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參加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眼楮通紅的丞相夫人苗氏跪伏在皇後面前,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
皇後連忙揮手道︰「母親大人請起,這里並沒有外人,母親大人實在是不必多禮。每次母親大人進宮,原本都是歡歡喜喜的事情,可母親大人總是拘泥于這樣那樣的禮數,反而是讓女兒覺得心里難安吶。」
皇後一邊說,一邊親自將苗氏扶了起來。看著苗氏通紅的眼楮,皇後心里就是一陣心疼。
皇後的母親是丞相的原配,可是膝下無子,經常被生了兒子的二房和三房欺負。自小,皇後就學會了察言觀色,也學會了竭盡全力的保護自己的母親。所以她才會義無返顧的進了宮,在宮中的辛酸沉浮,也並非是每個女子都能夠承受得住的。
而皇後便是憑借著一股任性將後宮鳳印牢牢的握在了手里。雖然說這些年皇後也無所出,可後宮妃嬪們全部都無所出,太後和夜無歡想要循著皇後的岔子也是毫無辦法。
原本皇後是想著,自己成為了一國之母,自己在家中的母親也能夠多一些體面,卻不曾想著,此次母親進宮竟然是這般的光景。
想到母女倆以前在相府相依為命的樣子,皇後就情不自禁的紅了眼眶。
蔓草是一個極聰明的女子,知道眼下皇後只怕是和自己的母親有些體己話要講,便道︰「啟稟娘娘,小廚房听說娘娘的母親今兒個進宮,特別為夫人準備了夫人愛吃的栗子糕。眼下約莫是好了,奴婢這就去給夫人拿過來。」
皇後點了點頭,道︰「母親今兒個在本宮這里用膳,你去盯著廚房,揀著母親喜歡的吃食多多的做了來。另外你去稟告皇上個,就說母親進宮了。皇上今兒個中午若是有時間,請皇上來坤寧宮用膳。」
蔓草點頭領命,趕緊的去了。
皇後一臉激動的將自己的母親攙扶著,走入了寢殿。眼圈兒紅紅的,輕聲道︰「母親,前日見到母親,母親也還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今日怎得如此狼狽?莫非是府里的二娘三娘又不安分了嗎?」
苗氏一臉為難的看著皇後,道︰「皇後娘娘切莫為臣婦擔心,臣婦好得很。只是臣婦太過于思念娘娘了。這宮里的事情,臣婦也听說了不少。娘娘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過。都怪臣婦無能,才會讓娘娘為了臣婦進入了這個虎狼之地。每每想到這里,臣婦的心啊,就如同刀割一般。」
苗氏一邊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也不顧自己臉上厚厚的妝容,突然間就悲從中來。
皇後嘆了口氣,道︰「母親哪里話,當初這條路也是本宮自己選擇的。再說了,我們這等人家的兒女,又有多少是能夠嫁的順心順意的呢?母親年輕的時候,也是選擇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可到了晚年,還不依舊是這樣的光景。本宮如今雖然不得寵,可是好歹是一國之母。呼風喚雨自然是說不上了,可到底也不會任人踐踏。母親倒是不必為本宮擔心了,本宮時常惦記著母親。前兒個本宮賞賜回相府的那些做衣裳的料子,怎麼不見母親去做了穿過來讓本宮好生瞧瞧呢?」
苗氏臉上卻帶了些許尷尬,眼眶又更加紅了。皇後見狀,便知道這次賞賜回家的東西,只怕自己的母親又沒有得到什麼。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將自己的首飾盒打開,揀選了幾樣不算十分出色卻很適合苗氏這種年紀的收拾遞給了苗氏,道︰「母親,這些首飾,你先收著。以備不時之需。本宮這里倒是沒有現成的銀票,這些東西,拿出去變賣了,好歹也能夠替母親撐一撐臉面。」
苗氏有些為難的推遲著,嘆息道︰「娘娘自小就特別的孝順,臣婦這些年若不是有娘娘照顧著,只怕臣婦這把老骨頭早就已經埋于黃土了。臣婦何其有幸,能夠有娘娘這樣孝順的女兒。」
皇後搖了搖頭,看著苗氏,認真道︰「母親此話可就錯了。本宮時常在想著,若是本宮身為男兒,母親就不會再受這樣的苦了。只恨本宮不能時常出宮也不能時常召母親進宮,若非如此,那二房和三房只怕也不能對母親太過分了。」
