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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喜得孕鳳姐方知險惡心

「王爺,那賈家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馮紫英一面摘下頭上的青紗面巾,一面對書房中的水沐大聲說道。

水沐知道這馮紫英素來是個話癆,便一聲不吭,只等著他自己往下說。果然,馮紫英見水沐依舊看著書,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好模模鼻子繼續往下說道︰「她們听說元答應被貶為宮女,正想著法子要往宮里送錢,還要找忠順王爺去皇後那里求情,要復了元答應的身份。」

水沐嗯了一聲,繼續看書,馮紫英小聲嘀咕道︰「每次都是這樣,對我們就一句話不肯多說,偏見了玉兒姑娘就說起來沒完。」

水沐眉毛一挑,狹長的鳳眼瞟著馮紫英,嘴角牽起一絲斜斜的笑意,冷冷道︰「西山大營缺人了。」

馮紫英一楞,心想,又關西山大營什麼事?忽而反應過來,忙跑到水沐面前,腆著臉陪笑道︰「我的好王爺,可千萬別呀,您只吩咐下來,奴才水里火里萬死不辭。」西山大營是由和馮紫英最不對盤的,馮紫英的大哥馮南英統率,這馮南英最看不得馮紫英一天到晚吊兒啷當的樣子,總想把他拎回西山大營,好好磨磨他的性子,無奈馮紫英滑的如泥鰍一般,總是讓這個大哥捉不著他,不過他也最怕這個黑面神大哥,若是落到他的手里,那不是一掉幾層皮能解決的,少不得要被操練下去半條命。如此馮紫英自然要狠狠討好水沐,免得被踢到西山大營,那馮紫英眼中的人間地獄。

水沐哼一聲,眼光移回書上。馮紫英向來喜歡耍寶,假裝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又道︰「奴才還打听到,那薛寶釵給賈王氏出主意,讓她來找玉兒姑娘,讓玉兒姑娘為賈元春向求情。」

馮紫英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見水沐那冷颼颼目光箭一般飛了過來,直讓他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馮紫英緊緊閉上嘴,偷眼看著水沐,見水沐太陽穴輕輕跳動,顯見得心里很不高興。馮紫英想了想,也沒想出自己說錯了什麼,便又接著說道︰「玉兒姑娘……」

水沐忍無可忍,一把揪過馮紫英,貼在他臉上吼道︰「玉兒也是你叫的!」他在這邊吃了半天的醋,那個闖禍的人還渾然不覺,真真是氣死他了。

馮紫英被水沐吼得一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敢情鬧了半天,王爺竟然是在生這個氣。不怕死的咧嘴一笑,馮紫英忽然感覺這天竟是如此的月白風清,簡直讓人太舒服了。

水沐臉上騰起可疑的紅雲,吼道︰「有話快說,說完快滾。」

馮紫英也不敢真的將水沐惹毛了,只得忍著笑道︰「賈王氏要以給他們府里三小姐過生日為由頭,請玉……啊不……請林姑娘過府,趁便要求林姑娘為賈元春在皇上面前求情,那薛寶釵最不是東西,居然說林姑娘既富且貴,若是林姑娘不能為她所用,她就要害了林姑娘的性命。」

「啪」的一聲,水沐手中的玉桿湖筆被他捏成兩段,一抹暴戾的神色涌上他的眼楮,水沐沉聲重復道︰「她要害了玉兒?」

馮紫英自跟了水沐,就沒見過他如此暴怒過,立刻收起臉上嘻皮笑臉的神情,正色道︰「是,奴才正是听那母女二人這麼說的。」

水沐怒極,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這個賤人有什麼手段,也敢來害我的玉兒。一個小小皇商,也敢如此放肆!紫英,一個時辰後我要看到所有關于薛家的資料。」

馮紫英答應一聲,一抹身影如魚一般游入夜色,轉瞬便消失無蹤。

水沐的眼楮又顯出了暗金色,他在書房里長身而立,凝視著漆黑的夜空,忽然冷冷道︰「憑你是誰,也休想動玉兒一根頭發。」

黛玉正在自己家里,開心的窩在雲初的懷中,听她說著那些娘親年輕時候的事情。雲初顯見得極疼愛黛玉,只撿那些有趣的事情說與黛玉,至于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則是只字不提。

「雲姨,如何我們在江南那麼多年,你都不去看我們?」黛玉枕著雲初的腿,雲初的縴縴十指輕柔的穿過黛玉烏黑的青絲,黛玉閉著眼楮愜意的問道。

雲初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為了黛玉,她不會出那間庵堂一步,自打她可憐的小女兒失蹤後,雲初一直陷于深深的自責之中,所以才帶發修行,為的就是給那失蹤的女兒祈福,但願她不會有太多磨難,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這種傷心的往事,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好,沒必要讓黛玉也跟著傷心。于是雲初便輕聲道︰「雲姨發了願要帶發修行,所以」

