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了茅房,葉蕭便背了凌成衣回房,親自提了木桶來,這麼個架勢凌成衣著實是不好意思,葉蕭卻笑的輕松,打趣般扒了凌成衣的褲子,牢牢逼著凌成衣解決完,而後提了木桶,找了刷子就要走。
「蕭蕭!」見著葉蕭這般,凌成衣通紅的臉到底白下來,不禁拿著胳膊把葉蕭攔下來。
葉蕭卻不以為然,」你這副樣子是做什麼,不就洗馬桶麼?難得倒我葉蕭?成衣不用操心了,還是快些睡吧~」
葉蕭調頭就走,再不去看凌成衣那張愧疚到死的臉。直到坐到池水邊,泄憤一樣刷起馬桶,葉蕭嬉笑的一張臉才猛然垮下來,記起那些加諸于凌成衣身上的白眼與侮辱,竟是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如果不是因為她,凌成衣不會在生辰宴上失手,不會暴露掉身份,不會受那麼非人的刑罰,不會變成一個廢人!不會容忍世人的指責辱罵!不會連做人的基本尊嚴都失卻……
是她害他至此,到頭來她卻什麼都幫不了,什麼都補償不了!他糟了欺辱她只能背著他一步步躲!難道真的就什麼都補償不了?!
葉蕭一個馬桶直直刷了大幾個時辰,刷的毛都稀爛,刷的自己手都掉了一層皮,混沌的思緒才終于捕捉到一條法子,于是沖回房,趴到凌成衣床邊,發誓般目光堅定的道︰「我會讓成衣的手腳好起來的,很快!」
葉蕭毅然決然又沖出房,走之前,帶上了那條圍巾。葉蕭這般沒頭沒腦的回來又出去,還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凌成衣卻不見驚疑,如同早已料準,只靜靜半躺下,波瀾不驚的眸子微微闔上。
敲上暮雲城房門時,葉蕭面上是極其標準的一個笑容。
暮雲城打開門,微微有些意外,「蕭蕭?不用照顧凌成衣了?怎麼有空來找我?」
葉蕭大大方方走進房,手一拋,把圍巾扔了過去,「自然是給你送禮來的。」
暮雲城好生驚喜,連忙抖開一看,長長的一條直接落地,「……這什麼?」
「圍巾啊,瞧你關在房里見不得人的樣兒,我特地給你織的呢,帶著出門就不怕被人瞧見傷口了。」
暮雲城不禁瞪眼,「不會是你親手織的吧?」
「嗯。」
暮雲城勾勾唇角,眼底笑意一瞬間特燦爛,整一個受寵若驚樣,大男人也不嫌丟人,竟拿著圍巾巴巴跑到了鏡子前,美滋滋給自己繞了起來。那神容燦爛的,讓葉蕭有一瞬間的愣神。
暮雲城卻是繞了半天沒繞好,葉蕭翻個白眼,受不了的湊過去,「你怎麼這麼沒用,圍巾都戴不好」
葉蕭只好親自出馬,給暮雲城脖子圍了一圈,圍巾落在地上,再圍一圈,還是落在地上,再圍一圈,還是落在地上……
葉蕭看一眼暮雲城,兩人一時面面相覷。
「蕭蕭這圍巾是不是太長了點」
葉蕭狠狠擰個眉頭,「怎麼會呢?我明明是按著你的身高織的!」
葉蕭不死心,圍一圈,再圍一圈,又圍一圈,一圈接著一圈……終于不落地了。
葉蕭模模下巴,「這不就好了?」
暮雲城站到鏡子前,只見鏡子里英俊瀟灑的人兒脖子被圍的鼓鼓的,連半個臉都遮了進去,圍巾的兩頭還掉下來,一端掉在膝蓋處,一段掉在上,無數綢子的條狀玩意兒還扒了滿身,風流倜儻的一個人物登時挫了一截
葉蕭越瞧越覺得不對頭,暮雲城卻光念著這圍巾是蕭蕭親手織的特意送給他的了,審美什麼的完全月兌離,竟是越看越順眼,不禁贊一句好看。
葉蕭不由看暮雲城一眼,見暮雲城照鏡子照的目不轉楮的樣兒,時不時還寶貝的捋一捋那亂糟糟的綢布條。
「雲城喜歡?」葉蕭月兌口問。
