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被黑色的霧氣環繞著,耳邊不時傳來一聲聲詭異的嗤笑,氣氛說不出的詭異。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里,只是每一次他都不能看清這里的一切,這里的霧氣有意的將一切隱藏起來,他只能靜候使者到來並為他指路。他不知道這驅散不了的霧氣背後隱藏了多少雙眼楮,密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只知道這里是他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冥界因為他這個活人的到來,而變得躁動起來。他停下腳步,因為他感覺到前方的霧氣正在緩緩向後流動,他的知道他要等的人正在朝著他走來,他朝著正前方鞠了一躬,輕聲說道︰「貧道李再淵,還望使者代為通報。」
他前方的霧氣散開,從中走出一個黑衣男子,男子的裝束與常右有些相似,都有以黑色為主,只是衣服上的花紋以及身上佩戴的飾品,都要比常右的繁瑣得多。顯然是個專司招待的內勤人員。那人也向李再淵鞠了一躬,舉止得當神色淡然,「修木大人命我在此等候多時,先生請跟我來。」
說完他一揮手,一輛黑色的馬車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的身後。李再淵見了也不多言,徑直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升起,向著一個方向駛去。地界的一切都不能以人界的標準來衡量,例如這輛馬車,無論外表還是內置都與人界權貴的馬車沒有區別,但是它卻可以很輕易的在空中飛行,如履平地。而且拉它的不是馬匹,而是一團團發出幽暗冷光的火焰。李再淵坐在其中感覺不到一絲顛簸。
那位黑衣使者緊繃著臉駕馭著馬車,自始至終沒有在開口說過一句話,李再淵知道這是他的性格。李再淵閉目養神,地界的空氣帶著可以侵蝕生命的濁氣。他感覺到自己的肺部一陣陣火辣辣的疼,他拼命忍著想要咳嗽的沖動,他知道一旦開了頭,就怎麼也止不住。
他很清楚在這里待得越久,他的生命流逝的越快。只是若是不來這里,那麼或許要不了三個月,他這一生將會走到盡頭。可是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他要找的人還沒有下落,他欠下的債還沒有還清,這讓他難以安心的合眼。
馬車停了,使者掀開車簾,李再淵看到車外黑漆漆的一片,視線不超過三尺,他不禁月復誹,前幾次來時,這里的霧氣還沒有這麼多。
因為看不清楚,李再淵只能在使者的帶領下前進,他知道他們走進了一間大殿,修木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吃穿用度向來是要用最好的,所以在他辦公的地方,修建的不一定是整個地界最華美的,但里面的內置一定是整個地界最為舒適和豪華的。
李再淵到這里來過很多次,每次的布置都有些許變化,因為修木是個喜新厭舊的人,他討厭一成不變的東西,但是他同時也是一個喜歡炫耀的人,特別是在熟人面前。所以李再淵每次來這里,修木總是要在他面前吹噓一番,只是這一次他為何要將他引以為傲的辦公區用黑霧遮住?
李再淵停下腳步,因為他前面的使者正在向前方隱藏在黑暗深處的修木通報道︰「大人,人已經帶到。」
沉寂了片刻,那使者答了聲︰「是。」轉身離開,獨留李再淵一人在大殿之上。
李再淵知道修木實際上是個極其懶惰的人,能不開口便不願意張嘴。他可以想得到,剛剛修木仰靠在椅子慵懶著揮著手的情形。偏偏這里的霧氣只能阻擋他的視線,去阻礙不了這里的工作人員的視線。
「大司命,您這次又有什麼要求。」黑暗的深處傳來一陣極不友好的質問聲。李再淵知道那並不是出自修木之口,而是他的副官莫合。他很清楚莫合很久以前就看他不順眼,因為他總是為莫合帶來額外的工作。修木很懶,原本屬于修木的工作,現在全都是由莫合一手包辦。莫合每日的工作量很大,自然很討厭他這個擅長制造麻煩的人。
「唉!怎麼可以對司命大人如此無禮,還不快上茶,給大人陪個不是。」修木慵懶的聲音隨之傳出。
但緊接著莫合又說道︰「他已經不是天界的大司命。」聲音里明顯帶著一絲厭煩,顯然已經對李再淵十分反感,連最表面的友好都不想再維持。
「不是!」修木的聲音拉的很長,聲調中還帶著一絲戲謔,「他若不是大司命,那麼天上就再無大司命一職。你說我說得對與不對,再淵?」
這個問題對于李再淵而言是個禁忌,熟悉他的人都會有意避開,他知道修木與莫合再唱雙簧,有意讓他難堪。對此他只是微笑著,將話題帶過,「修木多年未見,還是如此愛開玩笑,這冥界的茶,貧道可不敢亂喝,否則貧道今日就要交代在這里。」這冥界的食物,人類若是誤食,就只有死路一條。
