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南叫我別出聲,他過去跟那男的談聊幾句探探看情況。
還沒來得及等我做出反應,世南已經朝那男的大步走過去,距離太遠,我根本听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煩躁之下只能叫酒保給我一杯啤酒,坐在櫃台邊上大口大口地喝著。一邊喝著酒,一邊打量著酒吧周圍的人,這才發現,在這里喝酒的,大部分人看上去都不像是善類,而且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是在悠閑喝酒吃東西,而是在一邊喝酒一邊死氣沉沉地看著我們這邊,看樣子,確實是世南調過來的人。禿頭的人馬都坐在吧台的另一邊喝酒,時不時地拿眼瞧著我們這邊,提防著我們的人跑路,看上去他們雖然對我們不是很放心,不過從他們敢走開到吧台對面喝酒等人取錢來這一點看,估計他們是以為我們跟他們比還只是孩子,不認為我們真會對他們動手。
沒一會,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世南已經走回來我的身邊,搖搖頭,說那小子根本不搭理人,壓根就沒打算讓人探出他的任何想法。
我說那他要真的對那玩意不死心怎麼辦,難道你還要對他下手不成?世南搖搖頭說這要看情況。
我倒抽一口氣,勸道︰「那個鐵疙瘩到底是什麼東西,就這麼值得你去拼?得罪了一個岩老四還不夠,你還打算連著不相干的人一起牽扯進來嗎?」。
「相不相干這還不好說,反正你要記著,這個鐵盒子我是非要拿到手不可的,理由以後我再解釋,反正你待會一看情況不對就跑,不用擔心我,等到天黑了我就帶著盒子回去。」
說完他就要轉身走開,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壓低聲線說道︰「那你現在就告訴我搶那盒子是為了什麼,不能在這說的話給個字也行,到時候如果你真出事了,起碼讓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
我弟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為了我們爸媽。」
我感到手臂微微一震,就松開了,看著他轉身走回去桌子旁和那些兄弟們說話,整個人都是愣愣的。
像我和我弟這種從小就在黑幫家庭里混大的人,從來都是除了二叔和姑姑不知道其他的親戚長輩,「父母」這個詞從童年的時候起就是我腦海里一個模糊的概念,就像是一個你本來擁有過的玩具,有一天突然它消失了,而你自己也因為它消失的時間太長,忘記了它到底帶給過你什麼樣的感覺,忘記了它的形狀和它的一切觸感,只是有一天,看見別的小孩子也在玩那個玩具,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曾經擁有過的那種淡淡的哀傷。
但是就如我前面說過的,二叔對我們而言就是父母,盡管我們在心里很清楚他是個什麼身份,但是這並不影響到我們對他的感情。我弟今天在外面背著二叔搶他的交易,又把我給拉了進去,恍惚間,在我還沒來得及接受整件事情就這麼發生了的時候,卻又突然得知了這是為了我們的親生父母,這帶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們不僅是從行為上背叛了那個從來都把我們當心肝寶貝疼著的二叔,從心里面也跟著一起背叛了一樣。
我突然很想去阻止我弟,想跟他說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把東西還給人家得了。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世南是為了什麼而去搶這個東西,以為這或許會是我二叔暗地里安排的,也許這事他自己突然不好出面了,所以就叫我弟先頂上。可是現在,當我得知這件事是為了我們父母的時候,我突然又覺得,我們正在為一個模糊的概念而去背叛一直以來真實存在的親情,就像我們為了一件別人手里的,你根本不知道好不好的玩具,丟棄了一直以來陪伴自己的玩具一樣,這讓我從內心感到不安,感到內疚。
