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吃驚又是愧疚，要不是太急躁沖動，甩了她一下，她怎麼會摔倒，怎麼會失去孩子？我也失去過孩子，我知道那對一個母親來說是件多麼深刻的痛苦。我說︰「我去看看她。」
霜奴說︰「陛下讓我來告訴你，請王後早些休息，不必去看琳娥了。那邊人很多，你去了不好。陛下說琳娥雖然沒了孩子，但她本身無大礙，休養一些日子就會好的。他一會兒就回來。」既然這樣，我就先睡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這件事，我可闖大禍了，雅葛斯雖然說過他並不想要琳娥的這個孩子，可是他到現在還沒有孩子，能夠有一個親生兒子自然是好事，現在因為我的緣故，孩子沒了，他難道真的毫無芥蒂？再說那些女人恨我之極，波利科說過，我從前專寵太過，得罪了很多人，現在我自己惹出事來，還不牆倒眾人推？左思右想，一只不能入眠。
雅葛斯並沒有回來，我更是慌張，他真的準備從眾情，嚴懲我？可為什麼要把冬兒送回來？低頭看著懷里熟睡的冬兒，心里就象揣了十幾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好容易入睡了，隱隱約約听到遠處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象是從宮外傳來……
第二天一早，雅葛斯讓人送來一桌豐盛的早餐，讓我和冬兒享用，我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在房間里逗著冬兒玩耍，十幾天沒見著冬兒了，對孩子的感情更深厚了，和冬兒在一起，我只有歡喜，歡喜，那些不愉快的事該來的，總是要來，我時時牽掛也沒有用，還不如快活一時算一時。霜奴說︰「陛下昨天晚上召來好幾個太醫和宮妃詢問。听說外面有些大臣也在議論這件事。」我問︰「他問出什麼沒有？」霜奴說︰「陛下一晚上沒睡，早上又去召見大臣們了。陛下說，今天晚上他來處理這件事，請王後安心帶好小公主。」
我說︰「沒有別的了？」
霜奴說︰「陛下只說了這些。」
我略略放了一下心，轉念一想︰「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是有過失的，雅葛斯若是不多多少少處分處分我，也是不合理的。唉，看今天晚上他怎麼說吧。」
下午，我帶著冬兒到後面的小花園里去曬太陽。意外地遇見了迪倫王後蘇瑪。蘇瑪看到我，深深地行了一禮，道︰「蘇瑪參見蒂山王後陛下。」
我說︰「謝謝你，你還叫我王後。我闖下大禍，今天晚上怕就不是王後了。」
蘇瑪笑道︰「蒂山王後，那件事我都知道了。我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沒犯什麼錯！雅葛斯會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廢了你，除非雅葛斯腦子進水。」
我說︰「你說什麼？就算他不在意琳娥和其她妃嬪，可我害死了他的王兒啊！」
蘇瑪笑道︰「琳娥擋住你的去路在先，你打了她，那是她活該！她知不知道尊卑之禮，後妃之禮？你是王後，是女主，是一國國母，以後打妃，以主打奴，以尊打卑，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麼？至于她的孩子流掉，也都是因為她自己不知自重之故，是她攔住你的路，又不是你去找她！這些宮里的小事，拿到朝堂上去討論，這可能麼？雅葛斯精明之極，現在你是維系蒂山人心的一顆好棋，不要說你並沒有什麼大錯，就算你是有心要干掉琳娥母子，他也會裝著沒看見，不了了之。如果有哪個宮妃就這件事不依不饒，怕是會人頭落地。我早就跟你說過，你的後位是鐵鑄的，即使雅葛斯不喜歡你了，他也不敢將你廢掉，除非他不要天下穩定了！以前我也殺過幾個宮妃，結果還不是什麼事也沒有？廢王後，哪有這麼輕率，這麼容易的！」