修木哈哈大笑起來︰「李再淵,反正你也活不了幾天,不如今天就留在這里,也好減輕我手下人的負擔。」
「貧道也想,只是這樣怕是反而會加重大人的負擔。」李再淵笑著回答,「您知道,貧道的目的若是達不到,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即使是死,您手下想要留下我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何況即使是憑借這魂魄之體,貧道也有辦法繼續待在人界,不是嗎?」。
一陣沉默之後,修木的聲音變得有些嚴肅,「那麼你這次前來是何目的,她已經不在冥界,你來此處不可能找到她。」
李再淵搖頭,「人,我自己會找,這次前來只是想向閻王借命。」
他的身體早已經不堪重負,常年來往于人鬼兩界更是讓他的身體出現了難以逆轉的傷害,他的病有一部分原因,是過多的吸入了冥界的濁氣造成的。他想要繼續以人的身份活下去,就只有一個選擇,向閻王借命。
莫合似乎對李再淵這個近乎無恥的要求,十分氣憤,他大喝一聲︰「你!還真敢!」
修木立刻制止了他,李再眼看不到這兩人的神情,但是修木的語氣里已經帶了一絲不友好的氣息,他冷冷的哼了一聲︰「我說,大司命,你不是算盡天下事,你到是說說看,我們的冥主大人會不會答應你的請求。」
李再淵搖搖頭,「我算不出來,天下之大,我算不到的地方,看不清的人太多。只是這件事不用算,依照冥主的性情,是絕對不可能同意貧道的請求。」
「既然如此,那你還來這里干什麼?」莫合顯然是氣急了,聲音雖然有意壓制,但還是壓制不住他的那股怒火。
李再淵並不在意莫合的態度,相反他很欣賞莫合這樣的人。若不是莫合,修木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麼悠閑,所以對于莫合,修木總是給予最大限度的縱容。即使他有時做了逾越之事,修木也只會一笑而過,不做處罰。正因為如此,莫合雖是副官,但是在這冥界卻絕對有說話的權利。
「貧道出門時算過,此次前來冥界,可以再多活十年。」李再淵表現的很潑皮,他知道他曾經的身份很特殊,這里的人拿他沒有辦法,所以他多數請求在這里可以得以實現。他知道他不能太過分,雖然現在的他已經被莫合討厭,但是只少冥主和修木對他的意見不大。
人永遠也無法看清自己的命運,李再淵也如此,他雖然算到此行可以如願,但是這其中的過程是怎麼,他算不來。
「讓我考慮一下,怎麼對冥主稟報。」留下這一句話,修木命人他送出冥界。他不知道修木會以怎樣的方式達到他的目的,但是他知道,現在的他只能等。
白耀守在原地,見他從踏出虛空,便化成人形迎接他的主人,「主人!」
李再淵拜拜手,示意她不要說話,他似乎感應到什麼,便伸出左手掐算起來。白耀見此退到一邊,直到李再淵放下手,她才小心問道︰「主人,是不是朱文文出事了?」猶豫片刻她又接著問,「主人,我不明白,為何明知道這次會出現意外,卻要將她獨自留在朱府。」
李再淵有些意外的看了白耀一眼,意味深長的笑道︰「你倒是挺關心她嗎!」
白要听後渾身一震,臉色有些發白,不待她解釋,李再淵又接著說下去。顯然並不在意她是否真的關心朱文文,「這是他們命里的劫,躲不開的,我們不能插手。」
白耀跟在他身邊久了,知道他口中所指的他們是指哪些人,不禁有些擔心得問︰「他們過得了這關嗎?」。
「過不了,我又怎麼會不在他們身邊,過得了,我又何必要向閻王借十年命。」李再淵說的不清不楚,白耀根本不能明白他話里的含義。
所以她只能提出最為直觀的問題,「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李再淵看著遠方囔囔說道︰「再等等吧,我們只能在最恰當的時間,出現在最恰當的地點,早一點晚一刻都不行。」
昏暗的地界中,修木的聲音從大殿深處傳來︰「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了?或許他只是在訛詐你。即使他是大司命,也不可能算得到他自己的命運,這一點你很清楚。」
過了良久,修木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他剛剛勸說的那人,並沒有因此改變主意,所以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好吧,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不在阻攔,只是望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