黛玉輕輕嗯了一聲,轉了子,便在雲初身邊睡著了。看著黛玉恬靜的睡容,雲初好似又看到賈敏一般。黛玉生得極象賈敏,比賈敏又多了幾分仙靈之氣,眉間那一抹淡淡的哀愁更是象絕了賈敏。如何這小小的孩子竟有那麼多的心事,便是在睡夢中,亦不能展開眉頭。輕撫著黛玉柔女敕的小臉,雲初心中暗道︰「玉兒,雲姨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把你奪走。」無形當中,雲初把黛玉當成了她那失蹤的小女兒。

次日一早,鳳姐被王夫人打發著早早來到林府,柳依一听賈府又來人,不由得柳眉倒豎,怒道︰「她們還有沒有個消停,姑娘才回家,她們便又來,不見不見,真真是煩死人。」

春縴拉住柳依,笑道︰「你這個暴炭脾氣也得改一改,這璉二女乃女乃人還不錯,對咱們姑娘也是真心實意,許是有什麼事,總是見她一見才是。反正這會兒子姑娘還睡著,咱們去見她也是一樣的。」

柳依哼一聲,悶悶道︰「要見你們去見,我是不愛見那賈府之人的。」

大家都知道柳依的脾氣,也沒誰強要她去,只將她留在房里,紫葉同春縴雪霏她們幾個到前面會客。

鳳姐見黛玉並未出來,面色絲毫不變,紫葉客氣的問道︰「姑娘睡得沉,還沒起來,不知二女乃女乃有什麼要緊的事,這樣急著來?」

鳳姐知道這幾個丫頭對自家是不滿的,雖然有老太太護著,可黛玉在賈府住得仍然很不舒心,要不也不會幾次提出要回家了。因陪笑道︰「昨兒林妹妹走了,老太太很是哭了一場,說是連嫡嫡親的外孫女兒也留不住,原是最親的親人,如何就生分成這樣了。」

雪霏口齒最是伶俐,當即笑道︰「說什麼生分不生分的,咱們姑娘自小也沒在老太太跟前住過一日,這話可說不著。若果老太太是心疼咱們姑娘的,如何偏由著那寶二爺來鬧我們姑娘,我們姑娘雖然年紀小,可也是我們太太親自教養的,最是懂禮守節,那寶二爺沖撞了姑娘,老太太一句話也不曾說過,反倒是樂見其成的樣子,難道咱們姑娘身份反比那寶二爺低,還得由著他不成。」

鳳姐被搶白的臉色發紅,對于寶玉總是廝混于內緯,她也是極看不慣的。如今小小的年紀,都已知道去吃漂亮丫頭嘴上的胭脂,與丫頭們拉扯夾纏不清,這若是長大了,還不真的成個色中餓鬼。老太太的心思那麼明顯,任誰都看得出來,分明是想讓兩個玉兒親上做親,好承繼榮國公的血脈。只是老太太是長輩,她只能在心里不滿,嘴上是斷斷不能說出來的。

鳳姐苦笑道︰「老太太也是一番好意,原想著她們姑舅兄妹,理應更親近些才是。」

紫葉淡淡道︰「二女乃女乃這話說著不象,古訓便有男女七歲不同席,便是親兄妹亦是不行,何況是表兄妹。也許賈府規矩與別家不同,可我們林家世代以詩書傳家,再再容不下這種事的。」

鳳姐心中發苦,她就知道,這林府不是這麼好進的,這不,來了這半天,正事一字還沒提,便被搶白了一通。而且紫葉雪霏說的字字有理,縱然她口才了得,卻也說一個字也反駁不了。

王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淡淡笑著說道︰「你們這幾個丫頭越發沒有規矩了,二女乃女乃是客,如何竟這樣招呼?」又道鳳姐歉意的笑道︰「二女乃女乃別見怪,她們幾個原是太太親自為小姐教的,心里眼里只有小姐,倘有冒犯二女乃女乃的之處,還請二女乃女乃多多包涵。」

