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蘇子夜突然站起來,一甩胳膊便將狗販橫著打飛出去。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狗販的申吟聲也被驚訝按回了肚子里。
驚訝之余我首先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蘇子夜的名字。然而他像是根本听不到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快步走向其他狗販。
狗販們見有人出手打人,也紛紛揮舞著刀向蘇子夜聚攏。蘇子夜像是失去了神智了一樣站在他們面前,全然不顧身後的驚叫聲和呼喊聲。
我上前扯過他的胳膊,他踉蹌了一下,終于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你在干什麼!」我大吼。他只是看著我,目光凶狠,殺氣四溢。隨後又將目光轉向面前持刀人,「它們的傷,我會替它們討回來。」
回想起剛才蘇子夜的樣子,原來他是在和小狗對話。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這樣的做法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反而還會招來麻煩。我讓蘇子夜跟我回去,其他志願者也都上來勸阻。
蘇子夜完全沒有反悔的意思,狗販們見他不動也都沒什麼動作,他們也要考慮自己的利益。然而蘇子夜站得穩,我們幾個人都拉不回他一個。
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就要爆發了。我讓阿喵下來攔著他,不管怎麼說阿喵的力量比我們都大。
阿喵變大後站在蘇子夜的面前,頭頂在他胸口上,努力讓他後退。我們鎖住蘇子夜的手,帶著他往後走,不讓他有機會做出一點過激的舉動。
「蘇子夜!你這樣是救不了他們的!」女孩沖到蘇子夜面前怒吼。蘇子夜怔了一下,看著女孩。他顯然還在憤怒中,但並沒有對女孩發脾氣。「那你說,怎麼做?」
「先跟我回去!」女孩抱住蘇子夜的胳膊拉他離開,蘇子夜竟然沒反抗,只是臉上仍舊惡狠狠地看著狗販。我們一幫人愣在原地,他居然這麼簡單就走了,白費我們那麼多力氣。
我們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有人想攔住我們索要賠償,都被蘇子夜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女孩帶蘇子夜來到公園,通知其他人可以各自回去了。公園是個安靜的地方,可以驅散人的浮躁心情。走了一會兒,我們三人的腳步逐漸慢下來,心情也平靜了許多。
「找個地方坐坐吧。」女孩提議,我們看了一圈,朝附近的一張長椅走去。
坐了許久,彼此之間都無話可說。或者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坐了許久,太陽開始西走。三個人都沒吃午飯,誰也沒說過餓。
「怎麼樣,心情平靜些了嗎?」女孩問蘇子夜。蘇子夜雙手抵著額頭,閉目養神。听到女孩說話,他睜開了眼楮。「嗯。」
女孩從包里拿出一瓶還沒開封的礦泉水,遞給他。蘇子夜沒有接受,女孩便握在手里,望著前方。「你為什麼想要打人?」女孩問,語氣卻是柔和的,並不是訓斥的口氣。
「和他們傷害小狗的原因是一樣的。」蘇子夜說。
「不一樣。」女孩想都沒想,「你是為了報復他們的惡行,希望給他們些懲罰,他們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就是錢財。你們的本意是不同的。」
蘇子夜驚訝的看著女孩,一副被說中了的樣子。
「還有,虐待動物的原因也不一樣。他們往往是因為心中有壓力而無處舒緩。」女孩繼續說。「而且,出發點不同,結果也不同。對于虐待動物的人,我國現有法律無法予以制裁,只能依靠其他方法幫助這些心理有疾病的人。[]而對于狗販,同樣無法用法律來約束他們。但是,動物沒有法律保護,人是有的。你打傷了他們,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這一回,女孩認真地看著蘇子夜,目光灼灼中滿是堅定。
「你知道的真多。」蘇子夜無言以對。雖然他半人半鬼,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在常人的眼中,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既然選擇在人世生活,就要遵守人世的規矩。
女孩放松地笑笑,「我是犯罪心理學的學生,知道這些很正常。」
