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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蘭番外二︰人生若只如初見

阿斯蘭經常覺得在感情上自己是一個失敗者。

拉克絲和他是幾年的未婚夫妻,但他卻在懵懂中失去。失去了之後才知道珍貴,卻已經無法挽回。最終,只剩下了帶著哀傷的淡淡懷念,還有多半屬于知交的牽掛和關懷。

然後他自己選擇了卡嘉麗。

可或者是報應,或者是某種嘲笑——

他每天都跟在卡嘉麗的身邊。早上和她一起用餐,互相問候;白天跟著她到處跑;晚上陪著她看奧布的文件……他們如此接近,他卻總是在那個時候,懷念他們相識的最初。

荒島之上的初見,卡嘉麗就已經震撼了他。她質疑的,或者正是他一直都想要質疑卻不敢去質疑的東西。

此後,他和基拉殊死戰斗。他以為自己殺死了基拉,絕望的難以言喻的時候,又是卡嘉麗救了他,並將她的質疑進一步升級了,恰好點在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因為殺人而被殺,因為被殺而殺人,這樣真的能獲得和平嗎?

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為了保護而戰。所以尼高爾死了,他必須去殺死基拉來復仇。可基拉死了,他該殺了誰來復仇?

阿斯蘭可以肯定,就是在那個時候,卡嘉麗走進了他的心底。

但那不是他們感情的開始。

那個時候,他甚至完全沒想過自己會和卡嘉麗在一起。他始終認為,將是拉克絲和他共度一生。哪怕他的父親已經昭告天下說婚約解除,哪怕拉克絲不想要一份責任太重的婚姻。

他只是很矛盾的,在責任感無法消除的情況下,努力的將那份責任感轉化。

直到他的父親用決絕的手段將這段婚約徹底打碎。

後來,拉克絲和基拉回到宇宙。而奧布的局勢日益惡化,他在大天使號的境遇不妙。

——雖說化敵為友,但他們畢竟追殺大天使號那麼久,一時間怎樣也無法熟悉起來,大家都有些別扭。而作為同胞和同類的迪亞哥與十月他們本質上都處于看他不順眼的時期。

在這個時候,卡嘉麗因為國事上的煩惱來訴苦的時候,給予她安慰簡直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一來,這樣他能有點事做;二來……這或者確實是基拉說的,他「照顧弱者」的天性在作祟;三來,他那時覺得卡嘉麗開解過他,他應該給予回報。

何況……他還在卡嘉麗的身上,看到了昔日那一個,明知道戰爭會發生卻固執的不肯去相信的自己。

但那個時候,他依然沒想過和卡嘉麗在一起。

他認可了拉克絲找到的路,和卡嘉麗終究不是同路人。他的理智很明確的告訴他,卡嘉麗不是一個好選擇。

那是什麼時候,他決定無視理智的勸誡的?無疑,那是又一次被卡嘉麗安慰了以後。當然那一次,應該說是他們互相安慰才對。

那時候,他勸說不成,差點被自己的父親一槍殺了。

那是怎樣的打擊?很難說清楚。

但其實在卡嘉麗安慰之前,基拉和拉克絲試圖安慰過他的,不止一次。

雖然基拉不擅長安慰人,而拉克絲則不肯明著說「節哀順變」這種詞匯,而是慣常的用捉弄人的方式來試圖讓他忘記那種痛苦……

可是,他們的安慰都不成。

他已經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拉克絲的好意。因為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什麼都沒做也做不了。何況她自己其實也處于需要安慰和支撐的狀態,哪怕她自己不覺得。

——他們已經不可能相互支撐。

而基拉,也許朋友的勸慰到底還差著一點什麼……同時,或者朋友總是比自己更容易了解自己。他也同樣看得出來,基拉希望能撐住拉克絲。

他還能撐得住,拉克絲就難說了。作為指路者和希望的所在,拉克絲比他更不能垮掉。

這麼想著,他努力讓自己「恢復正常」。直到卡嘉麗用笨拙的方式試圖來安慰他,他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異常脆弱。