我半信半疑，真是如此？蘇瑪笑道︰「看你一臉懷疑神色。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當天晚上，依舊送來豐盛的飯菜，可是雅葛斯卻遲遲沒來。我和冬兒吃完了飯，我把冬兒哄著上床睡了。冬兒剛睡著，有人來報︰「陛下駕到！」我正想去迎接他，他已經走了進來。只听他道︰「鳳儀，我們到後宮主殿去。今天我要把這件事說過分明，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我說︰「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雅葛斯道︰「是啊。處理完了，宮里就回歸正軌，別讓有些人總是那麼蠢蠢欲動，不知輕重。當我雅葛斯是什麼人？」
我說︰「你什麼意思？」
雅葛斯道︰「你跟我一起去了就知道了。」說完了又道︰「冬兒睡了嗎？」。
我說︰「睡了。」他說︰「我去看看她。」走到冬兒的小床邊看著熟睡的小女兒，「今天她肯吃飯了？」
我說︰「是的。」他笑了︰「還是交給媽媽帶我放心。走吧！」說完轉身走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後。
走進大廳，雅葛斯坐上寶座，我遲疑了一下，我是待罪之人，我還坐在他身邊嗎？雅葛斯道︰「你坐我身邊。」
我往下看去，只見各位妃子都坐在下面，總共有一百來人，不僅有玉伊和姍妮兒，甚至連面色蒼白的琳娥也斜倚在一張軟榻之上，我輕聲道︰「雅葛斯，琳娥剛剛流產，應該休息，何必讓她來呢？以後……」雅葛斯冷冷地道︰「沒有以後，她也不需要休息了。」
我心里打了個突，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這麼說？難道他……
只听雅葛斯道︰「昨天晚上，宮里發生了一件事，很多人都說是王後打了琳娥妃，造成了她的流產。盡管我一直認為這最多是王後的無心之失，但這許多人言之確鑿，我本來也有些相信了，直到我遇上了一件事，我才明白這是有人故意要布這個局，陷害王後。這麼漏洞百出的所謂計謀都想得出的女人，真是愚蠢之極。」
這句話一說來，姍妮兒和琳娥面上都露出驚慌之色，但還在竭力保持鎮靜，玉伊低著頭，看不見她的臉色。
雅葛斯又道︰「昨天晚上，我去看琳娥的時候，朋喜和奇札爾醫生剛為琳娥做過治療，她剛剛醒來，也剛剛得了兒子死亡的消息，很多女人都在安慰她。做為一個母親，剛剛失去兒子，理應悲痛欲絕，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琳娥竟然一滴淚都沒有流，一點悲傷的樣子都沒有，我記得王後失去王兒的時候悲傷之情幾近瘋狂……最絕的是，琳娥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也不提她的孩子，只說，陛下，為什麼她要傷害我的孩子？我一听就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她在想著要報仇！當時我就在想，這個女人哪是一個母親，簡直就是狼心狗肺，一點正常人的人性都沒有的怪物，一只雌獸！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傷悼孩子，卻一昧地想著報仇，看來她的心思根本就沒在孩子身上，只想著如何坑害王後！要是這樣，這個女人的心機和心腸也太惡毒了，竟然用自己的骨肉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應該的反應。她說了這句話之後，我疑心更甚！」