「哦?你還是學生?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蘇子夜不解地問。
女孩握著水瓶的手加大力氣,卻是完全不自主的動作。她皺著眉,似乎回想起了很不愉快的事。「我的學習內容是人們在犯罪時的心理,或通過犯罪方式來推測犯罪者的特征或是嫌疑人的範圍。雖然我才學了一年,但是我喜歡心理學,所以課外也讀了許多這方面的書籍和案例。
「我從小就喜歡小動物,家人,身邊的朋友也都和我一樣。這幾年來流浪動物越來越多,經常能看到被人遺棄的貓啊狗啊,身上很髒,冬天伏在地燈上或汽車里取暖。
「每每看到這樣的小動物,除了喜愛就是心疼。但我家里不能養,我自己也沒有經濟來源,所以我只能喂它們些食物。那時候還沒接觸到這麼多殘忍的事,以為所有人都和我一樣。
「後來才知道,有一種病,病在心里。這種病可能源于很多方面,工作上的壓力、人際交往中的摩擦、生活中的意外事故等等。人的心理其實是很脆弱的,輕易就會生病。而目前這種病沒有特別好的治療方法,病人無處傾訴,最後就容易演變成犯罪。
「但是,犯罪有法律制裁,虐待動物卻無從制止。即便人們用辱罵譴責的方式去教訓這些虐待動物的人,但普通人沒有權利去懲罰他們。我們只能氣憤地看著他們逍遙法外,去傷害更多生靈。
「那些無辜的小動物在他們殘忍的雙眼下痛苦著,苦苦承受折磨,又無比悲慘的死去。它們甚至可能連個全尸都得不到,更別提被人好好埋葬。
「還有因為人們的需求而死去的野生動物。被取膽的熊,他們本身活著就是痛苦。被割去魚鰭的鯊魚,因為沒有了魚翅而不能再游泳,就像是被割去雙腳的人,沉在水底再也無法移動,活活餓死。被扒掉皮毛的浣熊、貂、狐狸,本來數量就已經很少了,還在為了人類的奢侈欲而付出生命。鹿茸虎骨,人們說這些東西能治病,可我也沒听說真的有誰被鹿茸虎骨酒治好長壽的。被人遺棄的流浪貓本就吃不飽,還要被人捉去,肉被加工後涂上些香精,冒充羊肉吃進人們的肚子里,普通人根本不會發現。
「這些都是自然界食物鏈之外的犧牲,是超額的,是自然無法自己修復的。
「所以,我和有同樣想法的朋友組建起這個志願者隊伍,加入動物保護協會,希望能借助他們的名號保護更多的動物,同時我也希望能幫助更多心理上有疾病的人。」
女孩說這些話的時候,時而悲痛,時而掩面而泣,時而堅強。直至今日,她一直堅定著自己的想法,從未動搖放棄。
提到被扒皮的浣熊時,阿喵的情緒有些失控,渾身發抖,眼楮直直地瞪著,身體僵住不會動。它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死狀。我緊緊抱住他,不停地安撫它發抖的身子。
阿喵的痛苦已經成為過去了,但那種痛,大概它永遠都不會忘記。
也正是因為阿喵,我更能理解女孩的心情。她要幫助的不止是動物,還有人類。
「可是,」蘇子夜突然打斷我的思緒,「那些人做了這麼殘忍的事,就應該直接用同樣的方法去報復他們。他們的生命根本不值得尊重!」
女孩沖蘇子夜搖頭,「武力為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又何嘗不想讓他們也嘗嘗同樣的痛苦。但現在是文明時代,他們受法律保護,我們不能違抗法律,所以我們要用文明的方式。武力是人類最本能的反應,它只能使人屈服,不一定能讓人認同。」
不知蘇子夜在想什麼,右手緊緊攥著,又放開。「文明的力量,太弱了。」他搖著頭,語氣里是無限的嘆息,充滿了無力感。
文明,本來是人類很強大的一種精神力量,但有時候,它真的太弱了。就像今天這件事,那些人完全沒有尊重生命的意識,只怕我們無論費多少口舌都是一樣的結果。
任何東西都是雙面的,有為善之人,必然就有為惡之人。如果人和人都是一個想法,一個目標,那世界也不會這樣豐富多彩了。
而面對與我們對立的這些人,我們唯一能做的,不是改變他們,而是盡量救助那些被傷害的人或物。誰都有無能為力,就算是神,就算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也有無法做到的事。
比如,正好從中心處掰斷一根樹枝。
也許生命真的存在輪回,存在靈魂。也許所謂的地獄懲罰只是捏造。我們很難理解對立之人的想法,所以想要改變他們就是難上加難。
這份工作,比任何一件事都難做。
女孩的身上忽然傳出一陣歌聲。她拿出手機接听,臉色忽變。「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女孩收起電話,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直接跑向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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