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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唯有人心似海深

回紇的領地,東至額爾古納河,西至今阿爾泰山,南跨大漠,是漠北的強大汗國,于貞觀二十年(公元646年)配合唐朝滅掉薛延陀,歸附唐朝,貞觀二十一年,唐太宗李世民在漠北設置六府七州時,以回紇部為瀚海都督府,封吐迷度為懷化大將軍兼瀚海都督,吐迷度又自稱可汗,實際上已建立起回紇汗國,但是,回紇接受了唐廷的冊封,同大唐友好往來,安史之亂時,還出兵幫助肅宗皇帝反攻叛軍。

所以當江楓得到奏報,回紇可汗哈爾新起兵反唐,奪取今新疆大部國土後,極為震驚。急召群臣于朝堂商議應對之法。

江楓登基十四年,對大唐的國力強盛知之甚詳,要滅掉回紇舉手之力罷了。但是他有太多的顧慮,一則回紇曾經幫助大唐平叛,二則新疆地廣人稀,離京師頗遠,屬蠻荒之地,不好管理,最好還當以夷人治夷為妙。

胡須穎長的郭子儀出班奏報︰「臣愚見,回紇歸唐近百年,今番突生叛亂,必有長期對抗之心,應該出兵征剿。徹底的平定!」

崔光遠亦是一副完全贊同的態度︰「我大唐而今四海升平,天下長安,國力強盛,何懼區區回紇?皇上可速調大軍圍剿。」

女狀元郭姣姣政見獨特,為官清廉,數年來,其官德人品勝過多少須眉男兒。此時已經官至禮部尚書,另外還被授予兵部員外郎,參與軍國大事。

這次,回紇叛亂,皇上召集群臣共議應對措施,郭姣姣以一巾幗女子之軀身著二品官帶,屹然立于朝班,听了祖父和崔光遠的見解,走出朝列︰「臣郭姣姣啟奏皇上,臣以為,郭老大人與崔大人所言甚是,回紇乃邊疆異族,生性多變,行事幾無原則,當年歸順大唐,貞觀天子加官進爵,給與厚賜,本該世世與我大唐修好,怎奈他們竟敢公然叛亂,意欲奪取我西域領地,朝廷正該遣天兵予以痛擊,方顯大唐天朝的軍威。」

郭子儀見孫女見識不凡,眼光長遠,實乃國之良策,他向來反對皇上公然以女子為官,且允許其上朝堂與百官議政,大覺有傷天和,背悖常理。經過幾年與孫女同朝共事,孫女為人謙和,德行操守正直,早已認可了。听到孫女的話,大加贊賞︰「皇上,姣姣雖為女子,然則見識還可堪用,回紇既叛,就當予以殲滅。不可向其一再寬容,那將被對方視為大唐怯戰!」

眾人幾乎是一致贊同對回紇用兵,江楓心中略有主意︰「回紇曾與安史之亂時出兵協助朝廷剿滅安祿山,若是朕對其興兵,是否有不義之嫌?」

「皇上,臣以為,回紇有功于國,肅宗皇帝與皇上已對他們加恩封賞,今番叛亂既為叛臣,朝廷興兵有法可依。」李光弼今年六十多歲,但是精神矍鑠,威武健壯,仍居太尉中書令一職。

韋見素輕輕掃了眾人一眼︰「臣贊同李老大人的意見,回紇名分上乃是大唐屬國,就與朝廷大臣一樣,有功則賞,現在有錯也當懲罰。」

江楓堅定了出兵信念︰「郭、李二卿都已經上了年紀,眾位愛卿認為何人可擔此重任?」

太子太師莫達戶部侍郎拱手說︰「臣推薦皇太子為兵馬大元帥,領兵出征,皇太子文武雙全,頗具用兵才干,當能勝任!」

郭姣姣鳳眼輕掠莫達,滿含不削之意︰「皇上,臣以為皇太子武功尚可,然則文才稍缺,只可于朝中協助皇上處理國事,而行軍打仗須以計謀為主,統帥既要勇謀兼備,更要善于听取諸將良策。臣舉薦雍王殿下為帥,雍王無論文才、武功皆為天下少有,而楚王殿下勇謀無雙,只是性格急躁一些,臣以為唯有雍王既膽大又心細,乃最佳帥才,若用雍王為帥,楚王為副帥,則可優劣互補,完美無缺!」

