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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醒來,是因為听見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疼。

艱難的睜開眼楮,一半的神經依然沉浸在深濃的困意中,可是渾身的酸疼和不適卻在提醒著她,此刻的情形,一切都是不對的。

「醒了?」冷漠低沉地詢問聲在耳畔響起,她恍然抬首,目光觸及對方的那一刻,睡意全無,驀地完全驚醒。

疼。

單手支起額頭,覺得頭腦幾乎快要裂開。濃重的混沌感和宿醉後的暈眩在她的腦袋翻攪開來,頭暈目眩,沉重的疼痛感仿佛沿著全身匯聚到最敏感的腦神經里。

為什麼,會這樣。

她眯起雙眸,昨夜的一幕幕在一瞬間回到腦海之中,由模糊漸漸轉為無比的清晰。

喘息。

燥熱。

疼痛。

深吻。

糾纏。

……

愕然的睜大眼楮,下意識的拉起身上的被單坐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想起來了?」又是一聲淡漠的詢問,甚至話語里還多了一絲謔然。

聞言,她立刻漲紅了臉頰,低首蹙眉,咬住嘴唇,緊緊抓著被單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眼楮因為慌亂而四處流竄,卻一不小心,撞上床單上那一片已經干澀了的紅色印記。

「你想要什麼?」

她驚愕地抬首,身子卻陡然僵直,他,說什麼?

「以往我都是給錢」,他一頓,瞄了一床上那片紅記,「不過我想你可能想要更多。」

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敢相信他的語氣,和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眼淚瞬間溢到眼底,她難以置信的望向他,卻看到一副理所應當的冷漠表情。

 嚓。

她听見自己的心裂開的聲音。

他,真的,是關浩南嗎?

真的是,她愛上的第一個人嗎?

斂下眼瞼,淚水無聲滑落,她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半晌。

她掀開被單,下床拾起地毯上散亂的衣服,然後在一件一件輕輕的穿上,一點都不想哭,總要留點尊嚴的,是不是,可是眼淚就是在不停的往下淌,她到底,到底做了什麼啊。

她的身子一直在抖。

自始至終都是沉默。

沒完沒了的眼淚。

他睨視她的眼神依然冰冷,卻多了一絲混亂,「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是昨晚我並沒有使強,這點….」

他哏住。

因著她滿是淒楚和痛苦的瞪視而別開雙眼。

疼。

她下意識的扶住胸口,突然覺得心,連呼吸都會感到疼痛。

我不認識你。

我不認識你。

我不認識你。

腦子里反反復復進出映襯的這五個字,像是在嘲笑著她的愚昧和荒唐,這樣的幼稚和天真。

…….

我想我一定在哪里見過你。

你不認為我們該慶祝一下嗎,茫茫人海,緣分天注定。

……

多可笑。

這樣的話,那樣的環境下,稍微聰明一點的女人都可以听得出來吧,明明就是男人追逐一夜,吊人上鉤的可笑伎倆而已。

而她,卻真的以為,他還記得她。

怎麼可能….他的記憶里,怕是從來都沒有過她這樣一個人吧。

她僵直著身體,一步一步朝著門畔走去。

該收場了。

愛情落幕,她所編織的那個夢如同一場可笑又滑稽的獨角戲,自始至終,連一個客串的人都沒有,而夢醒來,她所能得到的,只是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而已。

搖搖欲墜的從他身邊走過,卻心神一陣恍惚,腳下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他在那一刻扶助她,卻發現她的整個人都是冰冷的,蹙起濃眉,黑眸露出些許復雜情緒︰「你,還好吧。」

她無聲的推開他,視線始終凝視著腳下暗紅的地毯,打開他身後的門把。

然後,她想要開門的手被另一只手按住,她蹙眉,掙扎,卻被攥的更緊。

一張紙片遞到她面前,上面是一行類似電話的數字。

「這是我的私人電話,如果…你想到要什麼,可以來找我。」

隨即,她被按住的雙手被放開。

「呵…呵呵….呵呵…」

他鄂住。

她居然,笑了。

她終于把頭抬起來,原本一直在流的淚水也瞬間止住,可是他卻發現,那樣的笑容似乎比痛哭還要淒慘。

「關浩南,你根本就不認得我,是不是。」她陳述的語氣里听不出半點詢問的意思,就像那是她已經弩定了的事實。

「放心,不過就是上了一次床而已,我賠得起。」她接過他遞來的紙片,然後一片,一片,撕的粉碎,狠狠地撒在他臉上。

她微笑,轉身離開,留下自始至終一臉茫然訝異的他,再也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留戀。