我在一旁听著，心想︰在雅葛斯面前耍心眼，怎麼可能耍得贏得了他？他操控天下英雄易如反掌，難道竟然會不如你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女人？我看這琳娥怕是荒誕戲劇看多了，以為君王都是戲劇中的那類超級笨蛋，她也不想想雅葛斯有多聰明！這個世界上怕是沒人勝得過他！
只听雅葛斯又道︰「我不露聲色，問琳娥是怎麼一回事。琳娥你說你勸王後不要去朝堂上找我，王後非要去，打了你的小月復一拳，把你推倒了。瑩賽珠和瑤薇蘿，甚至連那個小女孩都口徑一致。但就是因為太一致了，我反而更懷疑你們事先有預謀，否則如何說得如此相似？」他轉過頭，對姍妮兒說︰「你讓我找朋喜醫生和奇札爾醫生驗傷，我同意了。他們倆也都說琳娥的月復部受過重擊。你們都認為我采信了這二位醫生的證詞是不是？你們也太小看我雅葛斯了！即使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這二位醫生的證詞都只能夠作參考而不能夠作依據，在真正審案的時候，他們必須回避。你們一直生活在宮里，沒有一點實際經驗，這個你們肯定不知道吧。我可以告訴你，道理其實很簡單，他們一直都在給琳娥看病，與這件事有直接的利害關系，你們也有收買他們的可能。所以他們的話根本不能夠采信！我的太醫院有幾百個醫生，難道我找不到醫生來驗傷麼？為什麼一定要找這個兩個人？姍妮兒要我找這兩個醫生來驗傷，我更懷疑有問題。」
雅葛斯道︰「昨天晚上，我把賽瑩珠和瑤薇蘿還有那個小女孩歐琳三個人分別找來，每個人單獨問了問，我問了同樣的問題，當時鳳儀在什麼位置，琳娥在什麼位置，鳳儀打中了她哪兒，是左月復呢還是右月復，琳娥摔倒的時候，是摔向右是摔向左，王後是從左還是從右擠過去？結果三個人說了三種說法，賽瑩珠說她沒看清，瑤薇蘿說是朝右，歐琳當時就在琳娥的身邊，應該最清楚，結果她一會兒說左一會兒說右。如果這事是真的，為什麼同一件事竟然有三種說法？我馬上叫人來做了試驗，證明賽瑩珠所在的位置應該是看得最清楚的一個位置，瑤薇蘿所處的位置，她只能夠看到鳳儀的背影！我當時就認定這三個人都在說謊！」
雅葛斯續道︰「一確認了這件事，我立即命令巴滋醫生在太醫院中隨便挑選五個太醫，讓他們為琳娥驗傷，他們驗罷，和朋喜醫生和奇札爾醫生說的完全不同，朋喜醫生和奇扎爾醫生說琳娥的月復部是被用人用拳打傷，可是這五位太醫卻異口同聲地說琳娥的月復部是為硬物所傷，絕對不可能是拳掌！巴滋醫生還告訴我，前些日子他曾為琳娥診治，認為她的身體很虛弱，胎兒很難足月出生，所以朋喜醫生和奇札爾醫生為她開的藥方一直都是保胎所用，但他檢查過前幾天的脈案和藥方，脈案突然轉為正常，這些保胎藥都沒有了。我立即提審了那兩個太醫，嘿嘿，」他頓了頓，道︰「原來朋喜醫生也是浩國人，你們早就認識，奇札爾醫生是朋喜的好友，這個醫生不幫你說話才怪！朋喜醫生倒真跟你講義氣，什麼也不說，奇札爾醫生說了真話，你的胎他們用盡方法都保不住，他們曾告訴過你，你的胎兒怕就在這幾天就會自然流產，你認為既然遲早都得失去這個孩子，不如用這個孩子來打擊鳳儀，所以你故意激怒鳳儀，鳳儀隨手一揮，然後轉身，你趁機倒下，把月復部撞在柱腳上，造成流產，是不是如此？你如此憎恨鳳儀，是因為你認為你失寵，受辱都是因為鳳儀的原因麼？其實，這與鳳儀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琳娥，既使沒有鳳儀，我也絕對不可能喜歡你這種虛榮淺薄，充滿野心和惡毒的不守本份的賤婢！」
琳娥本來一直在發抖，可這時卻反而冷靜下來，坐在軟榻上一動不動。只听雅葛斯道︰「琳娥中傷王後，大罪之一；勾結外臣，大罪之二；戕害王子，大罪之三，欺騙君王，大罪之四。按照迪倫宮法，犯此四罪任何一罪者，都應處剝皮之刑。如果今天我不處置，將來便會有人效法，宮無寧日。來人，將琳娥推出去剝皮！」我听到這里，不由得又驚又怕，何至于這樣的酷刑？忙道︰「雅……」雅葛斯根本不讓我說下去，手一揮，喝道︰「你給我閉嘴！」