太子李偲早就氣得呼呼喘氣,叱道︰「郭姣姣,你也太放肆了!膽敢如此小看本王與大皇兄,我們兄弟的能力都為朝野所認可,豈容你胡亂評判?難不成你這個小女子倒有帥才嗎?」。

「太子殿下,臣女所言不是憑空捏造,臣沒有漠視太子與楚王,各位皇子殿下皆為大唐英才。但是英雄的能力也有強弱之分,朝廷要選帥才,當然要精中求精,回紇人乃是塞外胡人,擅長馬上進攻,我朝天兵遠道而去,必須智取,以求速戰速決,要一擊即中,一舉滅之,打出天朝國威,臣仍然以為唯有雍王可堪大任!」

江楓听的暗暗贊嘆,誰說古代女子頭發長,見識短?郭姣姣見解獨特,論事精闢,直言敢諫,乃大唐巾幗奇才。她敢于在大殿之上毫不諱言的直指皇子們的優劣,試問滿朝眾多須眉男兒,誰有這個膽識?這幫大臣欺上瞞下,遇事專看皇帝臉色,小心逢迎,首先考慮自身安危,生恐激怒君王,惹禍上身,郭姣姣不愧為將門虎女,氣概不凡。

江楓未語,他還想再听听大臣們對此話的反應,

果然,群臣悄聲議論,面色微變,許多人暗道,如此直接嘲諷皇太子,郭家滅門之日不遠了,皇太子是皇上親詔冊立,直言太子無能,等于是在罵皇上昏庸,到底是不知朝事險惡的小女孩,殊不知禍從口出啊!

郭子儀震駭,他雖然贊同孫女的見識,卻為她如此毫不顧忌的言語所懼,如果皇上真是昏君,你的小命難保,急忙呵斥︰「姣姣,休要胡言亂語,皇上胸懷天下,皇太子殿下勇謀智慧,還不快向皇上和太子賠罪!」他跪下叩頭請罪︰「臣的孫女年幼無知,望皇上恕其犯上之罪!」

「郭姣姣犯上了嗎?朕倒不覺得!」江楓爽朗地笑道︰「愛卿快快請起,朕所缺乏的正是郭姣姣這樣直言不諱、敢于進諫的忠臣。傳朕旨意,冊封郭姣姣為忠貞侯,俸祿加倍,參與皇室朝野軍政大事!」

郭姣姣反倒吃了一驚,皇上不怪反而加封,忙跪下︰「臣叩謝皇上天恩!」郭姣姣是繼威寧侯樊梨花之後大唐歷史上第二位封侯的女子。

群臣頗感汗顏,有人暗暗欽佩郭姣姣實乃女中丈夫。

莫達不甘心就此使太子李偲失去掌握兵權的機會︰「臣建議,由幾位皇子再來一次比賽奪帥印,效法當年靈武比武奪帥,方可使人心向服。」

郭姣姣不甘示弱,急忙駁道︰「大可不必,當年是因為天下大亂,為著人心軍心,才行比武之事,而今大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各位皇子都有各自的事情可做,且東宮之位已定,沒有必要耽誤時間,其實不光為臣,恐朝野都贊同雍王為帥吧?」郭姣姣含笑望了望群臣。

