資金不足的事業里程中,舉步維艱的他,操碎了心,而今公司的‘閉幕’,結束了我們攀登峰頂的夢想,停止了我們追求熱愛的人生高度,總經理又一次忍痛割舍事業,滿足我追逐‘真愛’的心願,
聆听著自已咚咚咚的心跳聲,那是我訴說思念的心聲,我回憶著馬可凡給我講的那個日本民間故事︰
古時候日本的櫻花全部是白色的,純白如雪,一個女孩深深愛上一個男孩,男孩要出遠門前,在櫻花樹下跟女孩約定︰一定會在櫻花盛開的季節,到這棵櫻花樹下回來找她,女孩天天在那棵櫻花樹下等她深愛的男孩,而男孩始終沒有出現……女孩邊思念邊哭泣,哭啊哭啊,直到流出血淚,血紅的眼淚繼續流,直到眼淚干涸,臨終前,女孩奄奄一息地對櫻花樹許願︰希望可以等到男孩的回來。女孩死後葬在櫻花樹下,她化為泥土,永遠的與那棵櫻花樹合為一體,那滴滴血淚也融入花苞……從此櫻花有了粉紅色的,終于有一天,男孩回來了,遠遠的看到了那棵櫻花樹,曾經純白如雪的櫻花變得滿樹的粉紅,一陣風吹來,粉紅的花瓣如霞光中的雲朵灑落,男孩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他撫模樹身,感受著櫻花的香氣,追憶著曾經的誓言,良久不忍離去。他能感受到女孩臨終時的最後一句話——希望我的眼淚可以化作花瓣,代我向他訴說我對他無盡的思念與愛戀……因為,他懂那個女孩的心,
比起故事里的女孩兒,我是多麼幸福,不用等到流干眼淚,就能化做真愛的粉紅色,我無數次地在心里設想著,見到馬可凡那一激動人心的時刻,會是怎樣的一幕?然而命運總會在我放飛心靈尋找真愛的瞬間,與我開著國際性的玩笑,
二oo六年六月二十七日,三哥幸福地微笑著出現在我面前,
「猜,我要送給你什麼好東西?」三哥一臉神秘地說,
「護照,」我興奮地蹦起來,喊著我的激動,
三哥揚起手,那個寄托我一生幸福的小紅本子展現在我的面前,
「快給我看看,」我興奮地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
三哥的手揚得更高了,說︰「不給你,怕你再弄丟了,我給你放著,」
「不會的,這次一定不會的,給我看看,」我吊在三哥高高揚起的手臂上,搶奪著我的‘幸福’,
那個小紅本子,落入我手中的那一刻,仿佛牽到了馬可凡的手,踏上了紅楓葉編織的紅地毯,激動的淚水,訴說心中的希望,
「七月一日和我一起去機場接小芳,她不續合同了,乘七月一日下午兩點多的飛機回國,」我在興奮中,沒有忘記告訴三哥,小芳電話里說的要回國的消息,
「今年日本的櫻花節一定很美,」我不顧小芳旅途的疲憊,興奮地詢問著,
「嗯,真的很美,我們公司專為我們這批回國的員工,組織了賞花會,在,在……」小芳言詞有些閃爍,
「在什麼,給我講講,」我急切地問著,
「阿冬姐,我不想隱瞞你,在賞花會上我遇見了馬可凡,」小芳認真地說,
我驚訝地盯著小芳,說不出話來,小芳接著說︰「我告訴他我要回國了,馬可凡和我要了你的電話號碼,我給了他,」
「他說什麼了?他現在過得好嗎?他還和五年前一樣嗎?他真的還記得我?他真的和你要了我的電話號碼?」我激動的心情無法言表,語無侖次地問著,
小芳用力地點著頭,接著說︰「他沒有讓我捎話給你,」
「為什麼?他有沒有說他很想我?」我激動地用力地搖著小芳的手臂,
「他,」小芳吞吞吐吐地不說,
「他什麼?快說呀,」我著急地問著,
「他的父母親,還有……」小芳仍然吞吞吐吐地不說,
「還有什麼?」我追問著,
「我還是說了吧,或許對你有幫助,不說也許會害了你,」小芳自言自語地說著,好象是經過一翻思想斗爭,鼓起勇氣說︰「他身邊還有一個胖胖的女人,抱著他們的小孩子,小孩子是雙胞胎,馬可凡抱一個,那個女人抱一個,小孩子稱呼馬可凡爸爸,看樣子他們挺幸福的,」
溫暖的七月,我放飛的心,放飛的希望,墜入冰霜雨雪中,第十二章紅楓葉七月霜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