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酒館之後諸葛宣帶顏落怡去了一個茶樓,說是另有他人要見。讓她大感意外的是那人居然是許久未見的子房。
一段時間未見,這個清秀雋逸的少年愈發消瘦挺拔,眉宇之間還透露著淡淡的憂愁。
「子涵,沒一起來麼?」顏落怡打量了一下四周卻並未發現子涵的身影。
她記得諸葛宣說過子涵和子房是一起出去辦事的。但為何這次來的只有子房沒有子涵?
「師父。」如圭如璧的面容帶著些許憂慮,似乎藏著什麼心事。
雖然與子房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知道他可不是個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人。
在諸葛宣和顏落怡兩人四目的注視下,子房終是垂下了頭,神色黯然道︰「弟子無能,子涵被末宮的人劫走了。師妹,師妹眼下怕是凶多吉少。」
「末宮?」諸葛宣听到末宮這兩個字時眸中閃過詫異,但很快便被平靜所掩蓋。
「是玄繹。」子房見諸葛宣似乎沒有擔憂之色,于是又道。
他知道師父素來喜怒不行于色,但這次擄走師妹的不是尋常之人,而是末宮四大殺手之一的玄繹。
末宮……末路之宮,閻羅之殿。江湖傳言,凡是末宮想要追殺之人至今沒有一人能夠幸免于難。倘若有人收到紅色荼蘼之箋那也就意味著已離死期不遠。
末宮宮主手下現有四大殺手最是厲害,分別是白修,玄繹,朱顏和蒼洛。在這四人中,白修和玄繹兩人下手最為陰險狠毒,因此凡是末宮想要誅殺的武林高手那必是派出這兩位前去催命。正因如此,武林中有不少人見過白修和玄繹的真實容貌。然朱顏和蒼洛卻鮮少出現在世人面前,除了末宮宮主之外,傳說只有一人見過他們的真容,那便是死人。
玄繹?玄繹是誰?為什麼連平日里武功高強的子房都露出這種憂慮的表情?
顏落怡不知子房口中的玄繹是何底細,因此臉上滿是疑惑。
「山湖山莊有變數?」諸葛宣像是想到了什麼,烏黑的眸子驀地收緊。
子房點了點頭︰「一日之內盡數滅了,全莊上下除了一人,其余一百多條性命無一存活。」
諸葛宣心下一沉,臉上卻淡定自若︰「如此之快?」
山湖山莊號稱天下第一大莊,此莊一旦遭變,武林各莊勢必會為了爭這天下第一莊的頭餃而大動干戈。此時此刻的他似乎已經隱隱嗅到了不久之後空中彌漫飄散的腥風血雨的味道。
五年前的整個武林曾是一盤散沙,各大門派互不相服,廝殺斗爭從未間斷。這一現象一直到一人的出現才平息下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現今山湖山莊的莊主上官思凡。說來也奇,各大門派掌門素來心高氣傲,眼高于頂,但對于當年那個不到而立之年的上官思凡卻是心服口服,推崇無比。這五年來,整個武林相安無事,平靜緩和不可不謂是上官思凡的功勞。
幾日前上官思凡的孩子年滿周歲故而發了請帖給他,他因事先已然答應子敬參加他妹妹的婚事所以只得派了子房和子涵前去以表敬意。但沒想到孩子周歲之日卻亦是整個山湖山莊滅莊之時。
末宮覬覦山湖山莊已久是武林中人早已明曉之事,只是不知這次怎麼便有機會一舉滅了整個百年之莊?
