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浩南這官職本就在藍若廷之上。他自是自信滿溢地立于軍隊之前,而後跟著藍若廷與天宇翔。
座下的馬兒躁動不安,似是在亢奮這大戰。
藍若廷本以為這次又是他們主動,不料這睿錦這次倒是先于進攻。
萬馬奔騰,揚起萬重黃沙。
折戟沉沙,想必也就此等情景。
楚浩南倒是第一個沖上前去殺敵。藍若廷見著他一出手,自是也護著楚浩南攻擊起身邊的敵軍。
藍若廷的長劍早已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然而藍若廷卻已是殺得有些麻木了。
戰場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這里容不得婦人之仁。
不過,藍若廷總是在自嘲,也許私宅的人一夜之間都死于非命之時,她的婦人之仁便已是跟著死了。如今的她,再不是從前那個善良得任由人所踐踏的她了。
她,不許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藍若廷目露狠色,手下劍刃更是毫不留情。
突然她瞧見楚浩南與先前與她交過手的那名鎧甲男子交戰。只見楚浩南被那男子打得節節敗退,竟是毫無反擊之力。這男子每次攻擊均朝著他的要害之處,其招式快狠準,竟讓楚浩南無法回擊,只能勉強躲閃著他的攻擊。只是這百密總有一疏,那男子見著楚浩南的空門大開,便也朝著他的空門擊去。
這長戟擦過楚浩南的頸脖。
一縷長發應聲落下,而他的頸脖竟滲出了絲絲血跡。
藍若廷瞧著楚浩南打得吃力,而那鎧甲男子竟權當游戲般玩弄于他,絲毫沒用上真功夫。她便料想這軍隊之中能與之抗衡的便只有她與天宇翔了。
思及此處,她便毫不遲疑地策馬而上,一劍擋在楚浩南身前,擋過了那鎧甲男子的攻擊。
「你的對手是本大帥!」藍若廷雙目炯炯有神地瞧著那鎧甲男子。
鎧甲男子瞧著她那明亮如日光的眸子竟是有一瞬間的失神。只是這戰場之上,失神是大忌。藍若廷便是瞧著他這弱點,立馬刺去一劍。
那寒光一閃,倒是拉回了男子的心神。他奮力一躲,劍刃一偏。她只削去了男子鬢間的一縷發絲。
藍若廷不由嘲諷道︰「你切莫小看了本帥了。失神可是行軍大忌。」
那男子輕笑,「我只是瞧著你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
藍若廷並不想與他多說廢話。她舉劍,又是送他一劍。男子輕而易舉躲開了。藍若廷趁著他躲開的空隙,便又送了一擊掌風于他。男子一揮長戟便輕松將那凌厲的掌風化解了。
藍若廷暗叫可惜,只是她是越挫越勇的人兒。她不氣餒,又送給他一記狠絕的劍氣。男子用那長戟正面迎擊那劍氣,竟生生地將那劍氣劈開。
藍若廷暗自叫絕,這需要多大的內力修為啊。
那男子將藍若廷那抹贊揚的神色收入眼底,語帶戲謔道︰「藍大帥大可不必這般佩服在下。大帥還大有機會與在下交手。」
藍若廷一氣,慌忙一連送去幾記掌風。
那男子躲得倒是有些狼狽,不料身上便又中了幾掌。
正在藍若廷暗暗得意自己讓他結結實實地承受了自己數招之際,耳邊傳來天宇翔的喝聲,藍若廷還沒反應過來,便覺肩上一疼。玄衣男子輕而易舉地一戟便揮開了藍若廷的長劍。
藍若廷可不是個會見好就收,善罷甘休的女子。她可是會奉陪到底。她銀牙一咬,長劍一揮,便又朝著玄衣男子揮去。
玄衣男子見著她這般隱忍著痛楚卻又倔強堅持,忽有些驚訝。只是藍若廷一揮長劍,便扯痛了肩上勾著倒刺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疼痛更甚。
藍若廷頓時痛得眼前一黑。可是她絕不會就此暈倒于敵人面前。
她決不能輸。
玄色鎧甲男子忍不住嘲諷道︰「你傷得都這般重了,便不要再堅持了。趕快退兵吧。」
藍若廷輕哼,冷冷道︰「認輸,絕不是大丈夫所為。」
