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被這突如其來的發難嚇了老大一跳,連忙飛身上前攔下,「廖、廖姐你做什麼啊?」
廖三娘睨香兒一眼,「怎麼?妹妹請我來難道不是商量殺不殺他的事兒的?姐姐我這番行動難道答案還不明確?」
香兒不由睜大眼,「真要殺他啊?」
「哦?」廖三娘把金簪收回來,「那香兒妹妹倒是說說有何理由不殺他?」
「……」香兒沉默一會兒,又看暮雲城一會兒,忽而就煩躁了,「哎呀我不知道,真煩!就是覺得袁澤那蠢男人說的也不錯,處了兩個月了,暮雲城是什麼樣的人其實我們心里也有數。他對我們沒什麼冒犯的,平日相處也隨和,沒動不動就對我們用不詭心思,反倒是我們處處疑忌他,處處為難他倒是常有的事兒,也沒見他計較過。主要是他待葉蕭實在不錯,要不是他,估計蕭蕭都死兩三回了。怎麼說我們都是欠著他天大人情的,就這麼殺了還真說不過去。」
廖三娘笑笑,「妹妹果真是純情姑娘,做刺客做了這麼久了,還講什麼人情道義。」
香兒立馬瞪了廖三娘一眼,廖三娘笑的更加放肆,目光卻是更加冰冷。
「正因為處了兩個月,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所以妹妹不覺暮雲城這個人更該殺麼?不是因為他十惡不赦,而是他那身神鬼莫測的本事,本身就是對我們莫大的威脅,誰能保證日後不會成為我們的掣肘,不除只怕禍患無窮。」
這話香兒確實是無法反駁的,一時啞口無言。
當初客棧里徐慕廉論及的懾降一計,已知暮雲城在軍事上的獨到建樹,而後見他用香驅蟲,更是令她側目,山腰上追尋葉蕭時更是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在全然無知的情況下迅速尋到葉蕭的具體位置,愣是趕在堯重動手之前救下了袁澤,甚至是一對一單打,她能否贏過暮雲城也實在不敢保證。
這樣一個敵人,就算品行再好,就算真的無意加害她們,也很難讓人真的放松警惕。
香兒一時心煩意亂,廖三娘更是添油加醋,「來花樓之前,他表露過什麼本事我就不過問了,但自從來了花樓後的種種事跡,我卻是瞧見的一清二楚的。葉蕭落崖後,妹妹趕來花樓求助,我們當初尋了多久?足足一個月,卻是一無所獲。暮雲城又尋了多久?他根本用不著尋,似乎一早就知道葉蕭在尚城,便連夜快馬加鞭的趕去了。香兒妹妹該是清楚,這一月來我們是如何牢牢看守他的,說是禁閉都不為過,我們都打听不到的情報,他是如何短短時間之內就得知的?姐姐我思前想後,只有一個解釋。」
香兒不由好奇,「什麼?」
廖三娘看香兒一眼,「妹妹可听過卜天閣?」
「誰沒听過啊,那上面住的可都是知天知地無所不知的神仙,小小乾坤皆在十指之間,輕輕掐指算一算便測生死禍福。那里面的人,多少君王垂涎著呢……」香兒眼楮漸漸瞪的大,「你不會是說,暮雲城是卜天閣的人吧?」
「他或許不是卜天閣的人,但卦術易理該是通曉的。」
香兒艱難的咽口唾沫。
「景幻與化夢……」
香兒已經受不住了,「這又是什麼?!」
「景幻之術與化夢之術都是《古籍奇術》中所述的異術,前者依靠香料的濃度變化迷幻人的視覺效果,常常用于牽制人的行動力,這是我所擅長的,他卻用這個法子從追擊的韓兵手下救下了葉蕭。後者是借助人意識薄弱的契機,徐徐探入人的夢境。拔箭的時候,葉蕭明明清醒的很,暮雲城竟是能強制入夢,迫得葉蕭睡去,可見修為不是一般。這兩者異術頗為奇詭,天下根本少有人知,他竟是皆為精通,此人的能耐還有個限度麼?」
廖三娘自己都越分析越覺得可怕,心底殺意更甚,「他像一口井,我完全探不到底,早就想殺了。既然如今葉蕭也救回來了,他便是留之無用,不趁此時動手更待何時?你我都是一心復國的人,容得下這種敵人?……要怪,也只能怪他韓臣的身份!」
香兒臉色抽抽,忽而大叫一聲,拔.出匕首,「算了算了,殺吧殺吧!」
廖三娘更是心下大定,手中金簪,寒光閃閃。
小小的屋子內頓時殺意彌漫,兩人正要動手,睡的迷迷糊糊的葉蕭陡然在那不合時宜的「咯咯」笑幾聲,這一笑竟是把暮雲城笑醒了!