張仲義出班道︰「臣贊同禮部尚書郭大人所言,以雍王殿下為帥!」

韋見素、崔光遠嚴運城、任翔等大臣都贊同雍王掛帥,最後竟有七八十位大臣一致推薦雍王李適為大元帥。

江楓暗暗點頭,這就是人心所向,雍王李適早已得了人心,看來歷史還是在正常發展,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發展方向,要我怎麼樣被迫廢李偲而立李適。這個性格調皮的現代人游戲歷史的想法又開始了,他不想改變歷史,倒想看看歷史如何來改變他。因為,他是唐代宗李豫,將來要誰繼承皇帝大位的權力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郭姣姣言之有理,既是多數人的明諫,朕就采納了。朕任命雍王李適為征剿回紇兵馬大元帥,領兵二十萬,即日出征,命楚王李軒為副元帥,共議軍中事物!」

李適,李軒兩兄弟忙出班跪下接旨,群臣山呼萬歲,頌揚皇上聖明。

皇太子李偲滿月復怨氣,一直不便插言,直到出征大元帥定了,實在忍不住了,「父皇真的把郭姣姣當做聖人了?兒臣能力絕不亞于二皇兄,父皇為何不肯讓兒臣掛帥?」

江楓還是覺得有些駁了偲兒顏面,和聲說︰「偲兒,你們兄弟都很優秀,做為儲君,太平時代更當留在京城協助朕處理國事,發揮你和平理政的才能方為長久之策!」江楓善意的安慰「你萬不可氣餒,朕沒有歧視你的意思!」

「父皇把郭姣姣的話當做至理名言,分明是看不起兒臣。既然這樣,父皇何不廢掉兒臣,立李適為太子!」李偲憤然說完,摘下了紫金冠,杏黃袍這一身皇太子的專用朝服「兒臣有自知之明,反正早晚父皇會廢了兒臣,不如自行謝辭,如果等到將來父皇廢黜之時,兒臣將性命不保。」

「李偲,你大膽!」皇上勃然大怒︰「朕看你真的不配為皇儲,如此心胸狹窄,如何為君王?朝堂之上,忤逆于朕,你該當何罪?」

李偲見父皇生氣了,大驚失色,慌忙跪下叩頭︰「父皇息怒,兒臣知罪!求父皇寬恕!」

江楓怒氣稍稍止息,一甩袍袖,冷斥道︰「退朝!」

憑直覺,江楓深深明白,偲兒不如適兒,無論哪方面,二人皆有很大的差異,偲兒生性狹隘,頗似其母崔芙蓉,容不下比自己強的人,這樣的人如果成了天子,天下定當大亂。當初冊立李偲為太子,本想為適兒分散注意力,不讓政權爭斗的目標對準他,這反而讓適兒更加潔身自愛,修生養性,贏得天下朝野的擁戴,適兒沒有半分失望,更無絲毫怨言,怨憤與不平之態,寵辱不驚,面對一切的挑戰,這才是天下之主的風範,在我退位之前,絕不改立太子,我就看看歷史的發展趨勢如何達到李適為君的最後目的。

李偲又有五天沒有上朝了,這孩子只想出風頭,搶功勛,對于處理紛紜復雜的日常政務沒有耐性,這樣性格的人一旦當了皇帝,很容易大權旁落,使奸臣佞臣操控政局。

御書房的金黃色珠簾一挑,太監奏報︰「東宮總管葉利候詔!」

自從李偲立儲,四年來,葉利從不間斷,風雨無阻,每五天來匯報一次太子李偲每一天十二時辰的言行,這個人的確是忠心耿耿,听說偲兒對他威逼利誘,都不能動其心志,而,東宮總管的任免,太子是無權決定的,偲兒雖有千般不滿,也動不了他。

葉利恭敬地行禮後,把一份奏報表呈上,五天之內太子的言行舉止全都在上面。

「葉利,你回去吧!一切小心,朕看太子對你已經非常不滿了。」皇上提醒他。

「臣的升、賞、罰、貶太子無權做主,臣會潔身自好,繼續做好皇上交代的事。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太子成為有才有德、品行端正的新一代聖明之君!微臣告退!」