苗氏心里感動的很,又拉著皇後的手,細細的說了一會兒的話。也不過是說自己在府里一切都好,只是惦記著皇後的身子雲雲。
雖然苗氏並不說,可是皇後的心里還是有些疑惑的。這命婦非詔不能入宮,今日她也沒有下詔請母親進宮,可母親卻出現在了自己宮里,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親自伺候苗氏補了妝,瞧著苗氏的情緒穩定了點兒,皇後才試探著問道︰「母親今兒個怎麼想起來進宮了?莫不是府中出了什麼事不成?」
苗氏猛然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娘娘想到哪里去了,臣婦只是有兩個月沒有見到娘娘,心里十分的想念,便請老爺在皇上面前討了個人情,進宮來探望一下娘娘。如今看著娘娘一切安好,那臣婦也就放心了。只是……」
皇後何等聰明的人,她自然是看得出來自己的母親言辭中的閃爍,因此故意將臉拉了下來,不悅道︰「母親何時和本宮如此疏忽了,有事情也不肯告訴本宮了。本宮記得小時候,不管事情大小,母親總是會說出來讓本宮參詳一二的。莫非本宮嫁入皇家,再也不能在母親身邊承歡,母親心里便對本宮疏遠了這許多不成?若是知道的,便會說是母親心疼本宮,不舍得讓本宮勞心。若是不知道的,只怕還要說本宮不孝敬母親呢。母親,如今本宮身為一國之母,凡是都要做出表率,想必母親也不會讓本宮被世人詬病吧?」
苗氏原本就是一個沒有什麼主意的人,如今被皇後這樣言辭厲色的說了一通,一張老臉反而是紅了起來。連忙擺手道︰「娘娘息怒,臣婦並非是有意欺瞞娘娘,只是這件事情,臣婦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後熟知自己母親的性子,一般情況下,她願意露出一點兒苗頭,那就是代表她願意將上說出來了。因此皇後再燒了一把火,道︰「哎,本宮也知道,本宮眼下的身份不比從前了。所以有很多話,母親也不願意對本宮說了。只是本宮心里還是惦記著母親,總想著能夠像兒時一樣為母親分憂。母親也只有本宮這一個女兒,若是母親有事情也不願意和本宮分享,那本宮這個女兒做的還果真是失敗啊。若是讓皇上或者太後知道,定然會覺得本宮沒有母儀天下的能力。連自己的母親都保護不好,還如何能夠成為天下女子的表率呢?」
苗氏嚇了一跳,她向來只知道皇室規矩大,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心謹慎竟然會害的自己的女兒丟了後冠。如此想著,苗氏也就不矯情了,斟酌著道︰「娘娘,這件事情,也是臣婦無意間听到的。相爺還再三的囑咐別走漏了風聲,說若是走漏了風聲,只怕我們柳氏一族都會就此遭逢大難啊。」
皇後也被嚇了一跳,不過隨即想著苗氏只不過是一個閨閣婦人,素來的生活圈子也就是在後院兒之中,想必對朝廷上的事情也並不是十分的了解。或許是丞相為了保守什麼秘密,才故意如此危言聳听。
想到這里,皇後就輕輕拍了拍苗氏的手,笑道︰「母親此話只怕是有些嚴重了吧,我柳家對皇上對朝廷一向都是忠心耿耿。哪里會有如此大難,想必是父親在那邊故弄玄虛,母親不必憂心。」
苗氏皺了皺眉頭,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娘娘切莫如此大意,一切還是小心為上。臣婦和相爺夫妻這麼多年,還從未見到相爺的表情那樣的凝重。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小事,臣婦這才不安胡亂嚼舌根。」
皇後開解苗氏道︰「本宮知道母親的心肯定都是為著柳氏。可本宮的心又何嘗不是如此。若柳氏果真有這樣大的禍端,母親何不趁早和本宮說說。也好讓本宮未雨綢繆啊。好歹本宮眼下還是皇後,許多事情想要去做,倒也方便的很。」
苗氏略微想了想,便點頭道︰「娘娘此言有理。那臣婦就斗膽說了。應當如何處置,娘娘自個兒斟酌。不過相爺還是希望這件事情能夠保密是最好的了。」
皇後點頭道︰「母親放心,本宮自有分寸。」
