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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出遇襲

奴兒屏住氣息,只覺梅峰將她攬得更緊,不動聲色催馬前行。

右前方有幾點幽碧的螢火漂浮,忽而四散開來。

「伏身!」梅峰驀然低喝,將奴兒身子按倒鞍上。奴兒什麼也未看清,只听一聲尖厲勁嘯,旋即有勁風擦臉而過。冷汗遍體,她知道方才那一瞬間,已與死亡擦身而過。

馬兒也在同一刻驟然發力,驚電般躍出,向那螢火後的草垛沖去。

風聲呼嘯,眼前一切飛掠如電,耳畔是梅峰鎮定不紊的呼吸聲,他的手臂穩穩攬住懷中的女子,一手按劍,匹練般的寒光驟然亮起,劃開濃墨般夜色。

梅峰出劍,劍光照徹丈許,就在這一剎那,奴兒看見了綽綽黑影,如鬼魅而至!

眼前一暗,梅峰霍然展開風氅,將奴兒完全擋在臂彎下——最後一眼,奴兒只看到逼近跟前的黑衣人,露在面罩外的眸子森寒,劈空刀光挾一刃慘碧迎頭斬來……劍光陡然暴漲,吞噬那刀光,如狂風倒卷,橫掃千軍!

眼前徹底陷入黑暗,奴兒再瞧不見半分,徒留鼻端一絲腥熱氣息,方才電光火石間,有什麼飆濺上她的臉頰。驚雷乍起,雨聲驟急,烈馬騰躍驚嘶,劍風呼嘯,耳邊響起急如驟雨的詭異之聲,間或有金鐵交擊,更多是熱血噴濺時的颯颯,骨肉折裂間的悶聲……這殺戮之聲,奴兒已不再陌生。濃重的血腥氣,在這暗夜里彌漫開來,直撲鼻端。奴兒將臉頰緊貼梅峰胸前,一動不動,任那風氅將她密密遮裹。隔著衣衫,清晰听到梅峰心跳的聲音強勁有力。

烈馬奮力馳騁,仿如騰空御風,眼前的黑暗卻不曾令奴兒惶惑——她從未有過如此的鎮定從容,想到身後堅定溫暖的胸膛,想到與他同在,哪怕前方是修羅煉獄,萬丈血池,也會一往無前。

周遭金鐵殺伐聲消退,血腥的味道還未散去,血水濕了風氅,漸漸滲入奴兒衣衫,帶來濕浸浸的涼……隔著冰涼的衣衫卻有溫暖從他身上不斷傳遞過來,靠在他胸前,周身溫暖依然。奴兒抬頭,卻睜不開眼。

「別出聲。」梅峰攬在奴兒腰間的手臂陡然一緊,下一刻她已身子凌空,被他抱住滾下鞍去。

兩人滾倒在道旁,身下恰是綿軟的草垛。梅峰翻身而起,攬了奴兒迅速縮身避入草垛後面。馬匹徑直向前飛奔,一路疾馳而去。奴兒心頭頓時冰涼,只听紛亂馬蹄聲踏破水聲四濺,從後面趕來,直追兩騎而去。

梅峰一動不動,左臂一刻沒有離開過奴兒腰間,始終穩穩將她攬住。雨水順著草垛流下,濕透全身,她顧不得冷,只屏息抓住梅峰的手。

待那追趕的馬蹄聲去得遠了,梅峰沉聲道,「跟我來。」

他牽住奴兒大步沖進風中,疾奔在漆黑的夜里,眼前隱約見到一座屋舍的廓形,隱在大片草垛與木樁之後。

梅峰踢開房門,眼前漆黑一片,只有干草的清香撲面而來。

奴兒慌忙返身將房門掩上,雖是薄薄一扇木門,卻至少能將殺機暫時擋在外面。

這里是一處廢棄的軍馬草料場,梅峰曾經來巡視過草料倉庫,隱約記得這處簡陋的屋舍,曾是守倉人值夜之所。

梅峰點亮火摺子,檢視過門窗都已緊閉,外面不會見到火光,這才將火塘中殘留的木炭點燃。北地寒冷,尋常人家都以火塘取暖,屋里除此只有一張簡陋的木桌,四下散亂堆放著干草。

奴兒靠著那木桌,身子微微發顫,不知道是冷還是後怕。刺客暫時已被引開,方才梅峰一力擊退數人狙殺,從精心設伏的殺陣中沖出,若非身邊有自己這麼一個負累,他或許可以殺出重圍……奴兒抬眸看向他,卻驀的一震,只見他風氅濕透,仍在往下滴水,那水滴蜿蜒流到地板上,竟帶著觸目驚心的暗紅。

「你受了傷!」奴兒撲上去,掀開他風氅,慌了神地抓住他雙臂,在他周身尋找傷處。

他按住奴兒的手,揶揄道,「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奴兒一抬頭,淚水竟涌上眼眶,什麼也顧不得,惶急月兌口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事……」梅峰不說話,定定望住她。