「幸存之人是上官莊主?」諸葛宣不經意地問道。
子房搖了搖頭,眼神中流露出復雜的色彩︰「不是。」
「不是?」諸葛宣得到子房否定的回答,漆黑的雙眸愈發深若水潭。
「他也……」
接下去的話語諸葛宣沒再說下去,但子房卻替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上官莊主是自盡而死,唯一幸存的是他的兒子。」
「自盡?」諸葛宣稍作沉吟,忽而通透明了︰「司徒敏敏?」
子房顯然不知道諸葛明宣是如何知曉這個女子的事情,但他還是頷首︰「上官莊主正是因為這個女子而死。听山莊的奴僕說,這幾年來,司徒敏敏曾多次刺殺過上官莊主,但卻無一次得手。她眼見自己不能親手殺了上官莊主,于是便在江湖上放出話語……若是誰能殺得了上官思凡,她便嫁與他為妻子。」
這麼說來,這個司徒敏敏一定是個大美人了?顏落怡心里琢磨道。只是這兩人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居然逼得她非殺了這個什麼上官莊主不可?
「司徒敏敏人稱江湖第一美人,仰慕她的人多不甚數。自她在江湖上放出追殺令之後,許多人為了她曾去刺殺過上官莊主。」
「那這個莊主不是要天天防著被人追殺麼?」顏落怡忽然想到這一問題。
這個莊主真是活得作孽啊!也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這個江湖第一美人?古人說得好啊,寧願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這個莊主怎麼可以連老祖宗的話都不放在心上呢?
子房沉默地看了顏落怡一眼︰「我和子涵在那邊呆了三日,刺殺莊主的人不下五個。」
顏落怡听到這話差點嗆到。
這個司徒美女的魅力看樣子不是一點點啊。
「不過莊上的人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所以即使看到有刺客刺殺他們的莊主也大都能已以平常心應之。」
「據我所知,上官莊主並不是個輕生之人。」這時,諸葛明宣道。
「在孩子周歲那日,有一個叫庾信的男子在酒中下了毒,本想毒殺上官莊主,卻不料陰差陽錯之下居然誤殺了上官莊主的妻子。上官莊主見妻子離自己而去,傷慟之余便抹了脖子自盡了。」
庾信?顏落怡的腦海突然浮現出一個灰衫男子的身影。
天底下應該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吧?
「那個庾信該不會正好也叫庾信陵吧?」顏落怡試探性地問道。
子房被顏落怡的突如其來之問問得有些愣住︰「你認識他?」
「真的是他!」上帝啊,天下這麼大,怎麼她在這個世界遇到的兜兜轉轉就是這幾個人啊?
「那後來呢?」她與庾信僅在蒹葭閣有過一次交集,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一個卓爾不群,光明磊落的男子。今日他竟然為了一個女子而去毒害另一個和他無冤無仇的男子,這真是令她無法想象!不知是司徒敏敏的魅力太大還是因為自古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呢?
「司徒敏敏那日也在場,當她看到上官莊主自盡之後整個人竟像是瘋了一般,她抱起那個剛滿一歲的男孩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顏落怡听到這里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想……掐死那個孩子?」顏落怡說著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
「沒有,到最後一刻她還是放過了那個孩子。也不知為何,當她看到那個孩子哭泣時,她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顏落怡听到這里,心下一動,眼前忽地展現一幅絕美的畫面。
一個美艷至極的紅衣女子猛地將手伸向襁褓中的嬰孩,如剪的雙眸因為憤怒而紅了整個眼眶,當她掐住嬰兒脖子的那一瞬間,她心中的恨意未減絲毫。嬰兒因為紅衣女子的舉動而疼痛地哇哇大哭,這時,紅衣女子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于是不由得松了松手。看著可愛天真的嬰兒,她的眼中慢慢有淚滾落。
「既然庾信幫那個司徒敏敏報了仇,那最後她有沒有嫁給他?」待到顏落怡回過神來,她還不忘八卦一番。
「沒有。」子房的回答再次出乎顏落怡的意料︰「司徒敏敏將孩子交到庾信手中,之後……便自刎了。」
自刎?顏落怡瞪大了雙眼。
這個女子不是一直恨不得殺了上官莊主麼?怎麼他死了她非但不高興反而還自殺了呢?
「原來如此。」一直靜听不語的諸葛明宣終于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藍花楹本只在南中開放,這邊茶樓的主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使得這里的藍花楹開得如此之好?透過雕花的窗欄,諸葛明宣望著窗外紫藍色的卵球形花朵,他的記憶不由得回到了一年前的某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