就在我思緒混亂的時候,恍然間,突然看見世南在對面接了一個電話,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還沒來得及等我作出反應,他就突然向周圍的人大吼了一聲︰「動手!」一時間,所有在酒吧里剛才還在喝酒的人,都突突地站了起來,嘩啦啦的酒瓶碎了一片,幾個看上去異常凶猛的人從桌子上跳了起來,一下子就朝禿頭那邊的人馬沖了過去。
禿頭那邊的人馬雖然沒有先動手,但反應得也很快,一看情況不對馬上就操家伙,瞬時間我看到的都是些明晃晃的鋼棍和砸破了的鋒利的酒瓶,一切就跟電影里演的似的,但比電影里要來得凶猛,我還沒來得及蹲下,前方兩個男的已經打起來,一個酒瓶被鋼棍打飛到我旁邊的吧台上,瞬時間就像一個炸開來的炸彈,碎片噴灑得我一身都是,我蹲到吧台下邊,抱著頭試著躲過去,一模右臉上火辣辣一片疼,酒瓶碎片劃開了一大口子。
周圍都是激烈的打斗聲,轟隆隆的開始對打起來,突然間,一個酒保沖出來拉起我就跑,似乎就是世南安排的內應,但我們還沒跑出兩三步,身後一個禿頭的粗壯打手就突然發現了我們,掄起一條鋼管就要打過來,那酒保把我往後一拉,伸出手臂就要去擋,瞬間我就听見悶的一聲,只見那酒保痛叫一聲倒地,那個打手見酒保被干掉了,馬上就回頭過來要抓我,我忙轉身就要朝門外跑去,還沒跑出一步,頭發突然被狠狠抓起,整個人就往後倒去。
這個打手顯然認為頭發會是我的軟肋,扯起來就跟扯狗鏈一樣,拉著我就往後走,我整個人感覺頭皮都快給他整個扯出來了,不由得痛叫了起來,世南那邊見我被抓住,馬上就轉身要朝我這邊沖來,可是還沒邁出幾步,禿頭帶著幾個貼身的打手便攔到了他面前,他身邊也只有凱弟一個人,面對著這幾個熊腰虎背的打手,一時間也抽不出身來,我整個人被連拖帶扯地往後拉,一路拉到了酒吧的樓梯旁邊,打手邊拉邊不停罵道︰「臭婊子,敢暗算我們,今天就叫你瞧瞧老子的厲害……」
狗日的,我暗罵道,這王八當我是條狗還拉上癮,老娘雖然不是道上的人,但也是從小在這種環境里混大的,什麼仗勢沒見過,就你個光長肌肉不長大腦的癟三,我豈能是吃素的?!想到這里,我的腳順勢就朝樓梯邊上的牆上蹬去,整個人順勢就往後翻,一下子翻到他背上去,對方一時間也沒料到我的動作,扯我頭發的手居然松開了,我一得到解月兌,馬上就跳起身來往外跑去,才跑沒幾步就听到他在後方大吼一聲,追了上來。
我加快了速度想要沖到門外,但這個時候門邊上正好有幾個人廝打到一塊,通道居然給堵住了,無奈之下我只能退回到吧台旁邊,眼看那個打手又逼到眼前,跟這麼個彪形大漢對打,我生理上本來就有缺陷,力氣自然是比不過的,近身對打我能避免就避免,于是我轉身抽出吧台上的幾個啤酒瓶朝他砸去,不料這個狗熊動作還很靈敏,居然都一一躲過。
還沒來得及等我找到出路,這狗熊就沖到面前來,眼看就快又抓住我了,情急之下我只能出手,女人跟一大老爺們對打,一定要保證近身戰取得主動權,一旦再次被抓住按到就很難再反抗了,像我攻擊人從來都是第一時間挑對方最弱的地方,我轉身一低頭避開他想要抓住我的手,身形比他矮小原本就是我的優勢,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猛地一抬身子從他胳膊下鑽了出來,迅速狠狠地朝他眼楮上打去,我用的力氣極大,手一下子都給震麻了,那狗熊嗷嗷嚎叫了一聲,視線模糊之下他只能胡亂攻擊起來,趁著他的手在空中亂抓亂打,我立馬後退幾步,猛抬起腿大力往他下邊踢去,男人力氣雖大,重要部位一旦被攻擊,一時半會整個人都得變成軟綿綿的小綿羊,這招我已經在十三賭場的不少流氓身上試過了,萬試萬靈。只見那狗熊怪叫了幾聲後,就倒在地上直抽搐了,以防萬一,我又馬上從吧台上抽了一瓶啤酒,一下子砸到他頭上,至少要把他給搞暈先。
只見他躺在地上抽了幾下,便翻白眼昏了過去。我暗吐了一口氣,總算教訓了你個兔崽子,老虎不發威,還真你妹的被你當小貓。完事了我馬上轉過頭去看世南那邊的狀況,沒幾分鐘,酒吧里已經七歪八斜地倒了一地的人,仔細一看,倒下的大部分似乎還是我們的人馬,我操,禿頭的人也沒那麼多啊,怎麼那麼難搞定,不是說整個酒吧都是我們的人嗎?我四下探看了一下,發現我弟正蹲在一張翻倒了的桌子旁,地上倒著凱弟,正滿頭都是血,我正要跑過去,卻看見另一邊上禿頭正抱著他那個鐵盒子蹲在那兒,個王八蛋,看樣子今天不搶到這個鐵盒子,我們這一套就算白搭了,這個虧可吃不起,我立刻朝他跑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怎麼著我今天都得把這個鐵疙瘩給搶下了!
