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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魏晉名士(三)

「你手中的笛子挺漂亮的,能借我看看麼?」顏落怡這時注意到桓伊手中的竹笛絲紋細密,光澤淡黃又有黑色的斑紋,想來撫模起來,一定非常細膩溫潤。

桓伊見顏落怡對自己手中的笛子感興趣,于是大方地將竹笛遞于給她,「這是柯亭笛,漢朝蔡邕先生所制,子野得之,實屬三生之幸。

顏落怡哦了一聲,雖然她不知道他口中的蔡邕是誰,但她想那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否則他又怎麼會說什麼三生有幸之類的話呢?其實顏落怡不知,蔡邕乃是東漢著名的文學家,音樂家和書法家,他亦是三國曹操的摯友和老師。他雅好音律,一生制得兩件名器為後世所稱贊,一為焦尾琴,二則是桓伊手中的柯亭笛。不得不提的是,他的女兒也是歷史上有名的才女,她的名字便是蔡文姬。

「看來顏姑娘也是個愛樂之人?」桓伊看著顏落怡不停地仔細翻看手中的竹笛,問道。

「算是吧。」她當然沒有他們那麼專業,彈箏吹笛的。她只是喜歡唱唱歌而已,不過,那也應該算得上愛樂吧。

顏落怡的不肯定在桓伊看來卻是謙詞的象征,于是不由得,他對這位顏姑娘又增添了幾分好感。「顏姑娘的家鄉想來一定是個特別的地方吧?」

顏落怡不知桓伊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于是疑惑地看著他。

「在下雖沒去過你們的家鄉,但是我見你和她都與這個時代的女子大為不同,故才有此一問。」

「和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同?」她和這個時代的人有什麼不同麼?她怎麼沒發現?

「或許姑娘還沒發現,我朝對于女子雖無太大的束縛,然而幾百年來,有些觀念還是不易抹去的。顏姑娘的行為舉止卻有些像是世外桃源里面出來的女子,自然,天真,灑月兌,真性情,敢于發表自己的真知灼見,不在乎世俗之人的看法。桓某走遍大江南北,閱人無數,但像姑娘和她這樣的女子還真是頭一遭見。」

「是麼?」顏落怡經桓伊這麼一說,恍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也是,千百年來,女子在社會上的地位極低,什麼男尊女卑,什麼三從四德,這些都壓迫得她們不敢表達自己的思想,對于輿論的壓力更是唯唯諾諾,忍氣吞聲。想她畢竟是來自一千六百年後的世界,對于這個時代的禮教束縛自是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再加上自己是個直腸子,想到什麼便會說什麼,這些在外人看來確實就與眾不同了。

「對了,我能問你一些關于她的事情麼?」將手中的竹笛交還給他時,顏落怡突然想到,既然難得讓她在這里發現了一個與她來自同一個時代的人,那她何不抓住這個機會多問些問題?

「顏姑娘請問!」桓伊收好自己的竹笛,倒也不推月兌,很是爽快。

「你不用這麼客氣的,叫我落落好了。」顏落怡巧笑倩兮,「你是什麼時候踫到她的?她有說她離開家鄉多久了?還有她多大年紀了?」

桓伊笑答,「落落真是快人快語!子野遇見過那位姑娘兩次,一次是在三年前,還有一次便是在兩個月前的建康。上次建康相遇之時,她恰巧和子野說起,說是離開自己的家鄉已經六年了。至于年紀,」桓伊再次打量了下顏落怡,道,「當比落落稍長幾歲。」

「那……」

「桓太守原來在這里,可讓我一頓好找。」幾乎在顏落怡說話的同時,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的少年聲音。「方才建康那邊大司馬傳來旨意,命你即刻前去見他。」

顏落怡和桓伊聞聲回首,見是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頗為干淨標致。

「世恆?」桓伊認出了來人,忙上前幾步道,「可是建康那邊出了什麼事?」

「這個不知,只是前來傳話的人說是事態緊急,所以世恆才不敢耽擱。」

桓伊稍許沉吟,于是轉身對顏落怡道,「落落,難得你我相見能夠如此投緣,只是抱歉,子野現有公務在身,恕不多做停留。」

顏落怡雖不明白發生了些什麼,但卻報以釋然的微笑,「好,那你多加珍重!」

桓伊見顏落怡如此爽快利落,不禁多了幾分敬佩之色,「那落落,如若有緣,建康再見!」說完,匆匆行了個禮,便轉身和前來報信的少年快步離去。

唉,顏落怡在心里嘆了口氣,本來她還想多詢問些關于那個姑娘的事情,可是,看剛才那情形,她要留他下來也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那她還不如大方的和他告辭。只是現在,她又該怎麼辦呢?

