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在大理寺正堂前的一番共議,此刻在古梁甫嘴中卻猛一下子升級成了罪案,有人听著高興,有人听著嘀咕,只是這時候都將目光聚集到謝琳瑯跟前,且看她如何回答。【文字首發】
兩邊的族老們心中這會子都起了些變化,今日之事,看來不是只單單家務瑣事,合著今日之形勢,一件家務事,變成朝堂上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先例的。
便是其他幾家來旁觀的,也有幾個悄悄派了人去同家中送信,就是不知道一會子還要牽扯出誰家來。
一場渾水已經攪亂得看不真切,風波疊起的源頭,都是此間坐著始終不大開口說話的謝琳瑯。
眼看著古梁甫將罪名按著她頭上來言辭不客氣了起來,謝琳瑯略略抬頭看了眼眾人,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徐徐納入眼中,如謝文梅般露骨的得意,如謝琳瑤般掩飾了一半的猙獰,如上頭三位或冷漠,或咄咄,或故作高深的模樣,如下方幾位族老或緊張,或忐忑,或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有兩位老爺,一張面皮看不清楚如何神情,只是一雙眼深邃冷酷,便是若她有什麼對兩家不利的來,怕是將落得粉身碎骨去。
有一雙恨意濃濃的眼,毫不客氣的盯著自己,當日自己如何將她驅逐出去,今日想必要如何痛快還回來。
這可真是一個亂炖的世界,稍不經意,便是絕路。
她突然生出些許的荒唐來,前路上,便是有猙獰露骨的獠牙,森冷冷的覬覦窺視,身後,卻是萬丈懸崖,岩畢肖,只差一步。
她能否在環伺之中得以保全?
她不知道,縱然胸中滔天巨浪,面上卻越發沉靜,只是斂了容,坐定在椅子上懸空著脊梁,端方儀態慢悠悠道︰「大人這話,愚婦駑鈍,倒是听不明白。」
她這話不輕不重的,倒是把那一下子凝固著的氣氛像戳破一只皮球一樣放了一聲氣去,雖然什麼也等于沒說,可就生生打破了所有人注視而變得無聲的沉重,古梁甫嘖了一聲,面上幾分不耐煩︰「你這婦人真正是愚頑,莫不是,你還要負隅頑抗到底麼?」
謝琳瑯輕笑撩唇︰「大人此言差矣,命婦雖說駑鈍,卻是也知道律法,今日不是三堂會審,不過是一場家事訴訟,命婦還是命婦,少不得還有五品的誥命,若大人要同命婦論道罪名,便該下發文書,拒捕刑訊,今日這是問得哪門子罪呢?」
古梁甫一噎,下巴三根稀疏的花白胡子抖了幾下,說來說去,今日確實不是論罪來的,謝琳瑯如此咬住了不肯認,他也確實不能如何,就像她所言,人家還是個有品級的命婦,兩家的族長沒有論罪,族譜上沒有除名,便是有品級的,若是真要依著本朝的規矩,那要論罪刑拘,都要另外有一道章程,非今日可以為之。
可問題是這不是白瞎嘛,謝琳瑯避輕就重死不認罪,玩著太極,任你弄來多少證據,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偏生今日不是刑訊,只是旁听,最終發話權,還是要兩家的族長。
古梁甫有些個氣急敗壞,瞧向謝氏族長道︰「族長,您老怎麼不說話?此等劣女行事張狂,如今證據確鑿,還不該有個論斷?」
謝氏族長裝聾作啞不下去,只道︰「此事,確實是有些不妥的,按著族規,當開宗祠除名,只不過如今此婦人已經嫁做他婦,便不單單是我們謝府的事情,還需衛府各位族老的意思,衛族長,您說是吧。」
眼見謝氏族長將球踢給自己,衛氏族長捋了捋雪白長髯,道︰「貴族長此言,老夫倒也不敢說不妥,不過此女先是出自貴府,總要先讓貴府的人來先做個評斷,若是貴府不認此女,那鄙府也理當對此事作出回應,只是這會子老夫瞧著此事還沒有個最後論斷,老夫也是很為難那,謝族長,您說是吧。」
謝氏族長點頭︰「很是很是,這事,老夫覺著,理當幾位族老們好生共議,方能作出決斷,畢竟茲事體大,老夫一人做不得主!」
邊听有人冷笑道︰「今日二位族中奢老都已經在次,還有什麼不妥當不能斷的,莫不是舍不得此女,想要庇護左右?」
眾人看過去,卻是姜月華,她一步跪倒在衛家族長面前,哭得如涕淚橫飛︰「族老您如此憐愛旁人之女,緣何卻不想想妾身之子,可憐我兒尚年幼無知,卻要由一個詐欺身份來的孤女把持家中中饋,也不知我那兒如今在家中好是不好,想他一個失了娘親的幼子,在此等女子看護下,如何能過得好?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做得一府主母,求族老給個公斷!」