苗氏便將自己從丞相哪里听來的事情說了個一清二楚,最後道︰「當時臣婦太震驚了,不想驚動了在房里的相爺和二姨太。相爺當時就發怒了,說若是臣婦敢將此事泄露出去,定然要將臣婦休回娘家。」
苗氏說著,眼淚陡然就掉下來了。
皇後皺著眉頭思量了半晌,才安慰道︰「母親不必憂心,父親大人也不過是隨口說說。母親和父親成婚這許多年了,父親大人也從未對母親嚴辭厲色過。只不過這件事情的確事關重大,也關系到柳氏一族的生死存亡。所以父親大人才對母親嚴厲了些。母親千萬別放在心上,在本宮看來,父親大人心中還是有母親的。不過父親大人如何會對二姨太說這樣隱秘的事情呢?」
苗氏嘆了口氣,道︰「唉,這事還不是永華宮那位鬧出來的麻煩。二姨太嫉妒那賤坯子一入宮便恩寵不斷,想要把她的女兒也送進宮里做個貴妃。因此才和相爺鬧開了。相爺一向對二姨太就十分的寵愛,禁不住那賤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也就一五一十的說了。原本臣婦是听著二房里吵鬧,想要去勸和,卻不想听到了這等隱秘的事情。」
皇後思量了半晌,才道︰「本宮知道了,本宮會妥善處理的。那母親進宮的時候為何兩眼通紅,本宮還以為是母親受了委屈呢。」
苗氏搖了搖頭,道︰「臣婦並沒有受什麼委屈,臣婦是想著娘娘金枝玉葉,卻被那等賤人騎在頭上,心里替娘娘委屈來著。」
皇後愣了愣,才勉強笑道︰「母親多慮了。本宮在宮里一切都好,母親不必為本宮掛心。若是沒有永華宮那位,那永壽宮的欣貴人也不是好相與的。如今且讓她們鷸蚌相爭,本宮坐收漁人之利,豈不是兩全其美嗎?母親真的不必太過于擔心本宮了。好歹本宮還有皇太後照佛著。」
苗氏看著自己的女兒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擦拭了一下眼淚就將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可巧的是,母女倆的話才一說完,蔓草就回來了。手中還捧著一個大大的點心盒子,看那樣子並不是坤寧宮中才有的,反而是皇上那邊御賜食物的時候用的盒子。
「啟稟娘娘,皇上說今兒個政務繁忙,就不過來陪娘娘用膳了。皇上听說夫人喜歡吃各種糕點,特意命御廚房準備了許多時興的款式,說是讓夫人嘗嘗鮮。」蔓草將糕點盒子打開,只見里面三層,每一層放著三個碟子,上面擺滿了各色糕點,有些款式就連皇後也沒有見到過。可見夜無歡也是有心的。
苗氏雖然說經常往來宮中,也能吃到各種糕點,可這是皇上賞賜的,到底是不一般,也高興的什麼樣兒。還直說要去給夜無歡磕頭謝恩。
皇後三番五次的勸說才給攔住了,看著苗氏那欣喜的模樣,便道︰「蔓草,將這一盒子糕點收拾好。一會兒夫人回去的時候讓夫人帶回去。」
苗氏原本就喜歡仗著自己的女兒在宮里能夠時常得些東西好在二房三房面前顯擺,如此听著,心里就更加高興了。只恨不得即刻就回相府,好生顯擺顯擺才好。
自己母親的性子,皇後自然是清楚的。因此在用過午膳之後,又揀選了一些宮里時興的花樣子讓她帶回去。然後又給府里每一個人都備了些小禮物。
苗氏雖然是原配,可如今府里都是二房在當家。苗氏也就只有每次進宮的時候,得了那些東西回去分配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原配。所以瞧著皇後為自己想的周到,那一張臉都笑成一朵菊花了。
瞧著她等不及就想要回府去顯擺了,皇後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母親別忙,你雖然時常進宮。可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在本宮的宮里。那太後宮里,你也應該去走走的。眼下太後約莫也剛用過午膳,本宮帶母親過去略微坐一坐,也算是全了這個禮數。」
苗氏有些扭捏的道︰「這使得麼?今兒個來的匆忙,並沒有給太後準備什麼禮物,我瞧著,還是下次吧。好歹讓我準備的周全一些。」
皇後不由分說的拉起苗氏就往外頭走,道︰「母親這話可就小家子氣了,太後位份尊貴,哪里什麼東西都能夠入得太後的眼呢。太後年紀大了,也就喜歡有人能夠進宮陪陪她。母親你的年齡和太後差不多,母親你多多的將宮外的有趣兒的見聞說給太後听听,她老人家也就高興了。」