夢,終于,醒了。

***

他站在窗前,看著白茫茫的雪地里那個飄搖的白色身影,視線凝聚。

關浩南,你根本就不認得我,是不是。

那句話,是讓他困惑的始源。

他的記憶里的確不曾有過這樣一個人。

抑或者,他的生命里都不可能再去承載任何一個女人。

那樣深刻的背叛和欺騙,早已讓他對愛情和女人免疫。

最愛的人,最好的摯友,…

對一個男人而言,這樣的背叛太過殘忍和褻瀆。

他放棄籃球,轉學管理,他答應出國,回來繼承關式…

別人眼里理所當然的程式,在他身上卻如同一個太過沉重的枷鎖,他一直試圖掙月兌,尋求可以自由展翅的機會。可是,最後,他卻心甘情願選擇被束縛,為的只是要給那個他曾深愛的女人一份責任和一個家。

不過一年。

只是一年。

像當初承諾她的那樣,他回來接她,兩個人一起面對未來未知的幸福和風雨,永遠在一起。

直到,大剌剌的陽光下,他看見她和摯友無聲擁吻的那一幕。

他震怒,沖上前去,生平第一次打了那個他視為親兄弟的男人,男人不還手,任他的拳頭將自己打倒在地,直到她的怒喊聲在他耳邊響起,「關浩南,我從來都沒愛過你!我愛的人從來都只是家明!」

他松手,難以置信的望向她,額上的青筋暴起,緊握的拳指嵌入掌心。

他看著她流淚,看著她心疼的扶起方家明,也看著她走過來,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要恨我也好,怪我也好,都沖著我來,與家明無關,我愛他,是我的事。」

如同心頭陡然襲來一刀,那樣尖銳和撕扯的痛楚讓他絕望,「那你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為什麼要騙我!」

「我曾經以為可以愛上你,可以等你,可是你走後,我才發現,我愛的人始終是家明。」

那些話,終于燃起他最熊熊的怒火,他揚起手,卻終于還是在看見她倔強的凝視之後放下。

兩年後,他出國回來,繼承老頭的家業,卻不復曾經的輕狂不羈,他冷酷理性,將關式打理的蒸蒸日上,商場上紛紛傳肆關式總裁的精明和狠辣。

而夜里,為了忘卻那些背叛和傷害,他流連各種聲色場所,追逐一段又一段流色欲情,些許的迤邐風情,他便傾身靠近,身體歡愉後瀟灑離開,他給錢,別人給,漸漸地,一切都變成骯髒的身體交易。

于是,他就漸漸的不再相信,或者是已經忘了,這個世界上,有錢,並不是一切。

不過是上了一次床而已,我賠得起。

只是,他從她噙著淚水的眼楮里看見的,卻不只如此,像這種女孩,該是想把所謂的初夜送給愛的人吧,卻不曾想,在他的床上賠了自己。

微嘆一聲,從來沒想過自己要扮演這種角色。

真可笑。

拉上窗簾,轉首,隨意的視線落到玄關處一雙米色的高跟鞋上。

他僵怔住。

她,沒穿鞋?

這可是大冬天,而且還下了一夜的大雪。

他擰眉,然後走到玄關,拿起那雙米色高跟鞋,右拳緊握,下一秒,奪門而去。

雪地里只留下一串難別辨別的淺顯腳印。

從樓梯間到樓梯口,他的視線實際上只離開她很短的一段時間。

他四處尋她,胸中有莫名的焦急,他在風雪里呼喚她,卻驚然發覺自己並不知曉她叫什麼,于是在他嘴里喊出的,也只能是「喂!…喂…」

可是,那個女孩卻記得他的名字。

恍惚中,他想起每一次他沖她喊出自己的名字時,女孩臉上由驚慌轉為柔軟的無聲表情,然後爍著流光的眼楮凝視著他。

昨夜,一直都是如此。

他向她搭訕時,他的粗暴弄疼了她時,….

他的名字仿佛是一個可以控制她的咒語,抑或者,她認識他已經很久,所以知道是他時,便產生全心的信任…

只是,他真的不曾記得生命里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驀地,一朵沁涼的雪花落到他微紅的鼻尖上。

他抬首,陰霾微茫的白色天際,又,下雪了。

那抹零落的身影消失了。

他看著手中拎著的米色鞋子,發出那樣輕微的嘆息聲。

她在角落里望著他。

很冷。

不論身體,還是心。

「喂!…喂….」

他叫不出她的名字,因為他覺得不重要,所以不會記得,也不會問她。可是,他的名字,卻仿佛已經成為她生命里的一個記號,或者傷口。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然後在她眼底的淚水中融化了。

她靠著牆壁,緩緩地滑下去,赤腳蹲下,把頭埋在膝間,終于又難以克制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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