禿頭一抬頭看見我朝他沖過來,大吼了一聲就操起地上的破酒瓶朝我砸過來,我一個閃身險些沒躲過,心里越發暴怒起來,nn的本來老娘今天臉上就掛了彩,你tm還敢挑臉下手,今天非教訓你個狗日的,我一跑到他跟前就狠狠飛踢過去,正好踢中了他的側臉,禿頭一個翻身倒了過去,那鐵盒子從他手中滑落,一路滾了過去,我正要過去拿,那盒子卻突然被另一個人拿起來了。
我抬頭向他看去,發覺居然是剛才那個年輕人,這麼多人負傷,居然就這小子渾身干淨得很,連一點灰塵都沒有,估計是剛才群架的時候給躲起來了,真卑鄙!我狠狠地瞪著他,撲上前去就要去搶,卻突然听見世南大吼了一聲︰「不要!」
還沒等我听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卻只見那男的一個輕微地閃身就避開了我的攻擊,我整個人撲了個空,直接就往他身後的地方倒去,直接摔了個狗吃屎,這下把我給摔懵了,這家伙動作好靈活!看樣子不能小瞧他。我快速從地上爬起來,轉過身來,一看不得了,那家伙居然完全不把我當一回事,拿了東西就要往門外走,哪能讓你就這麼走了!你要真得手了那今天我們就真得回去吃屎了!我正要追上去,又覺得這家伙身手現在還不清楚,還是不要進行近身戰,于是撿起地上的幾個啤酒瓶就往他後腦勺砸去,嘩的一聲,啤酒瓶都給砸碎在門上,這小子就像背後長了眼,看都不看居然都給躲開了!
「南熙!別跟他搶,讓他去!」
我猛地回頭看去,世南正一邊扶著凱弟一邊一拐一拐地朝我走來,凱弟身上掛了彩,血都快滴了一地,看上去得馬上送醫院,我暗罵了一聲,回頭看那男的,居然已經到處找不到他的身影,有沒有搞錯?!這家伙居然跑了!他媽的難道他是閃電俠嗎?動作這麼快!
世南這時已經走到我身邊,拉起我就要往門外跑︰「快走,東西以後我再拿回來!」
「走?」我感到有些不甘心,就這麼走了我們幾個不是徹底sb了嗎?夸下海口得罪了道上的人,完了東西還沒搶到手,有哪個在道上混的人踫到過這種倒霉事,要是再倒霉點,估計下一步我們就在逃亡路上給黑白兩道堵上了,到那時候只有抱成一團到棺材里哭去的份兒了。
但是現在的局勢我們也沒佔到好處,只得先撤退,我和世南一人一邊正抬著凱弟要往外走,突然看見門口嘩啦啦來了好幾輛轎車,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車上已經嘩啦啦下來了一大幫人,身後的禿頭一拐一拐地被幾個人扶出來,咳嗽了幾聲,吐出幾顆帶血的牙。
「咳咳……女乃女乃個熊,怎麼這麼晚才過來?!從現在起,現場所有的人,連一只蒼蠅都不許給我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