苗氏這才如初夢醒一般的道︰「太後她老人家高興了,也就會多照顧娘娘一些。既如此,那臣婦也少不得要在太後面前擺弄嘴皮子了。」
皇後微笑著不言語,人年紀大了,就愛熱鬧。也不喜歡有人在她面前拘束著規矩,特別是苗氏這種沒有什麼心機的人,最是能夠得到太後的喜歡。一來在別的女人面前顯擺一下自己的體面,二來也能夠解解悶兒。這三來嘛,就是皇後自己的心思了。若是自己的母親能夠得到太後的喜歡,讓她多進宮來相陪,那自己的母親在府里的日子也就好過的多了。
苗氏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女兒的苦心打算,只一門心思的想著應該如何討好太後。
去了慈寧宮,苗氏自然是舌燦蓮花的將太後哄得高高興興,然後得了許多賞賜。皇後也連帶著得了許多的東西。
等瞧著太後有些倦意了,皇後才帶著苗氏回了坤寧宮。
苗氏今日可高興了,得了這許多的東西就惦記著想要回府去顯擺。想著這賞賜也討要的差不多了,皇後也就沒有攔著,細細的囑咐了苗氏一回,才打發蔓草親自將苗氏送出了宮去。
原本皇後是有午睡的習慣的,可今日苗氏走了之後,皇後卻是怎麼都睡不著。腦海里一直就翻騰著苗氏剛才的話︰「那永華宮的柳貴妃相爺原本並不認得,是皇上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一個女子,硬要老爺收為女兒的。老爺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只是以為皇上約莫是看上哪個民間女子了,想要納入後宮。所以也就咬牙同意了。當時老爺也是喝多了,沒有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可是後來等他想明白了,一切都已經板上釘釘了。老爺說了,若是那柳貴妃的身份被拆穿,只怕柳氏一族的前程盡數毀了。」
皇後重重一哼,這等說法,哄騙苗氏這樣的女人倒是行得通的。可是用來哄騙皇後,始終還是有些難度。
就算是拆穿了,也不過就是皇上看上了一個民間女子罷了。不管天下人如何詬病,只要皇上一心認定了她是柳家二小姐,就沒有人能板的過皇上。
雖然皇後想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會兜了這樣大的一個圈子來掩飾柳絮如的生分,可皇後卻明銳的感覺到,這背後一定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想要解開這樣的秘密,只怕還是要從哪個柳絮如身上尋找突破口。
只是這件事情或許牽連到皇上,若是讓皇上知道自己在這其中做了什麼手腳,只怕自己就要徹底的見罪于皇上了。所以這事情還是要一步一步的來才好。
皇後也不是急功近利的人,能夠在宮里眾多女人里面月兌穎而出,這就注定了皇後的心機並不是那麼單純。眼下沒有機會,她就會等,等著機會的到來。
這日,太後新得了花圃中的花匠們培育出來的新品種,特邀闔宮上下的妃嬪們都來慈寧宮中賞花。
「今兒個呢大家也就別拘束著了,哀家也是想著這花兒還不錯,放在這慈寧宮中,也是浪費了。便讓你們大家都來瞧瞧這些新品種,都是素日里你們沒有見過的。大家一齊開開眼界罷了。」太後說著,便率先坐下了,周圍便有許多的宮女太監們依次給諸位娘娘們上茶水瓜果和點心。
「這可是上好的凍頂烏龍啊,闔宮上下也就只能在太後這里才嘗得到了。太後果真是心疼臣妾們,臣妾在這里代姐妹們多謝太後的恩典了。」皇後輕輕的抿了一口茶,領著眾人謝了恩。
太後微笑著贊賞道︰「皇後果然是行家,這茶的確是凍頂烏龍。這說起來還是你的父親前些時日孝敬給哀家的。哀家年紀大了,哪里還品得出什麼茶啊。今兒個索性就拿出來賞了你們。」
眾妃嬪連忙都謝了恩,才落了座,都謹言慎行的不言不語。
皇後見冷了場,生怕太後不喜歡,便笑道︰「若是太後都說自己品不出這茶的滋味兒,那給臣妾們品,便更加的是暴殄天物了。依著臣妾的意思呢,咱們這些姐妹們,一個一個都說濁物。只懂得牛飲,哪里有柳貴妃那樣優雅的姿態啊。想必對于品茶,柳貴妃也是個中好手吧。」
皇後說著,將自己的茶杯翻了個底朝天,果然里面是一滴茶水也沒有的。反觀齊宣,倒是優雅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