臉色蒼白,然而那眸子依舊清澈如洗,閃爍著堅毅的光芒,宛若日月星辰墜入其中。玄色鎧甲男子有些失神,這樣的眼神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他每個日夜里回味且永無法忘懷的眸子。
藍若廷見著他略微失神,便用盡全力,朝著他刺去了一劍。玄色鎧甲男子竟是躲避不及,生生地挨上了這一劍。只是因著藍若廷已是失血過多,視力也有些不足,那劍倒是刺偏了,落在那胸口旁側。
因著這一劍是藍若廷用盡力氣而來,且隱忍著傷口的疼痛。這樣一拉扯,那倒刺更是將那傷口拉得更開了。血蜿蜒而下,染紅了衣衫觸目驚心。
藍若廷就在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露出一抹絕色傾城的笑容,決絕而美艷,宛若天際綻放的那抹煙火。看得玄色鎧甲男子失去了心魂。
在他身側攻擊著天宇士兵的壯漢見著他這般失神,便長戟向前一伸,本想穿透眼前男子的身軀,卻不料那白衣鎧甲男子掠過眼前,竟用長劍將他的劍氣破開,「 啷」一聲竟將他的長戟彈到幾丈外。玄衣鎧甲男子猛然驚醒。他偏頭瞧著那長戟直插沙地,那長柄猶顫。
玄衣鎧甲男子瞧著那男子是若珍寶地擁著那男子,唇角的笑意愈加顯得曖昧不明。
玄衣鎧甲男子抬首一揮,復喊道︰「暫且退兵……」
那軍隊應聲退下。
天宇翔瞧著那人率領軍隊揚長而去,復而垂首凝視著懷中蹙眉的人兒,心驀然地抽疼了。
一支帶著倒刺的箭深深插入藍若廷的肩上,那肩上早已綻放了大朵大朵的血花。天宇翔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于床上,並將那箭柄砍斷。
楚浩南聞聲而來,見著藍若廷負傷昏迷于床榻之上,慌忙喚著軍醫過來看癥。然而那軍醫方至營帳,便被天宇翔絕決地擋于門外。
「六王子,這大帥情況危急,若是得不到醫治,恐怕是性命垂危啊。」老軍醫道。
天宇翔冷冷地掃過那老軍醫,語氣里透著絲絲寒氣︰「本王子若是這般跟你耽擱下去,大帥的性命方真是垂危。」
而後他便再沒理會立于營長之外呆若木雞的楚浩南和軍醫,轉而瞧著守在門外的士兵,「去給我倒盆熱水來,還有干淨的棉布,一壇烈酒,一些麻藥,還有小刀。」
那士兵依舊處于怔忡狀態沒有反應過來。天宇翔雙目一瞪,聲音復又壓低了幾分。那士兵方連滾帶爬而去。
剛下了命令,天宇翔便回到營帳之中。
床上之人因著失血過多,臉頰早已蒼白得近乎透明。額上已滲出薄汗,那雙黛眉微蹙,銀牙咬唇。雙唇干裂還被咬出了血絲。
時至今日,她依舊隱忍著不讓自己申吟出聲。如此剛毅卻又絲毫不憐惜自己的女子竟讓他如此掛心。這一傷,他倒寧願自己為她承受了去,而不是像如今一般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卻無補于事。
天宇翔幽幽嘆了口氣,復又走至床榻邊,為她褪去身上的鎧甲,手下的小心與無微不至竟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覺。
許是他在為她月兌衣之時踫到了她的傷患處,她不由申吟了一聲。
「媽媽……」天宇翔听著她迷糊不清地呼喚道。他雖不知這「媽媽」是何許人也,只是他下意識地猜到這人于她而言定是無比重要。
他看著藍若廷昏迷的面容,心中一陣苦澀,也許她永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這般立于她的身後,靜默地凝視著她。
如果她能停下前進的步伐,回眸看他一眼。
他便也足願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還有無這樣的福氣,讓她駐足回首。
用了片刻,營帳外的士兵早已將天宇翔所需之物都拿來了,只是麻藥早已用得一干二淨了。
