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
易素走進咖啡店,門上懸掛著風鈴隨著她進門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那面秦淼听見聲音,站起身,笑著沖易素招招手。
素素坐,秦淼對著走過來的侍者說了兩句話,然後侍者了然的離開,然後秦淼帶著笑意的雙目看向易素,將手邊的櫻桃的推向易素的方向,左臉頰的一邊有一個大大的酒窩︰「給你的。」
易素的眼楮從秦淼的臉上移開,然後慢慢轉到那藍櫻桃上,窗外強烈的艷陽透過玻璃窗子將炙熱的光灑在那東西上,它是那麼的艷紅,那麼的飽滿,顆顆如圓玉珠,每一顆的顏色讓易素仿佛看見了自己血管里靜靜流動的血液。
秦淼見她不說話,慢慢也將眼線移開,聚焦到外面︰「我呢,是個野心的女人,素素啊,我也沒指望你能把我當成朋友,生活上的不順讓我明白一些事不是只有高傲就夠了,我要在強勢的人面前低頭。」
秦淼說這話的時候,是真的發自內心。
她也說不好自己是怎麼想的,她心里想的,她寧願說給易素听也不願說給嚴虹听,其實在心里秦淼覺得嚴虹是不能理解她的人,但是易素能。
秦淼想起上次被甩耳光的事情,這件事叫她明白了,如果她一輩子找不到一個比雷臣驍更好的人,那麼她心底里會有不甘,她也是個平凡的女人,如果雷臣驍就是個普通人,也許她現在的心就不會那樣上下不穩了。
她甚至分不清她是要做什麼,一面她想狠狠將雷臣驍搶過來,可是另一面似乎心里又有抵觸。
秦淼嘲諷的掀掀唇瓣,從一旁取出一盒愛喜的煙盒放在易素的面前︰「不介意吧。」
易素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口,她的靈魂已經隨著一團霧氣騰空,腳步著地,其實這個時候她的選擇應該是離開,或者根本不要來,可是她來了,她抱的是什麼樣的心,她自己都說不清,她想知道秦淼要和她說什麼,想知道她听過之後會怎樣,想知道心還會不會疼?想知道的太多……
這樣的秦淼是不曾出現在雷臣驍面前的,帶著一些風塵,帶著一些無奈,帶著最真實的真。
秦淼看著那藍櫻桃︰「我今天是準備打算來刺激你的,誰知道我現在竟然在這里和你分析我的心。」秦淼挑挑自己的眉頭。
秦淼突然放棄了來之前的想法,其實易素的情緒真的很好猜,她幾乎一猜一個準,這樣的人算計起來其實很容易的,只是突然好像一切都沒趣了。
素素的視線定在秦淼的臉上,可是那視線卻很模糊,有些隱隱約約的看不清,好像是玻璃杯從中間裂了那麼一道縫,隔著千山萬水隔著灰塵皚皚總之就是看不清,她緩慢的撕開罩著櫻桃的保鮮膜,從中取出一個,雪白的指尖微顫,將殷紅的果實送入口中,也許是秦淼故意選這麼難吃的,也許是因為她的口腔出了問題。
總之很澀。
櫻桃的皮黏在舌尖上,死活不肯離去,易素覺得有些酸,眯著眼楮,眼楮中有水霧。
「你還愛他是嗎。」素素淡淡的將櫻桃殼吐出,看了一眼桌面,並沒有可以扔的地方,她從自己的背包中抽出一張面巾紙,面巾紙很柔,真是個很好的牌子,軟軟的香香的,緊貼著唇將殼吐在里面。
秦淼將白霧從口中吐出,無奈的笑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騙你。可是素素,我不知道我的路到底會通到哪里,對雷臣驍我不確定。」
易素听到秦淼的答案笑笑,眼里有極端的淚洶涌而至。
明明透明色的大玻璃純粹鮮亮的一汪,但照在素素的臉上,仍舊是模糊,昏暗的。
也許是因為素素臉上的陰影太濃重了,像是紅暗交匯濃重的紅色之後的那一抹蒼白的釉色。
秦淼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總之她不知道,一個人一直坐著,也沒有人過來打擾她,只是靜靜的坐著,幾次眼淚差點跑出來,明明欲醉欲落的,可是下一秒卻消失不見。
素素的頭發全部順了下來,兩面的長發擋住了臉,面前高大的沙發背聳立在面前,任誰也看不見她的臉。
手邊只有一杯水,對面還有被撕開保鮮膜的櫻桃果籃,和秦淼的那杯水。
