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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四十二 狼窩

萬彤將資料整理了一下,走出了詢問室。中年民警正靠在走廊上抽煙,六點多,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一輛黑色小車在樓下等唐星,直接將他接走。

「這幾天要不要派人跟著他。」中年民警目送小車駛出大門,「侯濤沒有理由無緣無故地陷害他,就算他上午沒有出現在現場,也肯定和這件事月兌不了關系。」

「先看看上面怎麼說吧,情況好像有些復雜,劉支去開會了現在還沒回來。」

「不就是個普通的販毒案件麼。」

「案件本身沒什麼,但侯濤的關系很復雜,據說上午我們剛把他帶走,後腳劉支就接到了好幾個電話。」

「怕侯濤會頂不住把他們的事情抖出來麼?」

「恐怕還有要求從快從嚴盡早結案的吧——如果侯濤的供詞屬實,那麼這件事完全就是一個局,有人在背後搞他。姓唐的小鬼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水很深啊……查下去的話會很難月兌身吧。」中年民警抖了抖煙灰,「明年劉支就可以退二線了……對了。」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我去和劉支說一下讓三中隊接手,案子牽扯到了段家,你……」

「不用,我能分清私事和公事。」萬彤截斷了他,話鋒一轉,「你不是已經戒煙了麼?怎麼又抽上了?」

「偶爾抽一根。」中年民警笑了笑,「緩解下壓力。」

「既然已經下決心要戒就徹底點,別拖泥帶水的,你看看你才三十出頭,老的跟快五十似的,別抽煙少喝酒,沒事多運動運動,打打球跑跑步。」萬彤皺眉,「休息的時候帶嫂子去公園轉轉也好,呼吸下新鮮空氣,熬夜打麻將破財又傷身,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

他苦笑了一下,「馬上就不是你嫂子了,快離了。」

「啊?」萬彤楞了一下,「怎麼?」

「跟著我沒前途唄,一家三口擠在六十平米的二手房里,下雨下雪連輛可以遮風擋雨的破車都沒有,人這一輩子就這麼幾十年,我也不能拖累人家一輩子是不是。」他深吸了一口,將煙頭扔在地面碾滅,「跟了個離婚的房地產老板,下周就去辦手續吧。」

「那孩子怎麼辦?今年都六歲了吧?」

「還能怎麼辦?現在他至少有了個有錢的媽了。」他苦笑,「都到這份上了,看不開也只能看開,還好我媽身體還算硬朗,還能幫我再帶幾年,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萬彤只能嘆氣,「怎麼會……去年吃年飯的時候還好好的。」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有些別人看得到有些別人看不到而已。所以小萬我勸你找對象千萬不能光看感覺,感覺再好也就新鮮個幾年,不抵飽的,尤其是孩子一生,什麼感覺都比不過數錢的感覺,我們和外國人不一樣,人家的小孩老人都有國家養著,我們這里兩個人要養七個人,就算你有情飲水飽,也不能要求別人跟你一樣整天喝水當飽是不是。」中年民警雙手抄著口袋低著頭下樓,「走了走了,去晚了食堂就沒菜了。」

萬彤默然,許久後長長吐了口氣。手機響了,一條短信進來。

「彤姐你沒為難他吧?」

萬彤搖搖頭,回了沒有兩個字。

陸小槿很快就回了短信,一個符號笑臉,「晚上有時間一起吃飯麼?水晶宮,我請客。」

萬彤拿著手機考慮了好一會才回了一個好字,陸小槿這批新民警招進來的時候,市局給他們安排了半個月的集中培訓,萬彤是教官之一,年紀差不多性格也投機,兩人很聊的來,她把陸小槿當成妹妹看,這個妹妹有時候古靈精怪有時候又傻乎乎的,比如說現在,明知道自己男朋友是犯罪嫌疑人,非但不回避還如此直截了當地發短信來問情況,坦蕩到這種地步反而是讓萬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有種「她是如此天真無邪如果批評她反而是自己想歪了」的無力感。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被這個小白臉騙了吧。

萬彤微微蹙眉,想起了自己推開門後見到的那一幕,不存在任何誤解的可能,自己如果再晚幾分鐘進去,這對狗男女還指不定要干出什麼丑事來。萬彤之所以答應和陸小槿一起吃飯,就是想要旁敲側擊給她提個醒,讓她有點心理準備,認清楚負心漢的真面目。今天萬彤才知道陸小槿被委派了特殊任務進入鼎信臥底,如果之前就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勸陸小槿不要接受這個任務。