「我沒受傷。」他低低開口,語聲輕柔。

奴兒這才一口氣緩過來,眼淚撲簌簌掉下,什麼話都哽在了喉嚨里。

「都是刺客的血,殺了五六人,還剩十余個……」他以為奴兒不相信,忙月兌下風氅。

奴兒怔怔望住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不知是哭是笑,仍未從方才的驚怕中回過神來。

「臉色都嚇白了。」他嘆息,滿眼暖意,「傻丫頭,很怕我會死掉麼?」

那一個死字從他口中說出,叫奴兒心中又是一緊,呆呆望住他的面容,這一刻只覺天塌地陷,生生死死,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失去他。哪怕只是想一想,那剜心之痛也是她絕不能承受的——陡然張臂,緊緊抱住他,「如果要死,你也要死在我後面,那樣我才不會為你傷心難過,受那生離死別之苦。」

梅峰一震,久久不語,只將她擁進懷抱,雙臂箍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好,百年之後,我讓你一步。」他在奴兒耳邊含笑低語,「在那之前,你要陪我到老,一起變成鶴發翁嫗,即便發月兌齒搖,老邁龍鐘,也各不嫌棄。」

相隈倚坐在火塘邊上,梅峰月兌去染滿血污的外衣,僅著貼身中衣,胸前緊實肌膚隱隱可見。奴兒垂下眸子,竟不敢看他。他俯身去撥那火塘中的木炭,自顧凝神思索,未曾察覺她的窘態。

奴兒輕咳一聲,嘆道,「眼下可怎麼辦,難道一直等到天亮?」

梅峰微笑,「天亮之前,自有救兵來援。」

奴兒愕然側眸,神情篤定,對她一笑道,「我們徹夜未歸,默然必會警覺,帶人出城來尋。我放了烈風回去,它認得路,也記得我的氣息,自會帶了默然尋來這里。此處離城郊已近,天亮之前,他們必會趕到。」

奴兒長長吁一口氣,心下略定,卻見梅峰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淡淡道,「我們的行蹤被刺客知曉……只怕已有細。」

奴兒心頭一凜,只覺一股寒意從背脊升起,此番知道自己與梅峰微服出城的人,只得軍中那幾個貼身的下人,若連身邊的人也混進了細,還有什麼人可信。

「難道又是……」奴兒沉吟片刻,蹙眉道,「不對!

梅峰唇角揚起,卻沒有半分笑意,目中精光流轉,深不可測,「你以為,此時誰最想取我性命,誰又能帶著數十名刺客潛入軍中?」

奴兒正傾身去撥那木炭,聞言手上一顫,鐵鉗幾乎月兌手。

不知道是不是濕透的衣衫貼在身上太冷,奴兒竟有些微微顫抖,靠近了火塘還是周身發冷。

「還是冷麼?」梅峰從背後環住奴兒,捏了捏奴兒濕透的衣袖,斷然道,「這樣不行,月兌下來!」

奴兒心中一慌,卻掙不開他雙臂,眼見來解自己的衣襟,奴兒忙羞惱道,「不用,我不冷……」

奴兒雙臂一緊,俯身貼近奴兒耳邊,低低道,「為什麼現在還是是怕我?」

奴兒窒住,忽覺口干舌燥,似乎周身都燙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不是,我,我沒有……」

他不再言語,靜靜抱著奴兒,溫熱氣息暖暖拂在我耳根。

火塘中偶有一點火星爆開,分明方才還覺得冷,此刻卻似周身血脈都一起沸熱了。

「奴兒。」他沉沉喚,語聲低啞溫柔,「我們已經錯過太多的時間了。」

他的唇落在奴兒耳垂,輕輕貼著耳畔,沿著頸項一路細細吻了下來。

奴兒緊緊閉上眼楮,不敢動彈,甚至不敢喘息,心頭劇跳,一顆心似要奪出胸口。

他薄削雙唇灼燙在奴兒光果的頸項肌膚上,激起陣陣酥麻。奴兒被他擁在懷中,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仿佛沉淪在無邊無際的溫暖潮水之中,緩緩漂浮,忽起忽落。

他的呼吸漸漸急促,環在她腰間的手移上胸前,挑開他的衣襟,隔著一層薄薄絲衣,掌心暖暖地覆了上來,極輕極柔,仿佛捧住一件無比貴重的珍寶。

奴兒忍不住喘息出聲,顫聲低喚他的名字,手指緊緊與他。

他停下來,扳轉奴兒身子,令她仰頭直視他的眼楮。奴兒痴痴看他,他的鬢發,他的眉目,他的唇,無處不是他的眷戀。奴兒抬手他脖頸,指尖輕劃過他喉間微凸的一點,撫上他薄削的唇……他手臂猛然一帶,將她攬倒在臂彎。奴兒的發簪松月兌,長發散開,如絲緞垂覆,鋪滿他臂彎。他將她放在柔軟的干草上,俯來深深看她,目光纏綿迷離。

衣衫被他層層解開,皎潔之軀再無最後的遮蔽。

火塘中木炭爆出細微的畢剝聲,火光暖融融,隔絕了風雨暗夜的清冷。

看著這個曾經為自己哥哥的人,現在已經是一呼震天的將軍。一路走來,到底經歷了多少的風風雨雨。或許他們注定做不成一對平常的夫婦,注定要在驚濤駭浪里相攜而行,或許這便是他們的夙緣,他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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