江楓知道兒子肯定做了許多荒唐的事,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荒唐,不然,葉利為何不當面向我稟報?卻要寫在奏表上,心里很沉重,當他打開這封奏表時,一下子就從御座上跳了起來。這、這也太出乎他的預料了,心里的怒火直沖雲霄,把前兩日剛剛生出的對李偲僅有的一點歉意都拋卻了。這個混蛋兒子,這幾天沒有寫過一張書稿,沒有練過一招武功,聚集奴才在宮中斗雞走馬,天哪,這是在一步步走到迫我廢黜他的地步啊!

他決定再來一次突然襲擊,畢竟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會變得如此不堪,一定要去親眼看看偲兒是否如葉利所言。以前他也不定時的突然來到東宮,並非每次都看到不想看到的場面,有時偲兒也會英姿勃勃的在花園里舞刀弄劍,偲兒也是個才智雙全的人,只要他用心,應該能夠做個好皇帝,也有時,李偲也象模象樣的在書房中攻讀詩書,揮毫潑墨的寫詩作文。

東宮守衛只要看到皇上只身一人駕臨,就不會大聲傳報,這也成了習慣。

江楓緩步走到了未央宮,宮前的幾株臘梅正含苞待放,呼之欲出。這里悄無人聲,只有幾個宮女太監和一群守衛,再到後花園,前花園,均無偲兒身影,這才奔雍和殿而去,殿前的幾株海棠已幾乎凋零。枝葉徐徐下落。遠處有未謝的芍藥牡丹正艷麗竟放,被日光映出七彩炫色。

江楓站在殿外幾丈遠處便听見里面傳來叫嚷聲、吆喝聲、加油聲、鼓掌聲、東宮太子的雍和殿成了鬧市了。

江楓緩緩步上大理石台階,輕輕擺手命侍衛起來,雙手推開了雍和殿的朱漆紫檀木大門,寬廣明亮的大殿此刻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東一群西一堆,有坐著的、有站著的,還有趴在凳子上伸著脖子看熱鬧的,真的很像菜市場一般。

沒有人听到開門聲,因為這里太吵雜、太熱鬧了,就是打雷也听不見。

江楓一步步地走向人群,站在圍成堆的人們後面好半天,他看到他的皇太子李偲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一只小木框里的蟋蟀,里面有兩只小蟋蟀,斗得正歡。李偲趴在一張長椅上,半坐半蹲在上面。

「快呀,小黑,你都敗了五次了!」李偲不停的跺腳,哪里還有半點皇太子的儀表,真是丑態畢現。「怎麼回事,你連續五天都輸啦!真叫本王沒面子。」

李偲有點手忙腳亂,把雙手伸進小木框里,急的直搓手,恨不得去幫他們打。

一個太監說︰「殿下,別氣餒啊,勝敗乃兵家常事啊!只要好好訓練,沒準明天就能打敗敵人啦!」

「你懂什麼?本王玩個蟋蟀都玩不好,將來還怎麼去管理滿朝文武?」李偲一張俊臉幾乎扭曲了。江楓越看越氣,這就是他生養的兒子,墮落到這樣的地步。

太子太師莫達是個五十多歲的文官,飽學多才,頗有謀略,只是善于溜須拍馬,左右逢迎,滿月復經綸,聰明智慧都用到了迎合上司之上。五十多歲才混到了戶部侍郎的位置上。因與鄭王李偲走得很近,很會討李偲歡欣,李偲被立為太子,向父皇奏請任命莫達為老師,皇上素日對朝臣都很了解,知道他有才華,遂準奏,任命其為太子太師,又因知曉莫達的逢迎性格,一再告誡他,千萬不要把太子引向不正當的方向而不思進取。

