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臉上的滄桑看起來卻像七十歲,眼楮渾濁,面上的皺紋很深,整個人看起來黯淡的毫無生息。
葉聆溪頓時心軟下來,跟著耿觀海走到窗前。
「媽,小溪來看您了。」耿觀海低聲對床上的人說。
耿母的眼皮動了動,似乎沒反應過來,慢慢的眼里出現了黯淡的光澤,沁出一點水汽,她掙扎著坐起來,扭頭看向葉聆溪,對她伸出手。
葉聆溪連忙伸手過去,入手的瞬間,心中一沉,如果說之前心里還有一絲怨懟,此時也煙消雲散,心里的酸澀滿溢,眼圈也紅了。
那是一只干枯的滿是皺紋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突出,整只手粗糙又長滿了倒刺,手心里柔軟的皮肉被厚厚的老繭代替,模起來硬得扎手。
「孩子……」耿母的聲音很溫柔,雙手被葉聆溪抓住顯得局促不安,怕扎著她想退出來,又不敢動,眼角的淚水滲出來也顧不得擦。
「怎麼會病得那麼厲害?」葉聆溪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
「醫生說是太辛苦了,」耿觀海的聲音有點顫抖,努力克制著心里的激動,盡量鎮定的說,「年輕的時候身體透支的太嚴重,後來也一直沒有好好調理。」
「我沒事,就是年紀大了,干不了重活兒。」耿母搖了搖頭,又忍不住嘮叨,「你要是早點結婚讓我抱個孫子,我還能給你帶孩子。」
一句話說得耿觀海面如土色,連忙說︰「好不容易把小溪找回來,還帶來了您的外孫,您說我干什麼。」
「外孫?」耿母渾濁的眼里一亮,又拉著葉聆溪遺憾的嘆了口氣,「小溪這麼早就結婚了。」
兩個人鮮明的對比,讓耿觀海頓時喪眉搭眼的順在一邊,徹底不說話了。
「孩子剛才在路上完了一路,這會兒睡著了,等醒過來,就讓他過來看您。」葉聆溪輕聲安慰耿母。
「好,好。」耿母笑出了一臉的褶皺,拍著葉聆溪的手。
耿觀海看兩個人氣氛不錯,打了一聲招呼,去了前面。
「孩子,孩子。」耿母的眼楮不離開葉聆溪,一直心疼的看著她,半天才說,「葉家……對你好不好?」
葉聆溪一愣,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還以為耿母並不知道她在哪里,可听這口氣,卻像是早就已經知道她在哪里。
「我知道你在葉家。」耿母的眼里充滿了愧疚,「當年我遠遠的看過你,漂亮的像個小公主。」
葉聆溪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想問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哪里卻不去找她,為什麼明明看到她,卻不上前相認,想問的太多,全都堵在喉嚨里,化成一團,哽住了她的呼吸。
耿母很快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自嘲的擦擦眼楮,低下頭說︰「我當時一個人帶著觀海和听泉,背了一身債……」
根本負擔不起再多一個人,更何況她當時是葉家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又怎麼可能跌入塵埃跟著他們一起干活養家?
就算是葉聆溪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不論如何,葉家給她的物質生活是很富足的,從小到大從來沒讓她受過累干過活,生母就算真的找到她把她帶走,突然從生活富足到衣食沒有著落,她估計也受不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葉聆溪勉強笑了笑,拍了拍耿母的手說︰「您好好休息,這些天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你在葉家過的不好,你看起來不開心。」耿母難過的看著葉聆溪,抓著她不放手,「是我對不起你,我怕我沒辦法給你更好的條件,怕你跟了我過的不如在葉家好……」
「我過的很好,您別想那麼多,安心養病,早點好起來。」葉聆溪打斷耿母的自責,她不想說葉家的事,更不想讓這個已經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再為自己擔心。
耿母被這個眼神燙到了似的松了手,葉聆溪連忙伸手回握住她。
氣氛正有點尷尬,耿觀海又回來屋里,小聲說︰「媽該吃藥了。」
葉聆溪趕緊讓開床邊的位置,看著耿觀海笨拙的伺候著耿母吃藥。
「吃完藥就睡吧,」耿觀海對耿母說,「妹妹剛過來,現在肯定累了,讓她去休息一下。」
葉聆溪收到耿觀海的暗示,連忙跟著點頭,耿母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看著葉聆溪的目光,乖乖閉上眼。
葉聆溪就這麼在耿家住了下來,耿听泉第二天離開了鎮上,不知道去做什麼,家里只有耿觀海和那幾個幫忙的少男少女,倒也挺熱鬧,葉聆溪很快就融入其中。
不怪耿觀海歧視城市,小鎮有它獨特的韻味讓人沉迷其中。
葉聆溪帶著陽陽走在長了青苔的石板路上,陽陽一開始來這里還有點害怕,現在已經完全放開了,蒼白的小臉因為這幾天曬太陽變多也添了幾分紅潤,每天從早到晚跟著哈士奇竄來跑去,要不是阿青去給狗洗澡,葉聆溪幾乎沒辦法將他和狗分開。
「媽媽,我們在這里不走了嗎?」。陽陽快樂的仰著小臉問葉聆溪。
「陽陽不想家嗎?」。葉聆溪笑著問。
這個問題考倒了陽陽,他板起臉來,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宣布︰「媽媽要是陪著我,我就不想。」
葉聆溪被陽陽逗笑了,拉著陽陽一邊的小手,繼續朝前走。
前面歪歪扭扭的跑過一只小金毛,陽陽的眼楮頓時亮了,大叫一聲「小狗!」,說罷撒開葉聆溪的手,朝著小狗跑過去。
「陽陽!」葉聆溪喊了一聲,卻只能看著兩個小身影竄過前面的街角轉了彎,消失在葉聆溪的視線里,嚇得她趕忙追過去。
陽陽追著金毛一路奔跑,轉入一條葉聆溪並不熟悉的街道,腳底下的涼鞋不適合跑步,讓她更加著急,一心看著陽陽,沒注意腳下的路,差點摔一跤。
旁邊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葉聆溪嚇了一跳,整個人都跳起來,用力掙扎,卻沒能掙月兌,反而另一只腳一滑,面朝後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