楚浩南上前一步,說道︰「六王子,你一人恐怕忙不過來,微臣願助六王子一臂之力。」
天宇翔的聲音平靜無波,「不用。」只是那語氣里透著屬于皇家的天威,使得楚浩南不敢造次,只能點頭應是。
天宇翔便沒再營帳之外逗留,便轉身走回了營帳之內。
他將熱水和刀放于桌上,便將那烈酒倒入屋內的梳洗架子上的銅盆里。
而後他走至榻邊,將她傷口附近的衣服撕破,復又用沾了酒精的棉布擦著傷口附近地肌膚。許是那些酒精有些流入傷口里,竟將藍若廷疼醒了。
她偏頭,有些緊張,「冰山……」因著受傷,這聲音低沉喑啞,听著怪難受。
天宇翔那平靜的聲音倒讓藍若廷緊繃的神經微微松弛了下來,「這屋里除了你我以外再無他人。」
藍若廷扯起一抹笑容,「冰山,這次又是你救我的性命啊……」
天宇翔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有空耍嘴皮子,倒不如把力氣省下來。等會兒我便要為你拔箭了。這箭上有倒刺,我得小心而為。只是這疼痛難耐,恐怕你熬不過去。」
藍若廷倒是無所畏懼,「不怕……」那傷口猶滲著血水,藍若廷有些體力不支了,就連那話也是喘著粗氣,勉強吐出。
天宇翔凝視著藍若廷那隱忍卻依舊毫無血色的面容時,心中竟是抽疼不止。
他嘆了口,道︰「我得事先將與倒刺相連的血肉除去,方可拔箭,只是,這痛楚難耐,可是苦了你了。」
藍若廷勉強一笑,「你自是放心處之吧。我尚且還能忍受。」
天宇翔瞧著藍若廷,心中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他伸出手臂,冷冷道︰「待會兒你痛了,便咬著我的手臂吧。」
見著藍若廷點頭,他方深深吸了口氣,一手握住小刀,便是利索地朝著那傷口處下刀。那樣慘絕人寰的疼痛,藍若廷自是從未經歷過。她張口便咬住了天宇翔的手臂,冷汗漣漣,眼眶里的淚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溢出,竟是淌滿了一臉。
她唇齒之下的手臂也被她出了血,染紅她的嘴唇。
她嚶嚀著,卻是忍受那劇痛仍舊不肯喊出聲音。
天宇翔手上被她咬著的位置疼痛著,卻絲毫不影響他另一只手的活動。他的另一只手靈巧而行,絲毫不遲疑。只是他凝視著藍若廷那近乎于透明的面容,只覺自己手上的疼痛絲毫比不上她此時此刻痛楚的萬分之一。
她熾熱的淚與手臂上滲出的血混合,蜿蜒而下。
待到這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天宇翔方松了一口氣。剛整理好,他已是汗流浹背了。
藍若廷方微微松了口。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那眼淚竟是止不住地往外流,濕了一臉。
天宇翔凝視著藍若廷那疲憊的神色,不由伸手為她擦去臉頰上斑駁的淚痕。
「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這下子你可要忍著點了,這箭我要拔出來了。」天宇翔竟是不自知他的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那眸色是從未有過的寵溺與溫柔,讓藍若廷看得幾乎就要溺斃于其中。
那粗糙的指月復撫模著藍若廷的臉頰,從指間傳來的點點溫度讓藍若廷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似乎就連她的疼痛也減少了不少。
「我可以的……你就盡管來吧。」說罷,她露齒一笑,盡管是一個無力的笑容,卻依舊那麼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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