鳳姐知道這王嬤嬤在林家地位極重,因而欠身笑道︰「嬤嬤不必這麼說,她們原是一心護主,我只有贊的份,哪里說得上冒犯呢。」

因見眾人絕口不提鳳姐的來意,鳳姐只得主動說道︰「後日是三妹妹的生日,太太想著林妹妹和姑娘們情份上是極好的,特意命我來請林妹妹,姐妹們也好在一起熱鬧熱鬧。」

春縴嘴角勾起,嘲弄的一笑,輕道︰「原來賈府果是與眾不同的,庶出的姑娘可以大張旗鼓的做生日,庶出的小爺卻連飯都吃不飽,真真是來了京城可漲了不少的見識。」

鳳姐被春縴說的滿面羞紅,在王夫人的授意下,她也沒少做打壓趙姨娘母子的事,如今被人說到面上,她自己也覺得心里有些過意不去。當日在家里做姑娘時,她原也是極有善心的,只是嫁入賈家,被卷入那些子是是非非之中,一顆清清靜靜的女兒心,也蒙上厚厚的灰塵。

王嬤嬤見鳳姐面上尷尬,便和緩的說道︰「二女乃女乃,咱們小姐原在孝中,本不應參加這麼熱鬧的慶賀,到了三姑娘的生辰,我們小姐自當遣人送上禮物,只是參加卻不必了,沒得讓人說我們小姐不孝。」

鳳姐很知道這個禮,她來之前也同王夫人講了,奈何王夫人硬逼著她來,她也沒有法子,只得過來踫這個必踫的釘子。如今這釘子也踫過了,她也可以向王夫人交差了。鳳姐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道︰「這話我是傳過來了,去與不去都隨林妹妹,其實往年也不曾給三妹妹好好做過生日,偏今年不知太太是怎麼想的,又不是什麼整生日,卻巴巴兒要做。」

紫葉是個心思極細的人,听了鳳姐這話,便已起了警覺,知道這必是王夫人又生了什麼害姑娘的主意。心中感念鳳姐的提醒,便對鳳姐道︰「多謝二女乃女乃,瞧著二女乃女乃氣色不大好,奴婢粗通醫術,可否讓奴婢給二女乃女乃診診脈?」

鳳姐素來要強,什麼事都不肯落在人後,因此難免虧了氣血,信期亦是不準的,如今算來,已有四十多天不曾行經,她心里也正疑惑著,听了紫葉如此說,便笑道︰「那就有勞紫葉姑娘了。」

紫葉取過腕枕,細細一听,先是微笑,後又皺起眉頭,鳳姐不知紫葉為何如此,一顆心緊緊提了起來。

良久,紫葉對鳳姐道︰「恭喜二女乃女乃,您有喜了。」

鳳姐一听這話,不由喜極而泣,她嫁入賈家快三年了,一直未有所出,為了此事,她沒少受委屈,賈璉也借著子嗣為由,強要了她一個生得極好的陪嫁丫頭,那個丫頭原有了心上人,鳳姐也允了她年紀一到就放她嫁人的,如今被賈璉強佔了,那丫頭氣性大,一根白練便了結了自己的性命。鳳姐為了這事,重病了一場,傷心了很久,便是到如今,與賈璉之間還仍是別扭著。賈璉總拿出她無所出來刺她的心,如今有了喜,總算能真正在賈家站住腳了。

看到紫葉的眼中有著淡淡的擔憂,鳳姐心中一緊,抓著紫葉問道︰「紫葉姑娘,可是孩子有什麼不妥?」

紫葉仔細打量著鳳姐身上,見她腰間的荷包很是精致,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紫葉便道︰「二女乃女乃,這荷包是誰送您的?」

鳳姐奇道︰「如何你便知道這是別人送的?」

紫葉伸手將荷包摘了下來,用針挑開口將香料倒了出來,一一細細察看,不一會兒,便將一些細小的粉末撥到一旁,神色凝重的對鳳姐道︰「這荷包二女乃女乃帶了多久?」

鳳姐想也不想,便道︰「這原是我嫁入賈府時二太太特意送的,我愛這荷包精巧,一直帶著,上個月卻不小心丟了,到前幾日二太太說她房里的小丫頭撿到了,才又給了我。」

紫葉長嘆一聲,緩緩道︰「二女乃女乃,看來二太太很不待見您。這此粉末是麝香末,您若不信,只隨便拿了出去到藥鋪子里請人驗一驗。」鳳姐听了這話,臉上頓時氣血全無,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她怎麼能這樣害我?她是我的親姑姑呀!」

再想到自己三年不曾有身孕,只是這荷包丟了一個月,便有了身子,再不能不信的,只是她們原本是親姑佷,如何偏這樣害自己。

王嬤嬤原也是大戶人家出身,看多了這種事情,便淡淡道︰「二女乃女乃,你終究是大房的媳婦,若是大房子嗣多了,來日分家產,二房里便要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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