因為段家……就是狼窩啊。

唐星並不知道萬彤正計劃在背後編排自己,但他知道在這位女刑警心中自己的形象非常糟糕,盡管外表始終保持平靜,語氣一直保持平和。但在心里,萬彤的怒意從她推開門的一剎就一直如火山爆發般洶涌。針對自己的那部分,唐星大致能猜到是為什麼,她是警察陸小槿也是警察,年紀差得也不多,兩人很可能關系不錯,所以她才知道自己和陸小槿住在一起,而她推開門的時候自己正和段煙煙調情……

但針對鼎信的那部分就讓人有些模不著頭腦了,唐星的特殊能力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只對他人心里那些與自己有關的想法起作用,當與自己無關時,情緒必須激烈到一定程度才能被他听見。

這個女刑警如此敵視仇恨鼎信?還是說她與段家有什麼深仇大恨?

車緩緩停在路邊。唐星回過神來看了看,是距離他家不遠處的一個公園,正想問司機怎麼回事,看見段煙煙從路邊走了過來。

「下車走走吧。」她說。

段煙煙換掉了套裝,長且寬松的格子襯衣,七分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白色帆布鞋,用水晶發卡將頭發向後挽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非常青春休閑的感覺,看上去一點都不象個辦公室高層女強人,說是大學生絲毫不會惹人懷疑。

傍晚時分,公園里人並不多,再過一會跳舞跳操的中年婦女們洗完碗收拾好廚房就該出動了,但此刻只有幾對情侶在散步,小攤販也已下班回家,平靜的就象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

「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侯濤以為葉開是我,但今天上午我明明在出席儀式,他越是一口咬定,我越安全,公安只會認為他是故意咬我下水,掩蓋真相拒不交代實情。」

「那就好。」段煙煙說,公園中心是一座小山,他們在半山腰的涼亭坐了下來。「侯濤不會一直咬著你的。」段煙煙說,「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他就會改口,承認自己購買毒品。」

「什麼?」唐星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管他承不承認,現有證據已經足夠證明他有罪,如果他承認可以少判兩年,然後保外就醫加上立功減刑,在里面待個一兩年就可以出來了,如果他不承認,從重判的話少說二十年。」段煙煙輕描淡寫地說,「這不是個艱難的選擇。」

「陳家向他施壓了?」唐星記得陳退的父親是市中院副院長。

「你知道在他手機里發現了什麼嗎?」段煙煙不答反問。

「什麼?」

「他設置了備忘錄,提醒自己每個季度都要往鄭軍女兒在澳大利亞的帳號打錢,此外記事本里還有他最近幾次向鄭軍行賄的時間與金額,最致命的是還有幾段通話錄音。」

「怎麼可能?」唐星覺得不可思議,侯濤雖然談不上有多聰明,但也不笨,怎麼會蠢到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保存在手機里?難道他沒听說過陳冠希老師的故事麼?

「難道是?」唐星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們是通過何種途徑通知警方說有毒品交易的?」

「王威的手下認識一個市局刑偵支隊的特情,通過他放的風,另外我還給刑偵支隊的馬支發了個匿名短信,他正和鄭軍競爭副局長位置,于公于私都不會放過這個線索。」

「馬克勤是段啟程的座上賓。」段煙煙斜靠在欄桿上,側頭看著市區,人流車流依舊熙熙攘攘,來往行色匆匆,讓人有一種快慢對立的錯覺,時間經過這座小山時似乎走得更慢一些。

如果能一直停留就好了。

「難怪。」唐星一拍掌,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段啟程能在茶樓外堵住葉開,「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有些疑惑,一個多小時前段煙煙明明和自己一樣完全只能靠猜。

「接到了家里的電話,長輩們介入了,大概是覺得我們玩的有些過頭了。」

「因為我踫了毒品?」

「不,因為段啟程借機搞掉了王威,那些記錄與錄音都是他做的手腳,目的是幫馬克勤當上副局長,完成一筆獨立的政治投資,但他太急了,現在從中央到地方第一要求都是穩定,尤其在這個敏感時刻,他急匆匆地插手打亂了許多人的算盤,老頭子們應該感覺到了不小壓力,再這樣下去段家會成為眾矢之的。」

「對了。」段煙煙突然問,「你明天晚上有空麼?」

「明天晚上?」唐星抓了抓腦袋,「陸小槿讓我陪她去買台相機,有什麼事麼?」

「沒有,只是隨便問問。」段煙煙站了起來,「爬到山頂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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