莫達听到李偲的話,忙陪笑道︰「太子殿下,明天老臣去捉一只來保證能一舉擊潰所有的蟋蟀。」

江楓聞听此言,更為憤怒,這是個什麼老師?配做他人的老師嗎?不但不勸太子收斂玩性,反而助長其貪玩的性子,虛度光陰。

莫達無意中抬頭看到了人群後面冷然站著的皇上,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俯跪地上叩頭,聲音都變了調︰「臣莫達叩見皇上!」

這一舉動,所有人都如掉下萬丈深淵,只听殿上一陣簌簌之聲,全都在原地伏下叩頭,個個汗如雨下。李偲是最後一個跪下的,因為他的心思一直都在想著櫃子里的蟋蟀。

江楓氣極,反而不知說什麼,雙目死死地盯著李偲,見他臉上毫無一絲愧色,好像他的本職就是天天斗蟋蟀一般自然,真是朽木不可雕,扶不起的劉阿斗,這樣的人怎可擔當一個國家的重任?

「太子殿下的書文不怎麼樣,斗雞走馬的能力可謂舉世無雙,來,教朕怎麼玩?」江楓很是和悅地說︰「明天朕就在金鑾殿上與群臣斗蟋蟀!」

江楓說著走向盛了幾只蟋蟀的敞口櫃前,冷聲道︰「李偲怎麼不來玩?你很了不起,朕還不會呢?過來呀,過來教朕!」

李偲垂頭不語。

江楓掃掃面前的一大群人問︰「你們都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奴才後花園花工小力!」一個瘦小的太監回答,

「奴才馬夫小凡」

「奴才是殿邊侍奉更衣的小文!」

宮女。太監一一報名,個個戰戰兢兢的直叩頭。

「這兒真是比東市還熱鬧,居然還有一位朝廷的四品侍郎,明天開始,可以請皇太子去教滿朝文武學習斗蟋蟀,哪天再有逆賊反叛,朕不用派官兵去剿,用你的蟋蟀大軍去平叛就成了!那會為國家節約多少人力、財力!」江楓的語氣依然很平和「李偲,將來你做了大唐的天子,號召天下百姓,不用耕種,人人都會玩蟋蟀就衣食無憂了!」

從皇上進殿到此刻,也沒有說過一句嚴厲的話,沒有斥責過任何人。但是皇上越是隨和,這些人越害怕。

「爾等作為東宮奴才,做了職責範圍之外的事,讓朕的皇太子開心快樂,朕該如何獎賞你們?」江楓又問。

殿上鴉雀無聲,幾十名太監渾身不停地抖,

好久好久之後,皇上厲聲問︰「爾等可知道,你們犯了何罪?馬夫小凡,你說!」

「引誘太子玩物喪志!」小凡低聲說。

「讓太子荒廢學業,疏于練功,不理國事!」小力說。

「讓太子失去自制力,貪圖玩樂,不思進取!」小文說。

皇上又指著一個俏麗宮女說︰「你說吧!你犯了什麼罪?」

「奴婢等人把太子引到歪門邪道,不務正業。奴婢知罪!求皇上開恩!」

江楓又問莫達︰「朕命你做太子的老師,就是讓你來陪太子斗蟋蟀嗎?」。

莫達忙叩頭︰「臣知罪,臣也勸過殿下,但是殿下不肯听從勸諫啊!」

「既然你們全都認罪,朕也不用再列舉罪狀了,爾等還有一條罪名,此乃太後國喪期間,犯朕禁旨,聚眾嬉樂。傳東宮統領馬玉飛!」

馬玉飛早知皇上駕到,急忙來到雍和殿外,卻不敢進去,此時听到皇上召傳,忙趨步進殿,跪下見駕︰「微臣馬玉飛叩見吾皇萬歲!」

「馬統領,現在跪在這大殿之上得人,他們全都承認引誘太子涉足不良習性,居心險惡,于國喪期間抗旨嬉樂,欲將大唐皇太子變成行尸走肉,除了莫達,李偲二人另行議處,其余人眾,全都拖出去,斬立決!」