想著想著,顏落怡恍恍惚惚地走出了木槿樹林。心里還在思量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她就這麼一路漫無目的的走著,也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走錯了來時的方向。待到她幡然醒來時,卻已經找不著回去的路。怎麼辦?顏落怡四處張望著,希望能夠找到一個路過的人能給她指點一下方向。但無奈這里少有人出沒,顏落怡找了半天愣是沒有一個人經過。就在她幾乎快要放棄時,眼前豁然出現一幢竹屋。

既然有房子那就一定有人在里面,這就好辦了,她可以讓人帶她回去了。想到此,顏落怡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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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回來了?」原以為自己離開這麼久才回來,他一定會對她盤問一番,卻沒想到迎上的依舊是淡淡的笑容。

「嗯。」顏落怡點了點頭,不好意思道,「我剛才迷路了,幸好這位姑娘把我帶了回來。」顏落怡指了指身旁站立著的另一女子。

「原來如此,」諸葛明宣的目光輕輕掠過顏落怡身旁的女子,笑容清澈無比︰「今日真是多謝姑娘了。」

「公子不必客氣,這是奴婢職責所在。既然已將姑娘送回,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說完,帶顏落怡回來的婢女向兩人分別行了個萬福禮,也不多留,轉身便離去了。

望著婢女離去的背影,諸葛明宣的眼神忽的變得幽深起來,但下瞬,他又恢復了平素的淡然,仿佛剛才的神情根本不屬于他一般。

「你不問我剛才去哪了麼?」顏落怡自是沒注意到諸葛明宣一閃而過的異樣,她見他一直沉默,于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諸葛明宣回頭凝視著顏落怡,唇畔徐徐勾起一抹笑意,「落落怕我擔心,所以想要告訴于我?」她終于開始漸漸在乎起他的感受了。

「我……」她才不是想要告訴他呢,她只是不知道開口該說些什麼罷了。

「既然不想說也沒關系,」注意到顏落怡兩側束起的發絲有些凌亂,諸葛明宣伸手輕輕替她梳攏,眼神溫柔地似乎掐得出水來,「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便是落落你能平安歸來。」

長長的睫毛下覆蓋著足以魅惑人心的雙眸,輕柔似水的眼楮里透露著淡淡的光華,顏落怡甚至可以在那一片黑色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這種眼神,顏落怡心里突地咯 一下,她似乎在哪見過。

「怎麼了?」諸葛明宣見顏落怡臉上閃過一絲異態,于是關切道。

「沒什麼。」顏落怡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剛剛究竟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樣子?

「對了,剛才究竟是誰大鬧侍書館?」盡力甩開剛才那奇怪的感覺,顏落怡終于想起了他們先前前來侍書館的目的,望了望四周,見侍書館一切正常,顏落怡道,「應該沒什麼事了吧?你的那位好友子敬呢?」

剛才要不是因為發生那件意外的事情,她早就和那位小書聖好好熱絡熱絡了。想想,那可是一代書法家王羲之的兒子,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機會得見真容的!要是再讓他幫她寫個字帖什麼的給她帶回去的話,那她可就發大發了。若是她沒記錯,那可都是八九位數起跳的事情啊。哦吼吼,一想到這里,顏落怡的心情簡直好到了極點。

「暫時是無礙了。」

顏落怡尚在自我幻想,樂不思蜀中,對于諸葛明宣的回答也就並未多想,只是單純地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落落回來了?」這時,身後傳來一抹驚喜的男子聲音。

這個聲音,顏落怡的嘴角慢慢暈開一個美麗的弧度。

原來是小財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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