「廢話,這可是你頭一次送我東西,還是親手織的。」
葉蕭愣住,微微變了顏色,」這是我第一次送你東西」
「才發現啊?好歹也算是第一件收到的禮物,值得紀念嘛。」暮雲城扭過頭,笑瞧葉蕭一眼,「話說,蕭蕭突然對我這麼好,很有些受寵若驚啊。」
暮雲城笑眯眯的,葉蕭臉色更難看,有些濃濃的羞恥感。討厭的是,暮雲城竟盯著她目不轉楮,越發讓葉蕭覺得自己心思齷齪。
「蕭蕭你……」
葉蕭心下慌張,生怕被暮雲城瞧出端倪,連忙打斷,「你喜歡就好,那東西既然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葉蕭急沖沖出房,簡直算得上落荒而逃。暮雲城瞧著葉蕭跑遠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跑回房,面對自家房門的那一刻,葉蕭卻又升起一股子更大的慌亂。她出門前還信誓旦旦說要治好成衣的手腳,轉眼卻空著手回來,又該怎麼和成衣交代?……
葉蕭實在是忐忑不安,尤其一開門,還直直撞進凌成衣注目的目光里,心下更慌。
「成衣……我……」葉蕭吞吞吐吐,正苦悶不知如何開口時,肩膀卻被人拍了拍,回過頭去,竟是暮雲城。
葉蕭心下一驚,「你……」
「我什麼我?喊我過來幫忙你卻走那麼快,叫我追的好辛苦。」
暮雲城走進房來,對著葉蕭笑笑。那個笑容里摻著多少了然,又摻著多少寬待,讓葉蕭不自覺紅了眼。
也只有這麼個人,心思如明鏡一般,看得清她無數的不詭心思,卻是一直理解、包容、甚至幫她打圓場。葉蕭頭一次真真切切的覺得,暮雲城的感情,她已經要不起了。
也沒臉再要了。
既然答應了葉蕭,暮雲城便專注起凌成衣的手腳來。因為離著筋脈被挑斷的日子尚且不算遠,接筋續脈的可能性不是沒有,暮雲城便廢了大幾天的功夫,花了上百個時辰的精力,逐漸把凌成衣手腳的筋脈接上。
筋脈雖接好,但傷筋動骨的傷更加需要好生的將養,萬萬馬虎不得。暮雲城便把細枝末節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給葉蕭,多多練習走路,如何進行復建運動,宜什麼食物,忌什麼食物,盡可能的避免後遺癥。
暮雲城保守估計過,若是三個月內照料的好,沒有大的沖撞,往後的日常生活絕對不成問題,只是劇烈的運動和提重物要吃虧些,陰雨天氣也難免四肢酸痛。不過這已是極好的結果了,葉蕭和凌成衣本人都能接受。
如此一來,葉蕭照顧凌成衣便更加的勤心勤力了,說是寸步不離都不為過。生怕凌成衣的手腳又磕磕踫踫了哪,端茶倒水、穿衣喂食全都親力親為,兩人還時常二人世界的去花園的一角山太陽,葉蕭會扶著凌成衣走路,兩人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卻是有說有笑的樣子,溫馨的不得了。暮雲城難免看的眼紅啊,只得模自個兒的圍巾尋求心理安慰,楊千裕每每瞧見這舉動,卻是氣的白臉。
暮雲城這會兒就又模了把圍巾,楊千裕立馬瞪過來,橫一眼這挫樣,「我說你能不能把這圍巾給拿下來!真不是一般的丑,看的我堵得慌!」
暮雲城望天,卻是把圍巾寶貝的往衣服里藏了些。
「你!」楊千裕已然算得上橫眉冷對了,「你有沒有搞錯?一條圍巾換一雙手一雙腳,如此虧本的生意你還做的當寶貝似的???」
「我認真思考過了,如果凌成衣的手腳沒事,我豈不是連這一條圍巾都得不到?說不定我還是沾了凌成衣的光。」