「臣遵旨!」馬玉飛一擺手,涌進數百侍衛,迅速捉住這群宮女太監,拖了出去,這些人已經嚇傻了,個個面色慘白,恐懼萬端,拼命地哭叫著求饒,卻被威武的侍衛生生的拖出了殿門。

不大一陣,馬玉飛進來復旨,「啟奏皇上,二十七名內監,十三名宮女,系數斬首,請皇上下詔善後!」

「即刻帶人清掃刑場,埋尸處理後事!」

「遵旨!」馬玉飛起身而去。

剛才還嬉笑歡呼,熱鬧如市的雍和殿,頃刻間,四十人被砍頭。此刻殿上只剩皇上、太子與莫達三個人了,靜的出奇。

「莫達,朕信任你,讓你來輔佐太子,教其學習文章,訓導治國之策,你竟敢欺上瞞下,于國喪期間,讓太子恣意玩樂荒廢朝事,朕沒有殺你,是希望你將來有機會為人師表時,千萬不要教學生干那些與書本無關之事,先把莫達關進天牢,再以罪責!」江楓有些痛心的說。

江楓緩緩坐在李偲剛才趴著斗蟋蟀的一張長椅上,目注李偲︰「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再住在東宮嗎?明天搬出去吧!朕不想再罰你,對于已無可救藥的絕癥患者,任何偏方良藥都無濟于事!」

「父皇,兒臣知罪,求父皇再給兒臣一次機會,這次是因為二哥出征,兒臣心里不痛快,才一時興起,玩了幾天,以後再也不敢了!」

江楓萬般悵然,輕輕地站起來,面對著窗外的晚風,沉吟半響|「朕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也可以繼續以大唐太子的身份住在東宮。但是,朕要對你加以處罰,你服嗎?」。

「兒臣願領責罰!」李偲慌忙叩頭。

「把太子帶出去,月兌下上衣,重責八十廷杖,務必令東宮所有人來觀刑。」皇上厲聲下詔。

馬玉飛大吃一驚,太子身份何等尊貴,皇上居然要讓太子月兌去上衣受廷杖之刑,這是對太子顏面的大不顧啊,還要讓東宮所有人來觀刑,將來堂堂的太子如何見人?

但是聖旨一下,誰敢不遵?幾個侍衛半扶半拽著李偲而去。李偲很慷慨的自己月兌下錦袍,趴在地上還頗有點男子漢氣概,八十棍,結結實實,李偲上身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李偲,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若然讓朕知曉你再做半分荒唐無度的事情,就不只是搬出東宮這麼簡單了。朕要將你廢黜,流放遠惡之地!」

「是,父皇,兒臣再也不敢了!」李偲一邊擦汗,一邊艱難的叩頭。

皇上無需在警告奴才們,因為一次就有四十人被砍頭,夠震懾力了。

崔妃听到東宮發生的事,吃驚之下,又恨兒子不檢點,行為荒誕,屢教不改,也恨皇上不留情面,當眾痛打兒子,今後叫他在下人面前如何有威望?

崔妃向皇上請旨去探望兒子的傷勢,皇上允準了︰「你可以在東宮多留幾天,一則好好照顧他,二則教育他,莫再行為不檢。」

崔妃急匆匆的坐輦去了東宮,看到兒子渾身傷得沒有一塊好皮肉,心疼的淚流滿面︰「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當娘的才真心疼兒子,皇上好狠啊!」

「娘,別願父皇,是孩兒太過分,不論誰看到兒子當時的行為都會生氣!」李偲心里明白得很,為什麼就管得住自己,要犯糊涂?