所有的妃嬪們都看著皇後那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敢答話,倒是太後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哀家看來這茶也不過就是解渴用的罷了。咱們雖然身在後宮,可和民間那些閨閣婦人也沒有什麼兩樣。皇後這樣直爽的性子,哀家倒是十分的喜歡。不過皇後和柳貴妃倒是姐妹,怎麼就差別這樣大呢?」
欣貴人也湊趣兒笑道︰「太後,這龍生九子還一子一個模樣呢。依著臣妾看來,這皇後和貴妃還真真是一家出來的姐妹呢?」
看著太後那好奇的目光,欣貴人掩嘴笑道︰「可不是嗎?若非如此,哪能一家兩姐妹都能進宮侍奉皇上,並且身居高位呢?這等福氣,可是尋常人家羨慕也羨慕不過來的呢?」
太後點頭道︰「欣貴人此話有理,哀家有賞。」太後話音一落,太後身邊的嬤嬤就捧上了一個荷包遞給欣貴人。
欣貴人欣喜的接過了,謝了恩。
太後笑道︰「哀家倒是听說這柳貴妃是丞相失落在外的女兒,自小沒有在丞相身邊長大的。哀家原本以為小門小戶教育不出好的女兒,可如今瞧著貴妃倒是什麼禮數都周全。到底是丞相的骨血,和一般的閨閣女子還是不同的。」
听著太後這一番不知道是褒還是貶的話,齊宣的臉色也沒有那麼自然了,瞧著太後那似笑非笑的臉色,齊宣索性低下頭去,輕輕的抿著茶。
她不知道自己禮數周全也會成為一種錯。想來也是,既然是流落在外,自然是沒有收到過良好的教育。那齊宣這樣看起來明顯就是從小受過良好教育的,也難怪太後會對齊宣有些意見。
皇後連忙起身道︰「太後有所不知,妹妹雖然是流落在外的,可妹妹的娘親卻也是大家閨秀。想來妹妹的言行舉止也都是隨了她母親了吧。」
太後的臉色頃刻間變了,一雙銳利的眼楮盯著齊宣,道︰「哀家可是听說貴妃的母親出生並不是很好,也正在擔心貴妃會學著那等妖媚惑主的模樣。可如今听著皇後這樣說,哀家也就放心了。」
齊宣心里咯 一下,皇後這樣說,表面上是在給齊宣臉上貼金,可實際上卻是故意讓太後對自己的身份起疑。不過瞧著太後心里雖然游戲不痛快,卻沒有認真追究下來,齊宣也就釋然了。起身道︰「臣妾雖然幼承母訓,可骨子里的身份卻是無法改變的。更何況臣妾入宮這些日子以來,有太後的教導,還有皇後和諸位姐妹的榜樣,臣妾也學到了幾分。若是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托了太後和皇後的鴻福。否則,臣妾只怕要貽笑大方了。」
太後點了點頭,道︰「嗯,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你能夠懂事守禮一些,這也很好。這宮里,除了皇後,也就是你的位份最高了。若是鬧出了什麼笑話,那可是關系到皇家顏面的事情。」
齊宣也都恭恭敬敬的點頭答應了,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讓太後看了也尋不出一點兒差錯來。
皇後瞧著氣氛要冷下來了,連忙說了幾個比較逗趣兒的段子,把太後逗的笑逐顏開。
皇後眼瞧著太後心情愉快,便起身笑道︰「啟稟太後,臣妾瞧著太後今兒個心情十分的好,便尋思著想要討一個恩典。」
太後眯著眼楮看著皇後,笑道︰「哀家就知道,你這樣費盡心思的討好哀家,定然是有事相求。罷了,瞧著你素日里還算乖巧的份兒上,哀家就原諒你這一次,說吧,究竟是什麼事情?」
皇後走出自己的位置,向著齊宣走去,那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透著詭異。
「妹妹,你也應該趁著今兒個太後高興,向太後討了這個恩典才是。」皇後不由分說的拉住了齊宣的手,一臉笑意盈人。
齊宣的手輕輕的掙扎著,卻礙于這周圍都是眼楮,只能作罷。可眾目睽睽之下,皇後想要說什麼,自己都不知道,若是盲目附和,只怕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雖然無法掙月兌皇後的手,可齊宣還是禮數周全的屈膝道︰「不知娘娘此話怎講,太後娘娘的恩典,卻也不是隨便什麼人想要就能討得到的。臣妾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皇後一听就皺起了眉頭,十分詫異的對著齊宣道︰「妹妹此話當真?本宮還以為妹妹是一個有孝心的女子,卻不曾想著……妹妹,你可知,你如此做法,會讓父親大人生氣的?」