暮雲城說的一本正經,楊千裕狠狠愣了好久,完全不顧坐在房頂這種危險地兒,忽然間爆發,發泄一樣,死死掐住暮雲城脖子。動作何其的大,以至房頂上的磚瓦嗶嗶啪啪一陣響。遠處小花園里牽著葉蕭手練習走路的凌成衣忽而朝著這邊房頂瞧了瞧,暮雲城低呼一聲,連忙後發制人,反撲楊千裕,兩人齊齊倒在屋頂上,才不至于讓凌成衣瞧了笑話去。
「你干什麼?」暮雲城也瞪。
楊千裕一擊不得手,白臉已經氣紅了,被暮雲城撲倒還要不懈努力的往暮雲城脖子上掐,「你說我干什麼?!你這個人就是不知道生氣為何物,行,你生成了這般的蠢貨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你不願意惱葉蕭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著。可是羨慕嫉妒恨你就不用遮掩了吧?還說什麼沾了凌成衣的光……你能不能別假正經!傷心難過說出來你會死啊!」
暮雲城任楊千裕掐,時不時還配合的翻個白眼,「那是,你懂我,難道我就不懂你?真要讓你瞧見我傷心難過了,那死的還真不是我,就得是凌成衣了,只怕蕭蕭也得跟著缺胳膊少腿。」
「你就護著他們吧!護著他們吧!」楊千裕恨不得一劍戳死這人。
暮雲城笑笑,終于頂不住把楊千裕掐脖子的手拽開,悄悄坐了起來,又偷偷往那遠處的小花園里瞧。
他的目力太好了,這麼遠還瞧得見葉蕭輕扶著凌成衣坐下,彎下腰去給凌成衣錘錘腿捏捏腳,好不愜意。都快兩個月了,這樣的照料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凌成衣手腳都好了七七八八,葉蕭還是每天抽出一個時辰來,重復這樣單調而乏味的復建。
蕭蕭自己反倒還不覺枯燥,終是這般嘻嘻笑笑的,因為,凌成衣快好了……
楊千裕也坐起來,一眼便瞧見暮雲城望著遠處兩眼望發直的樣子,不由冷哼一聲,又躺下去,看天看雲,就是不看暮雲城。
暮雲城難得舍得錯開眼,多瞧了楊千裕一眼,「怎麼?生我氣了?見不得我多瞧蕭蕭幾眼?」
「見鬼吧,說什麼呢!搞的像我吃葉蕭的醋似的!」
暮雲城斜睨一眼,「既然不是,我可就繼續看了。」
「看吧看吧!遲早哭瞎你眼楮!」
暮雲城哭笑不得,「我沒這麼脆弱吧?估計也看不了多長時間了,還不至于傷心難過到哭瞎眼……」
楊千裕一愣,「你什麼意思?」
暮雲城好半晌沒有答,竟不再看那處小花園,反而陪同楊千裕一起躺下來,同樣看天看白雲。明明是空洞的風景,暮雲城卻是看的出神,好一會兒才出聲,卻也淡到飄渺,像是飄在天際。
「沒什麼,蕭蕭估計要走了。我在想……干脆放你們所有人一起走吧,這個千宮閣,我一個人看著……你們誰都不要留下了。」
楊千裕從沒覺得葉蕭會在千宮閣呆一輩子,卻是萬萬沒想到暮雲城連放過整個千宮閣的心思都有。出了千宮閣,這該是從很久之前便殘存至今的妄念,如今陡然間被暮雲城一語點破,楊千裕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覺得暮雲城也許在開他玩笑。
「暮雲城,你想干什麼?給我說清楚!」楊千裕又從房頂上蹦了起來,幾乎大喝。
暮雲城又嚇一跳,再次把楊千裕放倒,「大呼小叫做什麼?我可不想讓蕭蕭知道我成日躲房頂上偷窺她!」
楊千裕目光簡直能射出刀劍來,暮雲城不由扶額,「你別急,先容我確定一件事情,很快便能給你回復了。」
暮雲城最後朝楊千裕噓一聲,便無聲無息的跳下屋頂,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