崔妃在東宮住了四十多天,每天幫兒子換藥,翻身,怕奴才們侍候不好,耽誤兒子的恢復進度,她精心照料,形影不離,連王妃徐靖都不讓她靠近,她覺得媳婦畢竟是個外人,只有當娘的才會在意兒子,那棍傷幾乎碎了骨,若不好生將養,很可能會成為廢人。

崔氏覺得自己對皇上的情意也不是真正的刻骨銘心,所以怨恨傷心要比思念愛慕來得多,若果是真正情意深刻而堅定,是不會輕易被仇恨怨念所遮蓋的,她更明白,宮中從不需要這樣的情意的,這樣的情意即便有,也經不起風吹雨打,種種陰謀詭計,總是消散不去的。若果勞心費力去維系這樣的情意,如何能長久?反而讓自己一次次的失望,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崔氏悄然轉變了對皇上的傾心愛慕,她覺得目前最主要的是要設法保住兒子李偲的太子之位。唯有兒子將來當了皇帝,自己才有永久的富貴,做皇太後才不用看他人的臉色過日子。她很少這樣冷靜下來思考過事情,多年的禁宮生活,爾虞我詐的陰謀權術,伴君如伴虎的膽怯擔憂。她真的成熟了,再也不把心里的怨恨宣之于口,伴在皇上身邊,唯其媚術討皇上歡欣,種種委屈與不滿埋在內心,帝王的女人其實與玩物沒什麼區別。今天得寵,高高在上,明天就可能一無所有,被廢後打入冷宮,難見天日,甚至被殺。

崔妃想,一旦李適凱旋歸來,以李適在群臣心中的地位,加之偲兒一次次惹皇上生氣,改立太子是很可能的。不,我不能讓兒子即將擁有的天下再落入其它皇子之手,為了富貴長久,必須要想個辦法。

這天深夜,晚風刮在臉上,偶爾有一絲舒爽,然而更多的感覺是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毛骨悚然,從心里萌生出淒然涼沁的異樣情愫。

東宮前書房里,沒有一個近身之人,只有崔妃與李偲母子,東宮副統領崔勤,他是崔氏叔伯兄弟,工部尚書陳曉東,是崔氏的姐夫,現任九門提督。

書房里的燈光微弱暗淡,時明時滅,向來做見不得人的事者,都不喜歡光線太強,這是人的特殊心理,好像在亮如白晝的地方密謀反叛會被人听到。

崔妃的一雙明眸幽怨的望了望兒子︰「偲兒,你為什麼就不肯認真表現?而要一次次惹皇上生氣?你就不怕皇上動了換太子的心思?」

「不會,父皇已經說過要給我一次機會,我現在開始,天天上朝,努力學習文武藝,听從父皇安排,這太子的地位就安穩了。」李偲當然了解自己的父皇,絕不是反復無常的人,既然同意我繼續當太子,就不會另立他人。

崔勤急忙駁斥︰「殿下千萬不要太相信父子之情,自古有雲,伴君如伴虎,帝王的性格善變而多疑,恭王的母親為生兩位皇子犧牲生命,皇上完全可以降特旨,赦免恭王,可他沒有,舍棄了親生兒子的性命,殿下要知道,你在皇上心目中向來就比不上楚王、雍王。雍王立功回來,皇上絕對有可能改立他為太子。」

李偲心理進行著無數的思想斗爭,五歲那年,因為沖動無知謀殺沈後,險些被父皇杖殺,從那時起,父皇對我幾乎就沒有好印象。之所以冊立我為太子,可能是怕我與其他兄弟爭斗,他完全可以隨時廢掉我。

「偲兒,只要你願意,娘有辦法讓你在雍、楚二王回京之前,幫你登上皇位。」崔妃悄聲說。

「娘有什麼辦法?」李偲急忙問,能快一點當上皇帝,當然比這麼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當太子痛快多了。