只听他又道︰「懸其皮于後宮之門，警示宮妃，其身扔入蛇窟飼蛇！賽瑩珠和瑤薇蘿中傷王後，理應烹于釜，至于那個小女孩，小小年紀就這麼奸詐，也不必長大了，看在她還年幼的份上，給她一杯毒酒吧。按照琳娥犯的大罪，應當連及九族，我即刻命令提兵，取浩國國王王後及其家屬的首級！還有那兩個醫生，身為我的太醫，食君之祿，卻不肯忠君之事，留著何用，這兩個醫生和他們的家屬全都處死，為後來者戒！」
我忍不住說︰「雅葛斯……」
雅葛斯一擺手，幾個侍衛走上來，把琳娥從軟榻上抓下。琳娥用手輕輕梳了梳鬢發，拉拉了衣衫，轉身走了下去，她走得很慢，卻很從容，在這生死關頭，她終于表現出了一位公主的凜然和高貴！
我說︰「雅葛斯，你別……」
雅葛斯再次打斷我的話，道︰「鳳儀，你不必多說話了，又想求情是不是？宮里發生了這些事，都是你這個王後不作為引起的！我早就告訴過你，哪個妃嬪無禮，你直接拖出去殺了就是，如果你不願意殺人，你也可以給她點警告！我說過，我沒耐煩心去管誰對誰錯，只要宮里的事讓我知道，我就只會殺人，一了百了，干干淨淨！姍妮兒，你說你犯了什麼罪？」
姍妮兒嚇得跪倒在地，不住地向雅葛斯叩頭，嘿，她的骨氣比起琳娥來都差得遠了，我不由得心中多了幾分對她的鄙視，這樣的人，得勢便猖狂，失勢便萎瑣，品性也太差了。
只听雅葛斯道︰「我叫你暫理後宮，你就這樣暫理的？事情沒弄清楚就在胡說。你以後也不必再管理後宮事務了。從現在起，後宮仍由王後管理，姍妮兒，你本是次妃，此次犯錯，貶為第五妃，俸祿減去七成。閉門思過，半年不得出門！」姍妮兒大概沒想到雅葛斯處理得如此之輕，急忙謝恩。
雅葛斯又道︰「這次跟著琳娥起哄的諸妃我已查清，共三十二人，統統推出去殺了，家屬全體流放！以後宮中，玉伊為元妃，燕媯為次妃，麒麟珠為第三妃，舒玫洛為第四妃，姍妮兒為第五妃。宮中之人要以此為戒，嚴守本份，若有人再犯，我也不怕再多殺幾個人！記著，你們嫁給我是為我側妃，就應該知道側妃應該遵守什麼禮數，所以各位不要有什麼野心，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就是千年賤婢，萬年側室而已。不可以妾為妻，是千古至訓，即使王後有何意外，我也絕對不會在你們當中挑選繼任者，寧可另娉才德兼備之女為妻，懂麼？規規矩矩的女人在哪里都有好處！」
眾女低著頭，齊聲道︰「知道了，陛下。」
雅葛斯道︰「知道了就好。下去吧！」眾妃退下之後，他站起身，道︰「鳳儀，跟我回去，我有話跟你說！」
回到房間，雅葛斯把手一揮，將所有的從人都打發走，房間里只剩下我和他兩人，只听雅葛斯道︰「昨天晚上，你的那個哥哥托弗斯和齊力克帶著一些人找過我……」
我說︰「他們來找你，是為了我的事？」我心想︰他剛才殺了那麼多的人，現在想跟我算賬？我說的話他從來就沒有听過，在他心中，我的真實地位怕也不怎麼高，也許蘇瑪說得不錯，他只是暫時需要我而已！
雅葛斯突然笑了︰「鳳儀，你以為他們是因為喜歡你才盡力來幫助你的麼？你當真以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鳳儀，我不否認，或許他們幾個在少年時代都曾經喜歡過你，可是時過境遷，這兩個人都已經到娶妻成家，自有自己的家庭，要論對你的真情，我倒相信波利科還多一些。你真的相信一段感情可以一生不變？你我當年有多相愛，現在呢？何況兩個外人，他們兩個，哼！打什麼鬼心眼難道能瞞過我去？太小看我雅葛斯了，要瞞也就只能夠瞞過你這種年紀雖然不算年少了，心靈卻始終白璧一塊的純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