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葛志成要幫柳玉妹放轆轤繩打水,柳玉妹執意不肯,葛志成只好先把自己的兩桶水裝滿,說道︰「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說罷就挑起水桶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柳玉妹見葛志成走後,便把自己的水桶掛在井繩上,屏住呼吸,兩手交叉扶住轆轤放井繩,開始自己最恐懼的動作,待到那幾十丈的井繩放了下去,玉妹的心才算安定下來,下一步的環節是搖轆轤卷繩索,這個環節雖是要付出氣力把裝滿水的桶搖上來,卻不必膽戰心驚了。
當她挑起沉甸甸的扁擔,走下井台,兩桶水雖搖搖晃晃卻沒有溢出一滴水,正步履輕盈的往知青院子里走去,抬頭看見團支部書記從大廟門口里出來到農藥研究室上班。便笑著點了點頭。那團支書薛文仁卻定住了腳步,邊欣賞邊說道︰「俺這還是第一次得見,少女挑水竟然是一幅最美的畫圖。小玉妹,你把勞動的動作藝術化了!」
听到薛文仁的夸獎,玉妹心中很是舒服,好話一句三冬暖。這樣的話語傳進自己的耳中,竟然如蜜糖流進自己的血脈。心房里甜絲絲的。她隨後把兩桶水倒進大水缸中,見文修他們三位男生門窗還是緊閉著,天空剛蒙蒙亮。便洗臉漱口刷牙,房間里還太黑,她把自己的小圓鏡子拿到窗外,對著鏡子在院子里梳小辮兒。才把自己收拾干淨利落。見薛文仁走進院里,見了玉妹示意她不要出聲,躡手躡腳走到她跟前遞給她一張對折的信紙,然後又擺擺手自己走了出去。
玉妹剛要高聲和薛文仁打招呼對話,知道團支書怕吵醒那三位男生,心想人家是農村的男人都知道注意小節不打攪別人,自己是個女孩子還是大城市來的竟總是不管不顧的沖動。忙進了屋,好奇的迫不及待地打開信紙,看看紙上寫了什麼?
玉妹打開信紙,見那信紙上是用毛筆寫的小楷字,字體工工整整,可見一是用了十分的心思,二是厚積薄發,字字句句隱藏著十分的功力。題目是《天仙子》,玉妹見了知道《天仙子》是詞牌,後面寫的是贈玉妹,便興致勃勃地往下看寫的是什麼內容?
腳步輕輕挑水行,扁擔在肩身秀影。
水盈盈滿往家回!
觀此境,圖美景,少女麗姿當記領。
路上踫逢雙眼明,天地幻實需自醒。
縴縴玉立非畫屏?
真不定,初來映。明日嬌紅重入鏡。
詞後又寫了幾句話︰
小玉妹黎明井台打水,擔水動作之美如美畫屏,令吾賞心悅目,即興小詞一首,一發感慨。望小玉妹笑納。山野愚夫薛文仁拙筆……
玉妹反復——懂了詞的意思知道薛文仁真心欣賞自己的挑水身姿勞動動作,即興給與贊美。這種寫詩贈詞的雅舉並不是發生在知青,而是真實的來自山野村夫,看著滿紙漂亮的小楷毛筆字,豐富的詞匯,工整的詞韻,自愧這兩年來,枕邊放著一本詩詞格律卻沒有自己的作品。想那鄉村秀才薛文仁僅見了自己的一個挑水姿勢,走路的動作就寫出了一篇精美高雅的詞作。心中不又生出敬佩好感,暗想,難怪近期常與農藥研究室接觸,稍微有些視力的人見了都能看出那知青里最優秀的才女傅春芳,已不再堅持孤芳自賞,接受了薛文仁這個小她好幾歲的農村小男人的求愛,習慣了薛文仁那熱辣辣的眼光和火熱的語言表達。因農藥研究室沒有院牆,薛文仁幾次當著傅春芳高調的情不自禁,興奮的動作和傅春芳坦然地接受,都被玉妹無意間看到,難道這就是你情我願,你歡我愛的熱戀嗎?每每看到傅春芳的粉面桃腮上兩只眼楮中放射出的溫柔和喜悅,契合著薛文仁的興奮和活躍,這就是甜蜜的愛情?
中午,薛文仁來到玉妹的房間,問道︰「小玉妹,我寫給你的小詞,你看過了嗎?你感覺滿意嗎?」。
玉妹笑道︰「薛書記只比我大幾個月,還生在相對封閉的農村,卻不料有如此深厚的古詩詞功力。不但填詞作雅韻,還能結合現代語言詞匯讓古詞不但生雅,又平添了活潑和生動。這首小詞唯美,雖是對我有超實的過獎,如果拋開我這個具體的人物,你的唯美聯想,形容詞比喻句,寥寥幾句,卻能讓人感到一個立體的畫面,的確是一個少女的勞動動作被藝術化了,薛書記真是妙筆生花呢!」
薛文仁興奮地說道︰「小玉妹能鑒賞這首小詞,我真對你刮目相看了。在村里,大多數的人對你的看法,都覺得你是秀外憨中。我也以為是這樣的,今天一席談,倒是打破了對你的偏見,感覺你是我的知音呢,你到底來自大世界見多識廣,說出話來言中有物,我倒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今後詩詞方面你是我第一鑒賞人,我如果填詞作賦會在第一時間拿給你看。」
玉妹笑道︰「我也很想看你給傅春芳的情詩呢!你有沒有膽量讓我鑒賞?」
提起傅春芳,薛文仁就不由自主地表現出興奮,他笑道︰「這麼隱秘的事你也看出來了,傅春芳還只想保密呢!你是第一個膽大包天的人,竟敢直截了當地問當事人這麼敏感的話題。我服你了!」
玉妹笑道︰「我的雙眼視力都是一點五,事情就是這麼湊巧,你的幾次情不自禁的舉動,偏偏都進入了我的視力範圍。這事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自然也瞞不了馬宏生和江書麗。他們不挑明只是覺得姐弟戀不可能,也不相信傅春芳會真的嫁給你,這只是你一時的一廂情願。你才是膽大包天的人,竟敢追求知青大姐。可我隱約覺得你有可能美夢成真,我隱約發現傅春芳在漸漸接受了你。」
薛文仁認真地說道︰「果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小玉妹,我從今後把你當作知己啦,我不但把寫給傅春芳的情詩先讓你看,還要讓傅春芳和你多來往做知心朋友。實不相瞞,我真心實意地愛上了既聰慧又美麗的傅春芳,我為自己將來能有這樣的女知青做妻子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