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抬頭,洛無雙便對上了慕紹中意味深長的雙眸。棋盤上的這個字,是想說明什麼,洛無雙隱隱的有了底。可是,她卻不敢妄下結論,仍是直直盯著慕紹中,等著他的答案。
「不用這樣看著朕。朕的用意,應該就是你理解中的意思。」慕紹中倒也不避諱,仍是淡淡的開了口,「朕只是想征詢你的意見,這樣,算不算得上是顧全大局?」
緩緩低下頭,對上棋盤上的那個「傾」字,洛無雙的心緒是喜憂參半。事情往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她不太敢想象。「皇位」兩個字,古往今來,一直伴隨著不小的血雨腥風,不論是守位,還是攻位,對皇子們而言,都是窮其一生在追逐,亦或是在期盼的虐身虐心的大戲。但是,她更明白,其實慕紹中的心里已經有了決定,此時此刻,並不是真的如他所說,要來征詢自己的意見,而不過只是,想從自己這里,得到些微的肯定,僅此而已。
但是,若是他真的能坐上那個位子,他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這一點,洛無雙一直深信不疑。所以,她並沒有做太多的考慮,便堅定的點了點頭︰「皇上英明。」
若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她願意一直追隨他,盡自己的最大努力,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
詔曰︰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還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僵之休,朕緒應鴻續,夙夜兢兢,仰為祖宗謨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慶,端在元良。次子彥傾,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茲恪遵皇太後慈命,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
于蒼慕六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授彥傾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大典告成。」
翌日,這道聖旨便像是一串鞭炮,瞬間炸開整個皇城。當朝二皇子成為了皇上欽點的太子爺,這究竟代表著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對于慕紹中的決定,人們的態度自是莫衷一是,但是,聖旨一發,就如同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亮眼的明黃,代表著滿滿的不容置疑。
「豈有此理!」伴隨著瓷器被推翻在地濺起的碎裂之聲,許晴芙眸中滿滿的憤怒卻無法因為這點泄憤的舉動而得到半分消除。視線不耐煩的轉向了在一旁來回踱步的慕彥飛,許晴芙又是一陣不耐,「瞧瞧你的樣子,平日里本宮讓你對政事多上點心,莫要鋒芒太露,被那慕彥傾搶了風頭,你都把本宮的話當作耳邊風。現在好了,皇位都被人奪去了,你說你打算怎麼辦!本宮真是越想越生氣!」
「好了母後!」慕彥飛也是不耐煩的對上了許晴芙恨鐵不成鋼的視線,「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是我樂意的麼!要怪還不得怪父王平日里太寵著那個慕彥傾,甚至還偏袒他到了這個地步!」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念叨著人家的不是。原本就要到手的位子,還不都是你成天不務正業,才會給那慕彥傾鑽了空子。都死到臨頭了,你怎麼還不趕緊想想辦法!」
「母後!」
慕彥飛憑空的這一聲吼,讓剛剛走到門口的許凌雲嚇得就是狠狠一怔。心中大概明了他們是為了什麼而爭吵,許凌雲待二人暫時平息吵鬧後緩步走入殿內,朝著他們恭敬行禮後,方開口說道︰「皇後娘娘,飛兒,你們稍安勿躁,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這種時候千萬不要自亂陣腳啊。」
「哥,你說說看,平日里咱們是不是沒少念叨他,可他成天就是一副不上心的樣子。現在詔書都下了,整個蒼慕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你說我們怎麼能不亂!」
「芙兒,你先別急,現在只是下了詔書而已,一切還未完全確定,總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
許凌雲好言相勸,正在發怒的二人這才勉強將心緒平復下來︰「那你說怎麼辦吧!」
「要我說啊,只要一天沒有舉行立太子的儀式,我們就有時間來策劃這件事情。現在不過是下了詔書,咱們只要想辦法攪黃這個儀式,這件事,或許也就跟著黃了。並且,我想到一個妙計,一箭雙雕,絕對能夠一次性處理完所有問題。」
「哦?」許晴芙的面色這才由劈頭蓋臉的陰霾轉為多雲,看向許凌雲的眸色卻是將信將疑,「哥,你有什麼好辦法?」
許凌雲沉默著,視線若有似無的掃了掃在一旁淡定靜立的宮女太監。旋即,許晴芙便會了意,揮揮手將他們打發走了合上了門,待到整個屋內就只剩下了他們三人,許凌雲的嘴角這才勾起了邪佞一笑︰「方法還真有一個,就是有點冒險。」
「無礙,哥,你倒是說說看,若是可行,就算冒點險也沒問題。」
有了許晴芙的首肯,許凌雲便點了點頭,三人旋即圍成一個小圈,听許凌雲將辦法大致說了一遍。待到終于理順了整條路子,原是愁眉苦臉的兩個人,臉上這才露出了一些若有似無的笑︰「行,哥,就按你說的辦。」
***
詔書下過之後,雅茵殿便開始異于往常的熱鬧了起來。宮內閑著的妃嬪佳麗,不論平日里同她是否走得親近,此時都不忘來道一聲恭喜。沈映蓉淡淡接受,淺淺道謝,幾分真心幾分虛假,她心中再清楚不過。只是,雖然她也不希望太招鋒芒,但仍是無法阻止她們恨不得將門檻踏破一般的趨之若鶩。
還未走到雅茵殿,許晴芙便听見了從殿內隱隱飄出的歡聲笑語,以及那混著各種脂粉香氣的熟悉氣味,本就不好看的神色旋即蒙上了一層更深的怨憤。這氣味,在沈映蓉回來之前,是常常飄散在她的芳寧宮中的,可是而今,只消一紙詔書的力量,一切都變了。
她曾一度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也真的認為她們對自己的殷勤中總有幾分真心。可是不過一宿的功夫,那些原本將自己吹捧上天的人們,便全都換了個地方阿諛奉承,果然這宮中吹著的,就是一股趨炎附勢的歪風,于是而今,這原本在她感覺中沁人心脾的脂粉氣入了鼻,便是清香不再,只透出了一股濃濃的狐狸騷味兒。
「皇後娘娘駕到!」
小太監尖聲宣叫,屋內嘰嘰喳喳的聲音便瞬間停下,大家都紛紛起身朝著門口的方向盈盈福身,低頭問安。一陣尚算整齊的「皇後娘娘萬福金安」之後,便是一片針落可聞的死寂,空氣中,就只能听見許晴芙那繡著彩鳳的花盆底同地面規律踫撞的聲音,隱隱泛出一陣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