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著出了洛陽城,面對前面的一條山道,來人把笑笑的啞穴解開,背著月光指指方向,「在此往南走就是江南,你去金陵的雪浪府找一個叫薛文錯的人,他會幫你解毒。接下來,要去哪里就看你的意願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人看起來沒有惡意,只是做法太過詭異,讓人無法不懷疑。
那人背對她,轉身離開,丟給她早已收拾好包袱後就往前走,直到消失不見。
趁著清亮的月光,王笑笑只覺得他略微佝僂著的背影有股說不出的荒涼和寂寥。沒來由的,這個身影有些許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王笑笑原本只是要離開洛陽城,被這個陌生人一攪和,只好朝著他指向的方向走去。她這會又累又困,看看漸漸泛青的天空和隱約閃現的點點繁星,一陣頭暈腦眩。
順著窄窄的山道往前走去,數不清打了多少的瞌睡,她終于看到了一座木頭架搭起來的簡陋房屋。走近前來發現是一戶破敗了很久的房子,蜘蛛網在牆角橫行,走進去能被飛揚著的塵土嗆得直打噴嚏。
攏了攏地上的稻草,在遠處傳來的蟲鳥叫聲中睡去。她已經累極,全然沒有查看周圍的環境和地形。
此時,那個面貌丑陋的人大喇喇的坐在王笑笑的房間里,手里拿著她壓在枕頭底下沒來得及交給墨影的信。歪歪扭扭的字跡在白宣紙上寫著︰「我出去一段時間,長青拜托了。笑笑留。」
房間里還留有笑笑的氣息,洗浴的木桶已被墨影挪走,放在旁邊的凳幾上有一盆水和各種藥膏。
他嘆了一口氣,放下信,走到水盆旁邊沾藥膏邊在臉上涂抹。待整個水盆里的水由清澈變得渾濁後,他模著有些緊繃的臉站起身。擦完臉後叫過墨影來把水盆和藥膏收走。
「少主,笑笑姑娘……」墨影有口難言。
「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此時的他背過身,看著這間被笑笑住過的房間,一時無言。听出阿歡的語氣里帶著少有的疲憊,墨影知趣的退出房間。
烈日當空,洛河水中飄一楫小舟,舟上盤腿坐一白衣青年,如緞般的長發肆意飄散下來。他閉著眼楮,面色平靜,任小舟隨水漂流,神態似入定般的安然。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在如此炎炎夏日中暴曬渾身也不見一滴汗液。
當小舟飄飄蕩蕩的將要被岸邊繁茂的的葦叢絆住時,他睜開眼楮,無神的看向被葦叢遮住的岸邊。只見岸邊一個簡陋的木柱搭建的房屋,四下里除了荒草叢生的空地和三兩棵無人管理的樺樹外,別無他物。他站起來,負手而立,身子清攫挺拔,襯的這一片荒寂的地方有了抹閑雲野鶴的悠閑與寂靜。
他看看周圍,飛身上岸,留下小舟蕩在山水之濱。周圍的景色似在一瞬間失了水墨般的詩意,只留下空空的風光殼子。
他在岸邊行走,找了個陰涼的地方重新坐下。日光從樹葉間的灑落,金色的光芒籠罩著他。他如同一個可以隨時入定的禪師,周身散發著隨遇而安的氣定神閑。
半晌工夫,一陣急促的馬騎聲由遠而來。
來人一襲勁裝打扮,快到近前時利落的翻身下馬,把馬拴在附近的小樹干上,然後走到他身前半步遠的距離。低頭頷首,恭敬地行禮︰「尤公子。」
過了半餉,坐在樹下的年輕公子微睜眼︰「梨園最近有什麼動靜?」
「回公子,長青公子在梨園過得很好,李先生混進園中做他的業師。每日有專門的教頭督促他習武強身。」來人
尤公子點點頭,帶要抬手時,只听來人猶豫著說︰「只是……」
尤公子把手放回膝上。見此情形,來人微向前走半步。
「只是,王笑笑已于昨夜離開洛陽,去處不明。」
「她照顧了長青一段時間,理應是要感謝的,你查一下他的行蹤,找到了就派人在暗中適時給予幫助。免得落了江湖人的口實,說我們忘恩負義。」尤公子說完,揮手讓來人離開。
「在梨園萬事小心,不可讓御劍山莊的人直到半點風聲。你下去吧。」
來人恭敬行禮,轉身離開。
尤公子坐在岸邊,對著江水臉色平淡無波。只是,他的眉宇間漸漸有了一絲憂愁之色。
「你這次來的很準時。」他的身後悄無聲息的站了一個人。
此人穿著工整的青布衫,頭戴綸巾,一身文雅的書生打扮。不說話時,他是一個翩翩佳公子,但是一說話就露出了門牙的大牙縫,讓人不免惋惜白璧微瑕。這不是張家二公子還是誰。
「作為青龍玉的守護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利用它挑起江湖紛爭,擾亂幫派之間的默契。如果我再不按照你留下來的暗號過來,不知你會再拿什麼來威脅。」
尤功子微帶憤怒的起身,負手立于水畔。
「你不覺得這個江湖太虛假了麼?」若無其事的一笑,張玉峰走到他的身旁,和他站在一起看著滔滔江面。
「只是因為這個理由麼?師傅當年真是錯看了你。」尤公子面帶鄙夷道。
「我自有目的,兩害想衡取其輕。對于蝶宮和御劍山莊,這是我目前唯一所能做到的事。」他不露聲色,江面游過來兩只紫色鴛鴦,這兩只水鳥彼此在水中游戲,互啄對方身上的羽毛,偶爾抬頭看一下岸邊的兩人。
江水泛著細波不斷向遠處翻騰著。
「自小師傅就對你極寵愛,說你行事雖多詭詐,做事的方法讓人無法理解,但心地善良,不失為一個可用的人才。」尤功子看著河水,似有惆悵。
「師傅卻覺得你心腸歹毒,只知用毒。最後棄之師門。不然,我也不會拜入師門。」張玉峰接下去說道,他微眯著眼楮,沉吟道。
兩人一時不語,沉吟良久。
最後,尤公子搖搖頭,「罷了,只望你能不負師傅所望。」
說完,他起身欲走。
這時,張玉峰回過頭來,叫道︰「師兄。」
尤公子頓住,接著往前走去。「叫我尤天嘯吧。我早已月兌離師門,無法回頭。」
「你還恨我當年害你麼?」沒理會他的話,張玉峰接著問下去。
尤天嘯搖搖頭,「我從未恨過,因為你很可憐。」
說完,他便飛身進葦叢,只留江邊一個淒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