這突發狀況讓香兒一顆心恨不得跳到了嗓子眼,那刺出去的匕首無比利索的背到了身後,廖三娘竟也震了震眉梢,不著痕跡的把金簪繞在了手心里擋著。兩人生怕暮雲城看見了端倪,哪想,暮雲城眼楮是睜開了,人卻像是傻了似的,就睜著眼傻愣愣坐在那,視線都不帶焦距的。
香兒和廖三娘兩人一時面面相覷,廖三娘更是深深皺個眉,伸出五指在暮雲城眼前晃了晃,竟然還是沒反應……
這太不合常理了,香兒完全是被嚇到了,「……他咋了?」
廖三娘低低道了翻經驗之談,「……一般被我上了的男人,都是這副德性。」
香兒差點沒把手里匕首抖出去,廖三娘卻是鎮定的多,大好時機哪里能錯過,瞬間又把金簪探了出來,趁著暮雲城發神經愣神的時候一招對著心髒送過去。葉蕭卻是不合時宜的又「咯咯」一笑,不知道是夢了什麼好夢,竟是無比愜意的攤了攤手腳,四肢全搭暮雲城身上去了。
發愣的暮雲城全身一抖,反射性的從床上跳下來,害廖三娘的一刺落了空……
暮雲城溜的太快了,完全是提著褲腰帶飛也似的落荒而逃,害的香兒連個補刀的機會都沒有。
香兒真真傻了,「他為什麼要提著褲腰帶跑出去?他褲腰帶沒事啊……」
廖三娘卻是現實些,「我只想知道他到底發現我們要殺他了沒……」
兩人齊齊一陣沉默,葉蕭還在那兒「咯咯」笑,笑的人心煩意亂。
連廖三娘都忍不住扶額了,嘆口氣道︰「……算了,反正他也溜不出我們手掌心,靜觀其變吧……」
最近所有人都深有體會,暮雲城是真發神經了……
本來挺君子風度的一個人,結果那張俊臉就那麼癱掉了,對著所有人都冷冰冰的,渾身的氣場比這入冬的天氣還要來的凍人。而且似乎還變得特別怕冷,身上總是裹著大幾層的衣服,扒半天都扒不完的那種……還特別不喜歡被人踫,每每有人湊過去便唰唰的舞起劍法來,還總會一不小心傷到些花花草草……為了人身安全,總之是沒人敢過去搭理了。
暮雲城這番模樣,袁澤看著可心痛了。他就知道!暮兄這種風骨的人被香兒趁人之危的下手後,定然是不會好過的,看看這都氣成什麼樣了啊!