齊宣愣了愣,隨即道︰「娘娘此話嚴重了,臣妾自認為對父親大人恭敬有加,雖然談不上十分的孝順,可也時常惦記著。娘娘這話,可是讓臣妾無地自容了。」
齊宣知道,太後最注重的就是一個孝字。若是自己在這里被皇後扣上了不孝的罪名,只怕自己日後的日子就更加的難過了。眼下她也顧不得一向在外人面前裝出來的溫順賢良的模樣,和皇後辯駁了起來。
讓齊宣驚訝的是,皇後竟然煞風景的哭了起來,著實讓滿座的人都好生驚訝了一把。
太後的眉頭更是皺了起來,頗具威嚴的道︰「皇後你這是干什麼,哀家今日的好興致都被你破壞了。若是不給哀家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哀家定然不會饒恕你的。」
太後話音一落,皇後立馬跪了下去,因為皇後的手並沒有放開齊宣的手,所以齊宣也連帶著跪在了地上。
「太後恕罪,臣妾並非有意的。只是……只是……」皇後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一面看著齊宣,一面欲言又止。很明顯的告訴大家,她如此表情都是因為齊宣而起的。
太後心里就更加的不高興了,輕輕的拍了拍桌子,威嚴道︰「皇後,哀家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若是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截了當的和哀家說明白。你素日里做事情也從未如此毛躁,怎的今日竟然這般的失態。皇後,可是這貴妃做錯了什麼需要你這做姐姐的來遮掩?」
感覺到在袖子里捏著自己的手緊了緊又松了松,齊宣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很明顯,太後的話正說到了皇後的心坎兒上。
果然,皇後放開了齊宣的手,重重的磕頭道︰「太後明鑒,妹妹她年紀小,難免對這些事情有些疏漏。太後千萬別怪罪妹妹,要怪就怪臣妾這個當姐姐的沒有管教好妹妹吧。」
不光齊宣听得一頭霧水,就連太後也听得一頭霧水,擺了擺手道︰「皇後你先別急著將一切的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若是貴妃有錯,哀家自然會懲罰貴妃。自然,你身為皇後對妃嬪們管教不嚴,自然也是會受到責罰的。」
皇後連忙叩頭謝恩道︰「太後容稟,原本臣妾是瞧著太後今兒個高興,想要替臣妾的父親求一個恩典的。臣妾想著貴妃也是父親的女兒,所以……」
太後點頭道︰「皇後的孝心,哀家一向都是知道的。可這丞相有什麼可以去找皇上,怎麼會輪得到皇後和貴妃為丞相出這個頭?」
皇後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道︰「話是這樣說的,可是……可是下個月是父親的壽辰。臣妾想要給父親一個驚喜,所以才斗膽向太後求個恩典,希望太後能夠允許臣妾和妹妹回相府為父親賀壽。都怪臣妾,沒有事先和妹妹商量,所以……」
皇後很聰明,只是將重要的信息點到為止了。無非就是說齊宣忘恩負義,連自己父親的壽辰都不記得。果然,太後看著齊宣的臉色就沒有那麼好看了。
齊宣明知道只是皇後故意設計陷害自己的,卻也不得不跪下懇求道︰「太後恕罪,臣妾在外數年,母親也從未對臣妾說過父親大人的生辰。所以臣妾並不知道……」
齊宣的話還沒有說完,太後就怒了,顫抖的手指著齊宣道︰「好一個貴妃,好一個丞相大人的愛女。這百善孝為先,可丞相大人的愛女竟然不知道自己父親的生辰。這應該是哀家管教不力呢,還是丞相大人的門風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太後說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皇後慌忙膝行上前給太後請罪道︰「太後息怒,妹妹自小就流落在外。或許是妹妹的母親對父親有些怨恨,所以才並沒有將父親的生辰告訴妹妹。這也怪不得妹妹的,太後要怪就怪臣妾思慮不周吧。」