淚落的悄然無聲,慢慢、慢慢滑下心尖,滴在心瓣上,似乎可以听見滴答的一聲。
耳邊一聲一聲呼啦啦的風鈴聲,空氣里有老板娘似水的聲音。
易素坐了很久,起身的時候腳有些發麻,因為從入座她的動作就沒換過,幾個小時就維持著一個動作。
結賬的時候,被告之秦淼已經結過了,素素出了咖啡店的大門,迎面吹過來一陣帶著刺骨寒氣的風,直直扎入她的衣服中,她捏捏手中的背包沿著路面向左邁開步子。
她身後,秦淼從一側走出,手中還夾著那顆煙,抿于腳下,然後轉過身和她背道而馳。
素素今天穿的是平底的長靴,藍色的牛仔褲被掖在靴筒里,大大的白色毛衣更顯得單薄。
腳掌踩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挪動。
她知道自己笨,自己傻,自己活著沒勁兒,這些她都知道,如果她要臉的話,現在就應該馬上離婚,馬上離開。
她想重重的抽自己一嘴巴子,狠狠的抽,不然她永遠不會醒來。
滿街的滄桑,映入眼簾的滿滿都是人的臉,高興的臉,悲傷的臉,面無表情的臉,無知所錯的臉。
可能掛的是北風,她的頭發被吹飄在半空中,空中隱隱有結冰的溫度然後猛然就罩在臉上,極冰極寒,那種感覺就跟用刀去掛貼在窗子上的冰霜似的。
她的鼻子被吹得通紅,兩邊的耳朵似乎已經成了冰坨。
進入地鐵入口,下樓梯的時候,在快要入主門的地方有一個少年,黑色的卷發,暗色的格子襯衫軍綠色的馬甲,袖口的位置微微挽起露出一雙長而干淨的大掌,脖子上圍著一個由粉、紫、金黃柔和在一起的羊絨圍巾,圍巾一圈一圈的圍在脖子上,只能看見他半個下巴。
男孩兒的眉頭像是極濃的筆頭灌注在眉間上,細細長長的眉眼,橘色的唇嘟嘟著,像是一塊果凍,在唇的下方有一道從中間豎下去的痕跡,左側的卷發微微傾蕩著,而右側的發則是如常。孤傲的一個人彈著吉他,身後放著一把黑色的打傘。閉著眼楮,不管他人,他的指尖在弦上游蕩,唱著︰
……
當你在穿山越領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
思念是一種病
……
素素的腳尖滿滿停下,就站在少年的五步之內,她突然肩膀抖動起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拼命的從眼眶中跌落,快速落在地面上。
明媚的陽光隨著進入的人來來回回的映照進來,光束斜斜推在半掩未掩的入口綿門簾上,碎碎爍爍的。
外面和入口之處的溫度差異極大,綿門簾上幾個塑料透明的小窗子里面有水珠不斷墜下來,墜在塑料面上匯集成水霧,滿滿上面的水霧多了起來,然後匯流而下。
而易素就站在門邊,單薄的背影,肩頭一直在抖,她低著頭,長發擋住了好奇的人的視線,像是站在風中的小稚菊。
男孩兒一曲完畢之後,挑起極陰柔的眉眼滑過易素的臉,襯衫微微一動露著可見性感鎖骨上面戴著一條有星星形狀的鉑金鏈子。一秒之後調整自己的姿勢,又閉上了眼楮,用一種極致華麗的女音演唱著︰
……
客官不可以
你靠的越來越近
你眼楮在看哪里
還假裝那麼冷靜
客官不可以
都怪我生的美麗
氣質又那麼多情
小心我真的生氣
……
客官客官客官不可以
客官客官客官你在哪里
客官客官客官我想你
小姐小姐小姐不可以
小姐小姐小姐別傷心
小姐小姐小姐對不起
……
突然轉換的風格,一些背著書包穿著校服,身後背著各種可愛書包的女初中生、女高中生都停下腳步跟著調子哼哼起來,隨之而來的動靜將易素的哭聲給壓了下去,沒有人在會注意到人群之外有個女孩依然在哭泣,也沒有人在好奇她在哭什麼。
男孩兒的唇角挑起一抹笑容,在男女聲之間駕輕就熟的轉換著,年輕桀驁不馴、張揚的臉孔迎著驕陽。
旁邊有些上了年紀的人一面听著一面皺眉,一面嚷嚷著︰「這跟要飯的有什麼差別?這唱的是什麼……」
有些白領從少年身後走過,淡淡的眼楮在掃到他身後放著的那把大傘會意的一笑billionairecou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