香兒真得逞了……袁澤一顆心已然化成了灰。
廖三娘和香兒卻是苦惱,好幾天了,暮雲城渾身上下生人勿進的氣場還沒消退,敏感到她們完全近不得身,明殺暗殺通通沒了門路,只好繼續靜觀其變。
唯一日子過的舒爽的是葉蕭,背上的傷雖是猙獰,袁澤的縫合技術卻是堪比繡花,縫的密密實實的,醫藥調理又是拿手好戲,葉蕭只需趴在床上無所事事,日日等著袁澤前來上藥就足夠了。
這上藥的活計卻是害苦了袁澤,想當初他秉持著大夫的職業道德矜矜業業的入了葉蕭房時,葉蕭那側著腦袋眯著眼楮望過來的眼神,真是至今回想起來都是一身的雞皮疙瘩啊。
「上藥麼?」那時的葉蕭問的笑眯眯的,一副小白兔模樣。
袁澤絲毫沒有臨危意識,提著藥箱走過去,「是啊。」
葉蕭笑的更開了,讓人有點慎得慌,「月兌衣服呀?」
袁澤拿毛巾擦擦手,做完清潔工作後,光明磊落的對上葉蕭,「對啊。」
葉蕭眼底閃光一掠而過,「那你來吧,我動不了,你月兌。」
袁澤認真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兩只爪子探過去,把葉蕭背部剪開的衣服攤的更開些,又把上次簡略清理上藥的傷口再仔細而全面的處理了一番,草藥都搗爛了覆在傷口上敷好,最後抽出來一根寬而長的白紗帶。
「草藥要在傷口上固定好,我現在要包扎,扶你起來一下哈,動作有點大,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
葉蕭睨袁澤一眼,幽幽吐出兩個字,「你扶。」
獲得病患同意,大夫未作他想,又往床里坐了坐,胳膊也探出去,慢慢地……慢慢地把趴著的葉蕭扶了起來,于是那堪堪搭在葉蕭肩上七零八落的衣服也慢慢地……慢慢地滑了下去。
葉蕭上身片縷不著的歪在袁澤懷里時,袁澤第一反應居然是瞅著葉蕭胸前,而後模了模自個兒腦袋瓜子……這實在是怪葉蕭身材太模稜兩可了,害袁澤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反而多看了幾眼。
等袁澤反應過來時便是一聲慘叫,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滾了下去,撒開腳丫子就往門外跑。
葉蕭眼刀一刀刀刮過去,冷著臉吐出兩個字,「非禮。」
袁澤驚恐,回身捶胸頓足狀,「我沒有!」
葉蕭那表情何止「陰險」兩字了得,「衣服是你親手扒的,模也模了,眼還眨也不眨的看了那麼久,我這會兒片縷不著的歪躺在床上,又是孤男寡女,今個兒你只要從這房門邁出去多說一個字,我一口‘非禮’喊出,眾目睽睽之下,這‘非禮’之名,只怕你也只得坐實。」葉蕭眼底精光更甚,「若是這事被香兒知道了……」
葉蕭恰到好處的閉嘴,袁澤便繳械投降一坐到了地上,「你、你想怎麼樣……」
葉蕭眯眼,「很簡單,你今天治的是個男人,該有的東西都有,不該有的東西通通沒有,貨真價實的男人,懂不?」
袁澤失魂落魄的點點頭。
葉蕭挑眉,「那還不趕緊過來包扎?」
袁澤鬼魂似的飄了過來,葉蕭瞧這樣兒,居然不可思議的不忍心了,遂長嘆口氣,正色道︰「阿澤啊,你也知道我是什麼身份,我的女兒身一旦,事情可大可小,誰也料不準是個什麼後果。這事知道的人越多越有風險,我暫時不想冒險,你應該也不會想我出事吧?」
袁澤怔怔然望過來,葉蕭更嚴肅,「所以任何人都不要告訴,知不知道?……我信你,所以才會這麼要求你的,明白麼?」
袁澤腦袋耷拉下去,半晌又抬起來,自覺把嘴巴捂上搖搖頭,又覺可能不大令人信服便張口加了一句,「香兒也不告訴,否則讓香兒一輩子看不上我!」
你不說也不見得香兒會看上你啊……葉蕭擰個眉頭,實在不敢再刺激袁澤了,便把話咽了下去,改口道︰「那繼續包扎吧……」
可是袁澤開始忸怩了,死活沒有動作。
葉蕭瞪眼,「你倒是包扎啊!」
袁澤臉上要滴出血來,「你是女人……還是個身上沒穿衣服的女人……」
葉蕭大怒,一枕頭扔過去,「說了多少次了,我是男人!男人!」
袁澤一震,目光炯炯抬起腦袋,終于悟了,「是的,你是男人!」
袁澤成功邁出心里那道坎,終于一爪子模到葉蕭背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