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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珊瑚碎(6)

景仁沉吟道︰「必定有小路能夠出城,我們且往偏僻處去,找一家小客棧。一般來說,客棧老板最熟悉地形,我們多給他銀子,讓他帶出城。」

于是調轉馬頭,向偏僻的街道處行去。行不多時,只見已是郊外的風光,有一道土山,還開著金黃色的迎春花。那迎春花在春風中搖曳,好似一個個金色鈴鐺,別有野趣。但兩人哪有看風景的心腸?景仁下了馬,牽著馬慢慢的走,看見一個不起眼的小客棧,便把合歡抱下馬,往客棧走去。

客棧老板是一忠厚老者,看見他們就迎了上去,笑道︰「兩位住店?」

景仁道︰「店家,我們住在城外,今日到城里為我的岳母買藥,卻不知剛買好藥,卻是全城戒嚴,再也出不去了。我的岳母正等著此藥救命,小可心中急得不得了,卻不知有何路能出城?煩請老丈帶路。」說著便取過一錠銀子放在老板手中。

老板不接銀子,道︰「既是孝子,是一定要幫的,怎可接受這麼大一錠銀子?」

此時,老板娘走了出來,一看就是精明婦人,見了這錠銀子就眉開眼笑,狠狠的瞪了老漢一眼,就把銀子劈手奪了過來,又換了一副笑容,道︰「我和你們說,這兒的路倒只有我和我們家老漢識得,你們今兒是找對人了。也不知怎麼啦?這青天白日,好好的,就關了城門?外面的不能進來,里面的也不能出去。你們既然是家中有病人,等著救命,我們且有不幫的理?」

她又瞥了合歡一眼,笑道︰「好俊的小娘子!若不是穿得這般樸素,皇後娘娘也比不上!」

合歡哪有心思和她搭訕,只是勉強一笑。

店老板見妻子接了銀子,搖搖頭,牽過他們的馬,領著他們往山中走去。別看那土山不起眼,到了山中,方知滿眼的春色,鳥鳴花香,溪水潺潺。走了半個時辰,店家指著那山道︰「越過那道山,便是城外。你們有馬,腳勁也快,快快的越過去,出城要緊。我就不送了。」

兩人趕緊道謝,店老板便一並去了。

回到客棧,老板娘猶還掂量著銀子,又用牙齒狠狠的咬著,牙齒生痛,她笑道︰「貨真價實的銀子,老漢兒,今兒個發財了!」

老板悶聲道︰「你啊,見錢眼開!」

老板娘「哧」的一聲,道︰「這世道,誰不愛錢?我和你說,老漢兒,這事且有些古怪。你看那對男女,雖然穿得樸素,一看就是富貴中人,那相貌,那氣質,可是美玉一般,擋不住的光華。他們既然是富貴人家,什麼藥買不到?什麼醫生請不到?還非得巴巴的自個兒親自來城里?穿得有時故意那麼樸素,出手卻是極大方,我看這里有鬼!」

店老板不耐煩的說︰「行了行了,人家一看就是好人,又不是強盜小偷。你也撿了好處,就閉嘴吧!」

老板娘收了銀子,道︰「我看你這榆木疙瘩,今兒個也有好運!嘿,哪天不知還有什麼天上掉了下來的銀錢,那就好了!」

店老板搖頭嘆氣︰「好好的過你的安生日子,別作夢了!」

這一路行來,春風和暖,桃李杏花都燦爛各色的開了,恍似一條條花錦,逶迤得如詩如畫。但合歡是滿心的憔悴,滿心的憂愁。她生于深閨,從沒騎過馬,要不是景仁扶著,早就倒下了。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景仁。景仁緊緊扶住她,一只手抓著韁繩,多少慢了點,但也是沒法子。原來是千里馬的行程,這樣一來,倒慢了一半。

天色多麼晴朗。天地之間,倒是一幅丹青潑墨的好畫。但此刻合歡覺得,所有的好風景都不是她的。只是一場夢,她十八年的時光,不過是一場好夢罷了。現在的她,不知是否行走在大夢中?要是夢,也有醒了的時光。但她何時能醒?景仁的呼吸從頸後傳來,吹碎了她的頭發。以往是春光旖旎的閨中情趣,而今在生死關頭,只是害怕,要這春光遙遙的過去也行,如都是又濃又白的秋,她亦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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