于是他下定決心,開始一段不帶責任,但多半注定要失敗的感情。

後來回想起那個決定的時候,阿斯蘭並不覺得後悔。或者是因為回憶的次數不少,他甚至一直都能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

那時候,他決定放縱自己的情感,卻並沒想過和卡嘉麗回奧布。

他可以無視迪亞哥的勸誡,但並非當真不知道迪亞哥所說的事實。

奧布不是一個多適合調整者的環境。

他只是希望在那困難的環境里,和卡嘉麗相互扶持。這會是一段同時帶著苦澀與甜蜜味道的日子。他會一直記得。

後來讓他前往奧布的決定的,是因為創世紀。

創世紀……使用這種毀滅性兵器的他的父親,失去了父親的拉克絲還可以報以敬意,他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是讓他想要逃避的罪孽。

而突破了他設下的屏障,冒著生命危險將他從創世紀中帶出的卡嘉麗,卻是他在悲痛絕望中的救贖。

感情在那一刻升華了。

可這種因為生死相隨而刻骨銘心的情感,卻也就是他對卡嘉麗感情的頂點。

有一句話,叫做盛極必衰。

在三艦同盟的時候,不管外面是多麼艱難,但他和卡嘉麗卻是默契的。也許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以讓他們明白對方的意思。

可在奧布,明明大部分的時間他都跟在卡嘉麗的三步之內,可就像是他明面上的職責一樣——他看著卡嘉麗,而卡嘉麗看不見他。她走在他前面,留給他一個背影。

如果一段感情,在兩個人明明還在一起的時候,就讓其中的一個懷念過去,是不是很悲哀?

或許吧。也或許還有更悲哀的。

在來奧布之前,他幾乎抱有一種殉道般的情感——守護卡嘉麗,一直到和她反目成仇的那一天。但在奧布的日子,卻時常讓他懷疑,在他們反目成仇之前,他們的關系可能會冷淡到普通人的地步。

這樣想或者過于悲觀。

卡嘉麗甚至一直都記得只和她見過一次的拉克絲,他們卻有那麼多共患難的經歷。

可在那個時候,卡嘉麗幾乎是隨心所欲的。而現在,她卻被奧布的事情佔據了太多的精力。

那不是卡嘉麗的錯,可讓他不知道該作何感想的是,卡嘉麗花費了那麼多的心力,卻僅僅是在國事上步步後退。

阿斯蘭清楚的記得那個過程。

剛回到奧布的時候,塞蘭家族的表現其實很好。他們以一副忠臣的姿態迎接卡嘉麗,並且飛快的將她推上了奧布首相的位置。

卡嘉麗本來就希望能守護奧布,自然也不可能拒絕。

可是很快,一系列的試探就開始了。從暗地里到明里,從拐彎抹角到淺顯直白……塞蘭家族開始試探卡嘉麗的態度、政治能力乃至于……底線。

就本心來說,他自然希望卡嘉麗保持她直率的那一面。可在同時,他也絕不可能樂意卡嘉麗在政治上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何況塞蘭家族擺明了親近大西洋聯邦。

抱著矛盾的心情,他是勸過的。他還知道西蒙茲也勸過。

他們都告訴卡嘉麗,不能讓塞蘭家族一家獨大。

可卡嘉麗總是說——「現在復興奧布是最重要的,塞蘭家不是做得很好嗎?」。

于是,他又忍不住提了幾次她的父親前阿斯哈代表。但這或者本來就是不需要說的。卡嘉麗最喜歡的做的事情之一,本來就是懷念自己的父親。

可她懷念的不是赫利奧波利斯、維多利亞這些事情上他父親暗地里的決策,而僅僅是懷念父親在奧布國破之時,以身殉國的悲壯。

赫利奧波利斯與地球連和的合作,讓奧布在地球連和軍方的某些派系眼里形象頗佳。而天之御柱在奧布國破後堅持派殘兵幫助地球連和奪取維多利亞宇宙港的行為,也讓地球連和軍隊在佔領奧布的期間,行事更為溫和。

但這些曲折委婉的手段,卡嘉麗卻視而不見。就連他父親在生命的最後那段時間對她進行的政治教育,她的理解也浮于表面。

卡嘉麗只是記住了志向與心意,執拗的按自己的心意行動。既然如此,又能怎麼讓她改變心意呢?

