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柯的病情始終不見起色,孟辭玲一直守在他身邊悉心照料著,想把所有的煩惱都打發掉。她正低頭盛著湯藥,一個身影靜靜閃入她的視線,修長的手指握了起來,她順著衣衫抬頭望上去,與一雙憂傷的眼楮相對。那是多麼熟悉的面容,可現在她卻覺得分外尷尬。
「勿饒,你來啦。」她想不出更好的言語招呼他。
君勿饒動了動喉嚨,良久吐出一句話︰「喔,我是來看孟伯伯的。」
「勿饒……」孟成柯睜開眼,打破了這不尋常的安靜,「過來坐。」
「好,孟伯伯。」君勿饒從孟辭玲身上移開目光,輕輕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
「喔,爹的湯藥涼了,我拿去熱一下,你們先說著。」孟辭玲想出門避開。
「辭玲,」孟成柯喚住她,「你也過來坐,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爹……」孟辭玲猶豫片刻,還是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
「勿饒,我要問你幾句話,你要坦白告訴我。」
「嗯。」君勿饒握住他的手點頭道,「孟伯伯,有什麼話您盡管問吧。」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還會替我照顧辭玲嗎?」。
「會,一直會。」
「我知道你會。」孟成柯嘆氣道,「辭玲是個善良的孩子,但善良的人總是很容易受傷,還好她做事比較理智,知道以大局為重,我相信她有能力照顧好自己。可辭瓏就不一樣了,她從小被我慣壞了,任性得要命,做事比較沖動,所以很容易做錯事情。現在,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更需要你去照顧辭瓏,你會答應嗎?」。
「孟伯伯……」君勿饒看著他殷切的眼神不忍心拒絕,「她永遠是我的小妹妹,我是不會丟棄她的。」
「好,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孟成柯抖動著嘴唇,老淚縱橫,「辭玲,我是不是很偏心,你很難理解我的決定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他卻沒有做到公平。
「爹,您別這樣說,我能理解。」孟辭玲含淚道,「辭瓏也是我的妹妹。」
「你接管三七寨的事我已經通知延後了,所以,你和勿饒還是有機會的。」
「爹,我和勿饒雖然無緣做夫妻,但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辭玲,我不希望你錯過。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可知道,也許你一轉身,錯過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輩子。」
「爹,不用擔心我,我現在生活得很好。」
「勿饒,你呢,你怎麼不說話?」孟成柯希望君勿饒能在這個時候挽留住她。
「分手,也好。」
不輕不重的四個字從君勿饒口中逸出,似乎同樣的不痛不癢。
「勿饒……」孟成柯吃驚地看著他。
「辭玲,我允許你放棄。但請你答應我,不要接管三七寨。」
君勿饒緩緩地站起身,眼神從未這樣黯淡過。在孟成柯無奈的嘆息聲中,他落寞地離開了。
「我以為,只要我願意,就會陪你一輩子的。」這是君勿饒心里最認真不過的一句話。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他已經倦了,他再也沒有力氣拉住她的手繼續前進了。前面的路孟辭玲會和他分著走,在她的生活里,君勿饒這個人會逐漸消失。其實,他與她的相遇真的很像花兒與露珠,注定了不能長久地在一起。從揮手之間,晨曦微露,他將按照命運的安排,慢慢蒸發,從她的生命中褪去……
踏著夕陽的余暉,孟辭玲背著包袱只身走在小路上,她決定離開三七寨一段時間。
山谷間有人正吹著一首憂傷的曲子,回蕩在這山巒樹林間,甚是纏綿。孟辭玲知道此時的吹笛人就是君勿饒,可她卻不敢回頭,任由淚水肆意地奔涌。那句「分手,也好」,似一顆不起眼的砂子,溫柔地潛入她的心髒,卻讓她痛不能忍……
「勿饒,我是愛你的,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得到你。從現在開始,我同樣也要放下你……」
外面的雨聲不斷,這是連日以來最大的雨,可君勿饒卻無心去想,只是在書房里大口大口地喝著酒。奇怪的是,他越是想把自己灌醉,腦子里就越是清醒。
孟辭玲把手鏈留下了,這條陪了她十二年的手鏈最終還是還給他了。面對這無聲的告別,君勿饒揪心地皺著眉頭。他把手鏈緊緊攥在手中,貼在唇邊,心情沉重極了,他終于失去了——今生最想珍惜的人。
而此時,一個人正站在雨中等他,久久不肯離去。
「君大哥,你真的不肯理我嗎?」。梁舞傾的全身已經濕透,「你究竟要躲到什麼時候,我喜歡你究竟有什麼錯,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她在雨中大聲地喊道,「過去我喜歡你,即使知道你要娶新娘子了,我還是祝福你,願意把那份感情封藏在心底,準備帶著它離開。我可以退縮,因為我希望你幸福。可是現在不同了,你已經和辭玲分手了!」
梁舞傾的話一字不漏地傳到他耳中,可他的心卻听不進去。
「你躲著我有什麼用呢?你躲著我就可以讓我心里沒有你,從此忘記你嗎?」。梁舞傾反問道,淚水與雨水融匯一起,順著臉頰滑下,淋得她睜不開眼楮,「君大哥,你給過辭玲無數次機會,為什麼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呢,我只要一次就好!」
「舞傾,你怎麼那麼傻呢?」
待梁舞傾抹掉臉上的淚水,君勿饒已經站在她面前,與她一起淋著雨。
「君大哥,你終于肯出來見我了。」這幾天君勿饒總是不肯見她,梁舞傾心里難過極了,「你為什麼躲著我,是不是因為你知道我喜歡你,你怕這個時候見到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
「我沒有。」
「那好,我問你,你一點兒也沒有喜歡過我嗎?」。
「舞傾,你不要問這麼無聊的問題好不好!」
「君大哥,我決不會像辭玲那樣怯懦地放棄自己的感情。只要你給我一次機會,我就會好好把握它,永不松手,直到我死!」梁舞傾摟住他的脖子哭著喊道。
望著梁舞傾寫滿真誠的雙眸,君勿饒知道她是真的在用生命愛他,可他卻無法扭轉自己的心。
「舞傾,對不起,我騙不了自己……」君勿饒輕輕推開她,轉身要走。
「我說過,只要你答應,我會陪你一輩子。」
「舞傾,你該回青州找你爹娘了。」君勿饒側過頭低聲說道,「明天我要去看孟伯伯,所以不能為你送行了,你多保重。」
「君大哥——」梁舞傾蹲在地上無助地哭起來。她無法理解,自己這麼愛君勿饒,君勿饒卻無法接受;可既然君勿饒那麼愛孟辭玲,為什麼他最後還要放手。
這世間的感情真的很繁亂,兜兜轉轉,像一場沒有結局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