太後聞言越發的生氣了,大喝道︰「荒唐!身為女子,自己行為不檢,竟然還敢怪罪自己的夫君。閨閣女子都安安穩穩的養在後院兒,是什麼樣的女子才會是無忌憚的勾搭男人?你別以為哀家年紀大了,對有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覺得哀家好糊弄。」
齊宣跪在原地,知道自己已經不被太後喜歡了,不管自己如何爭辯,她始終還是會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不孝的女兒,索性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瞧著齊宣什麼都不說,太後心里越發的生氣了,手邊的茶杯被太後「啪」的一聲擲在了齊宣身面前,破碎的茶杯碎屑擦過齊宣的臉,火辣辣的,生疼生疼的。
旁邊即刻就有妃子尖叫道︰「呀,流血了。」
太後余怒未消,瞪了那個亂吼亂叫的妃子一眼,道︰「吼什麼,慈寧宮中哪里輪得到你來大呼小叫,簡直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
太後這一生氣,所有的妃嬪們都戰戰兢兢的跪下了,口中道︰「太後息怒。」
太後寒聲道︰「息怒,息怒,這叫哀家如何息怒。身為貴妃,皇後一人之下的貴妃,竟然不懂孝道,你們大家讓哀家如何息怒。只怕你們一個一個巴不得哀家早點被氣死。」
太後是真的生氣了,說話也越發的不講究忌諱了。
皇後更是惶恐不已,渾身顫抖的伏在太後腳邊,哭泣道︰「太後恕罪,若不是臣妾斗膽想要為臣妾的父親求的這個恩典,也不會惹得太後您老人家生氣了。太後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啊,若是因為臣妾讓太後鳳體有損,那臣妾真是難辭其咎。」
在周圍人等的勸說下,太後的怒氣也逐漸的消了,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水,才道︰「罷了,都起來吧。哀家今兒個也乏了,你們都回宮歇著去吧。貴妃柳氏德行有虧,罰抄《女戒》十遍,明兒個送來給哀家過目。」
周圍的人都連忙叩頭謝恩準備離去了,皇後卻還跪在地上,道︰「太後,貴妃的臉受傷了。這慈寧宮中花粉眾多,只怕是不利于貴妃的傷口。臣妾斗膽,想要為貴妃傳太醫。」
原本這妃嬪受傷或者生病這樣的小事都是無需向太後稟告的,皇後如今在這個點兒提出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故意在太後面前賣乖,並且讓太後更加的討厭貴妃。
太後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皇後你是中宮,你自己看著辦吧。不必來請示哀家了。」
太後說完就起身回宮去了,一幫子妃嬪們這才都松了一口氣,起身準備離去。
蔓草連忙將皇後扶起來,輕聲道︰「娘娘,您今兒個受委屈了。」
皇後卻如同沒有听見一樣,徑直走向齊宣,將齊宣從地上扶了起來,眼圈兒發紅的道︰「妹妹,今兒個的事情,是姐姐思慮不周,讓妹妹受委屈了。還望妹妹千萬別往心里去。」
齊宣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听見她緩緩道︰「多謝皇後娘娘關懷,此事原本就是臣妾不對,皇後娘娘仁德,哪里會有不對的地方。今兒個的事情也算不得是委曲,是臣妾疏忽了。」
蘇巧心疼的看著齊宣臉上那一道一寸長的傷口,皺眉道︰「娘娘,您臉上的傷口必須要及時處理。若是不小心沾上了灰塵什麼的,只怕是要發炎。」
蘇巧話音一落,欣貴人尖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道︰「很多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不然這一個杯子碎了,怎麼就單單貴妃才受傷了呢?」