且不待她嚎完,一旁的老太君跺了跺手中的拐棍怒喝一聲道︰「成何體統!」
她怒瞪著姜月華道︰「你且還有臉來同族老面前理論,若不是你自己行為不端,何有今日?你兒子在老身跟前養著,怎麼?莫不是還怕出什麼ど蛾子去?你不信她,連老身也信不過麼?」
衛冉忙過來道︰「老太君請息怒,是兒不是,您休要置氣,歇歇氣,莫要氣著了身子!」
老太君瞪了眼道︰「你娶得好媳婦,拿家事鬧到了公堂上,我看你如何收拾,你沒臉皮,我還要臉面呢!」
衛冉訥訥稱是,也不敢回嘴,那頭姜月華卻又撲了過來,卻是絲毫不去看老太君瞪眼過來的怒氣,納頭就是一通好磕頭,磕的咚咚作響︰「老爺老太君息怒,妾身是萬死難辭罪孽,可妾身有錯固然該罰,莫不是旁人的錯就不可罰了,老太君同夫君要打要殺妾身,妾身不敢說個不,可是妾身便是不服,萬事便該有個公論,新婦有錯就不該罰麼?便是三少爺,他行那等子認親的事,也是有失體統的,莫不是這就不該罰了?」
她這鬧得厲害,一個雪白額頭磕得血淋淋的,一時間看得人惻隱,衛冉縱然想呵斥,卻也眾目睽睽之下,發作不得,那頭謝文梅也道︰「夫人說得理真是呢,老爺,您素日都罵女兒不懂規矩不按禮法,如今那麼大的事,你莫不是也該有個公論才是!」
謝懷成一雙眼瞪過來,嚇得她一咯 ,可是一雙眼往一旁掃了眼,卻又是挺了挺胸膛,今日撕破臉面,到了此等地步,她是鼓足了勇氣的,如今絕不可示弱。
不由嗚嗚道︰「老爺您何苦嚇唬女兒,女兒知道不懂事惹了您不快,可是終究也是為了咱謝家,好好兒血統豈能容人混淆,若是如後被旁人捅出去,豈不是更大的笑話!女兒一片苦心,爹爹如何這般听不進,嗚嗚!」
謝懷成不知這平日素來沒腦子做不得長事的女兒究竟被誰灌了**湯藥,變得如此犀利起來,眼看自己威脅也不成效,謝文梅居然得寸進尺學著鬧騰無賴起來,便是氣惱也是沒法子。
一時間這廳堂就听兩個女子此起彼伏的哭鬧,很有些亂象。
倒是謝琳瑯突然輕笑一聲道︰「妹妹同婆婆休要惱怒,不過是想琳瑯受些罪過,何必弄得如此撕破臉面,倒是真叫人笑話呢!」
今日謝琳瑯說話,總是那麼輕描淡寫,只是也總是輕輕一句捅破一層表現一般,話雖輕,卻是絲毫不客氣,一句話很干脆的將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堵了個結實。
瞧著兩張哭得涕淚橫飛的臉看過來有幾分愕然,謝琳瑯又笑道︰「左右今日便是我不認了,眾位也不會放過我的,二位何苦這麼作踐自己,平白讓人笑不成體統,都是一家主母小姐,日後某不是也要沒了臉面?快擦擦淚罷,用不著這麼大動干戈的。」
這里頭大半人被謝琳瑯的態度弄得有些發懵,只有謝琳瑤一旁冷笑了一聲道︰「姐姐這是何意?莫不是到這會子還不肯認了,當真不見棺材不掉淚,今日罪證確鑿,你便是再有千張嘴,也是糊弄不過去的,休要把那莫須有的罪名推到旁人頭上去,你糊弄的過旁人,必然糊弄不過幾位長者,何必做這垂死掙扎呢。」
謝琳瑯笑道︰「貴人這話倒是讓我不明白了,我推了什麼罪名去?既然你說你我是姐妹,那倒是真奇怪,貴人左一句認罪,右一句糊弄,你我既然姐妹,你這樣步步緊逼,又是何意?莫非看不過我的舒坦?」
謝琳瑤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不由暗下咬牙︰「姐姐這是什麼話,妹妹我雖然同你是親姐妹,可到底看不過姐姐這樣行事,須知瞞得過旁人瞞不過老天,你這樣冒認了富貴,卻是欺瞞祖宗的行經,日後如何去見泉下父母?妹妹是為姐姐好呢。」
謝琳瑯冷冷道︰「貴人好意,真是難得,可若是論起富貴,貴人比我尤甚,怎麼不見貴人自省?」
謝琳瑤一挑眉︰「姐姐這是何意?妹妹今日富貴,都是自己得來的,我可沒有若姐姐那樣沒了法度,妹妹又什麼好自省的?」
謝琳瑯道︰「這便要問貴人自己了?」
謝琳瑤怒道︰「姐姐此言,妹妹不明白,姐姐倒是同我說明白!」
謝琳瑯攤了攤手,道︰「貴人這是激動什麼,不過一說,便是你我都是好姐妹,又何苦這麼咄咄逼人不是?有什麼話,私底下說不好麼?何苦拿到台面上弄得大家彼此過不去?」
謝琳瑤目光閃爍,張張嘴,卻是神情一變︰「姐姐的本事越發大了,你與其同我這示弱,不若好生認了你做過的事才是,憑著妹妹此刻還能說得上些話去,姐姐若是能老實承認做錯了,我也好出面替姐姐全一份最後的體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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