「引皇上來東宮,秘密出動兵力兵諫,逼皇上禪位于太子!」陳曉東說,顯然,這件事除了李偲,他們幾個早就商量好了。

「父皇不但不會禪位,還將以逼宮反叛之罪處置我,後果不堪設想啊!」李偲略略吃驚,搖搖頭。

「那麼,我們就讓皇上駕崩!太子就成了當然的大唐天子了」崔勤一雙賊目閃動著狠辣的寒光。

「住口!」李偲怒叱︰「你們讓本王弒殺君父,大逆不道,留下千古罵名嗎?」。

「太子殿下,如果雍王立功回朝,百官定將上書要求改立儲君!殿下希望落到被廢、被殺的地步嗎?」。陳曉東接著開導他︰「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殿下熟知本朝歷史,可知太宗皇帝也曾殺兄逼父,才創建‘貞觀之治’,玄宗皇帝也因排行為三,為固地位,殺了嬸娘韋皇後,妹妹安樂公主,又逼死姑母太平公主,逼睿宗皇帝傳位于他,太子殿下,為了成就大業,不能優柔寡斷!」

李偲仍然怒目回絕︰「無論如何,本王絕對不會弒殺生身父親,做不忠不孝的貳子逆臣!」

書房里冷不丁地飄進一縷晚風,李偲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秋涼已深,隆冬將近啊,他的心里時刻矛盾著,不忍心靠殺兄逼父得天下,又擔心父皇對自己失望,有一天下詔廢黜自己,甚至性命不保。

崔妃與陳曉東、崔勤二人忽然間感到害怕,他們深知這樣冒險的後果,會有多少人受到連累而人頭落地。但是又不肯就此罷手,只有太子登基,他們才會擁有尊榮與富貴,擁有高官厚祿,名利權勢。

崔妃為自己壯了壯膽︰「偲兒,我們只說,皇上不肯禪位的話,不過,娘想皇上應該會答應,你是欽定的皇太子,早晚會繼承大統,不過早些而已。如果皇上實在不肯,我們也可以不傷害他,只要控制皇上,偽造禪位詔書,等你坐上皇位,皇上成了太上皇,他也會像玄宗皇帝那樣順水推舟,承認你!」

李偲陷入了良久而深沉的默然,人心的貪欲使他有所動搖了,他很明白大哥李軒、二哥李適,誰都比他得人心,有才能,這樣下去,自己貪玩荒婬,父皇早晚會換太子,就算我一直坐在儲君大位上,父皇還這麼年輕力壯,身體康泰,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當上皇帝,夜長夢就多,不定哪天,就會東宮易主,我成了庶民百姓,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你們必須答應我,不許傷害我父皇一絲一毫。否則,我登上皇位之後,一定不會甘休,絕不放過傷害父皇之人,明白嗎?」。李偲經過短暫思索,同意冒一次險。

「當今天下,除了皇上,自然是太子殿下為尊,與皇上如何談判,結果還不都是由殿下你做主?」崔勤耐心的勸說。

李偲很快就入了魔,君臨天下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同意了這幾個奸佞的挑撥,打起了逼宮犯駕的惡意,殊不知一步踏錯,無可挽回,會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連現有的富貴榮華都無福消受了,「我們要怎麼樣,才可以把父皇請來呢?」李偲自己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崔氏略一思索︰「徐氏為你生了第二個兒子,過幾天就是小皇子滿月之日,請皇上駕臨東宮喝滿月酒。」、

「很好,這個理由既充足,更是天衣無縫!」陳曉東大為欣喜。

「可是,東宮的軍務與日常事務皆由馬玉飛與葉利統管,馬玉飛掌握著東宮的侍衛大權,他若知曉我們的計劃,那還了得?」李偲很是焦急︰「這個葉利,幾年來,一直把本王的言行舉止公然向父皇匯報,軟硬不吃,難以拉攏!」

崔妃一雙縴縴玉指彈了彈長案上的燭光,悠然開口︰「等有機會,偲兒就把葉利和馬玉飛兩個人叫來。暗里拿下他兩,再假托二人身患頑疾,不能再管東宮事物,侍衛統領大權暫由副統領崔勤掌握,豈不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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