欣貴人站在齊宣面前,不厭其煩的看了又看,口中嘖嘖有聲道︰「可惜了這樣嬌媚的一張小臉兒,貴妃您說說看,若是您這臉上留下了疤痕,您說,皇上還會願意去您的永華宮嗎?」
皇後板著臉呵斥道︰「欣貴人,不得無禮。」
齊宣不願意攙和到這後宮中這些女人的是是非非中,對著皇後屈膝行了禮,道︰「若是皇後沒有別的事情,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後點了點頭,依舊很關切的看著齊宣,道︰「妹妹放心吧,姐姐即刻就宣太醫去永華宮為妹妹看傷口。只不過是茶杯劃了一下,想必是無礙的。妹妹也不必憂心了。」
齊宣面無表情的行禮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掛懷,臣妾告退。」
齊宣說完,就如同逃一樣的逃離了慈寧宮中。
這皇後簡直就是笑里藏刀的一只笑面狐狸,雖然看上去她時時處處都在為自己打算,為自己著想,可是齊宣卻是知道,若非她故意在太後面前煽風點火,太後也不會生氣到如此程度。自己臉上也根本就不會受傷。
齊宣並不擔心夜無歡是否願意到永華宮,她擔心的是……
剛想到這里,雲逸初的臉就又在齊宣眼前晃動。眼淚沒來由的就掉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想念雲逸初還是因為臉上的傷口實在是太疼。
蘇巧听到齊宣的啜泣,驚訝的將手中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著急的道︰「娘娘,您可不能哭啊。您臉上的傷口若是沾染了眼淚,只怕是會惡化的。娘娘……」
蘇巧的手足無措讓齊宣的心底涌起了一陣暖意,微笑道︰「好了,別瞎緊張了,也不過就是一道小傷疤罷了,有什麼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呢。若是給旁人瞧見了,指不定如何說本宮扭捏做作呢。」
齊宣帶著淚痕的臉上掛著讓人安心的笑容,沒來由的讓蘇巧覺得放心,有些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道︰「奴婢愚鈍,不明白娘娘的心意。不過娘娘的吩咐,奴婢自然會銘記于心。」
主僕兩人回到永華宮的時候,就看見夜無歡坐在正殿中,眉頭深鎖,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一看見門口相扶走進來的主僕兩人,便迎了上來,一雙細長的眸子定在齊宣的臉上,一只手更是輕輕搭上了齊宣的肩膀,皺眉道︰「怎麼會傷成了這樣?」就連夜無歡自己,也沒有發現他此刻的緊張和憐惜。
倒是齊宣輕輕的往後撤了撤肩膀,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屈膝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夜無歡愣了愣神,懸空的手輕輕握了握,有些尷尬的收了回來,道︰「蘇巧,這是怎麼回事?貴妃好好的和你出門,你怎麼不好生照顧貴妃?」
蘇巧普通一聲跪了下來,哭泣道︰「皇上明鑒,奴婢知罪了。不過皇上還是趕緊宣御醫來給娘娘瞧瞧吧,娘娘這傷口若是不及時處理,只怕會留下疤痕。」
夜無歡呵斥道︰「胡鬧,有朕在,哪里還會讓貴妃的臉留下疤痕。也不必去宣太醫,你去打一盆熱水,然後找些干淨的紗布過來。福壽,你去給朕把那修復傷痕效果最好的雪肌膏給朕取來。」
蘇巧愣了愣,就看見夜無歡將自家貴妃的手牽著往寢殿里面去了。
福壽搖了搖頭,對還在愣神的蘇巧道︰「蘇巧姑娘,走吧,一會兒若是耽誤了娘娘的傷勢,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蘇巧听著福壽如此說,這才驚出了一聲的冷汗,跟在福壽的身後趕緊的去準備熱水和紗布去了。心里尋思著,皇上讓不必去請太醫,只怕是要自己動手為娘娘治療傷口了。
如此也好,也免得要小心謹慎的防備著皇後請來的太醫動手腳,畢竟那是在臉上,若是留下了疤痕,那日後可就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