于是很快的,她離開了軍營,離開了忠心耿耿的軍人們,在塞蘭家族的安排下走進了行政院。日復一日的埋首在文件堆里,看那些不明白的數據和術語,為日漸興旺的奧布高興,卻也日漸失去了作為首相本應有的實權。

是這樣的退縮助長了塞蘭家族的野心嗎?

婚約宣傳的事宜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這種事,他當然不可能願意。可是……

「抱歉,阿斯蘭。可是,現在的奧布百廢待興。塞蘭他們在這方面確實是做得很好。我也希望能多做一點。現在的話……暫時……」

卡嘉麗這麼說,臉上滿是歉意,眼神充滿了惶恐。他從沒見過她這個模樣,也堅持認為只要她不同意的話,這種宣傳就不會變成現實。

他難受、焦躁,只覺得滿腔郁悶無可發泄。可那又能夠如何?卡嘉麗不願意相信那可能會有的殘酷未來,那麼,他能用他們在奧布見不得光的私情死硬的要求卡嘉麗放棄她滿心以為的「大義」嗎?

當卡嘉麗同意了婚約的宣傳,塞蘭對他的排擠,也就變得明顯且急切起來。

他在奧布是卡嘉麗的保鏢,在工作的各方面都受到行政院的節制。而行政院的首腦到官員們,有些本來就是塞蘭一系。而另外的那些……說的不客氣點兒,有誰願意選擇一個連抗爭意識都沒有的傀儡?如果連那都不會做,又有誰會願意為了一個調整者得罪塞蘭呢?

他雖然一早就知道奧布並不是一個多好的環境,但或者是因為曾經在月球安然無恙的住了幾年的緣故吧,總沒有什麼切身的體會。那種感覺只是模模糊糊的。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開始自嘲——

他忘記了啊!那個時候,他和母親的身後有黃道同盟,基拉的身後有奧布政府。所以他們才能好好的隱瞞身份,所以他們才能安然無恙!

大戰之後的阿斯蘭•薩拉,帕特利葛•薩拉之子,怎麼能一樣?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在他的朋友中,基拉的地位會那麼重要。

不是因為他照顧他成了習慣,而是因為,在身處一個「調整者至少會被排擠」的大環境里,有一個同類陪伴在身邊,這實在是太重要!那個時候,除了在母親的身邊,只有在基拉的身邊,他可以完全不用掩飾什麼。

如此相伴七年,基拉怎麼可能不重要?

基拉,同樣也在支撐著他啊!

這一點,卻是作為奧布首相的卡嘉麗做不到的。

他愛上的,能和他相互扶持的,只能是最初那個印到他心底的身影——

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懵懵懂懂,只知道听從命令戰斗的士兵;

那個時候,她只是一個天真浪漫,只憑著一時的感情沖動就逃離了國家的公主;

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不得不站到了父親的對面,與之戰斗的、看不見明天的流亡戰士;

那個時候,她只是一個失去了父親和國家,不知道是否還有未來的流亡公主。

他們曾經只能相互扶持,只有攜起手來,才有前進的力量。

那時候他們其實什麼都不明白。沒有世俗與現實力量的阻礙,也就無法真正懂得那份力量的強大。

可終究,他們無法生活在虛幻的愛情童話之中。而「能走到一起」這樣的想法,不過是年少時睡前感受到的幸福泡沫。當睜開眼楮看見世界,這虛幻的幸福便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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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對阿斯蘭的理解。

被排擠、輕蔑,而戀人只顧著所謂的政事,什麼也看不見。甚至在婚約上妥協。

作為調整者,他們想在感情上想要修成正果很難很難,但戀人連這個也視而不見。

如果阿斯蘭不是聖人或者受虐狂,那麼他的感情必然受到這些環境因素的影響。原著中他根本就沒有找到結束戰爭的路,對第三勢力抱有極大期待,那麼他只會被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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