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琮佳見到了那一家三口(幸福底線內容)。
其實沒想見,龔潮怎麼受的傷、為誰受的傷,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她只巴望著龔潮能早一點醒過來。可是,康博和于亞輝都跟她強調了好幾遍,說他們帶了錢來,而且是二十萬,很大一筆數字了,現在院長媽媽已經哭昏了兩次了,沒有心情處理這件事,她只能代為出面了。
那對夫婦看著梅琮佳向他們走來的時候,心里是有些緊張的。他們大約能猜想到,病患家屬這個時候一般會把心里的悲傷化成怨氣盡可能排解出來,而他們的兒子卻是整件事情的由頭,即便她沖過來要撕了他們,他們也認了,在來之前,他們已經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是,這姑娘臉上除了沉靜的悲傷之外,尤其冷靜,這冷靜讓她單薄的身軀帶著一種強大的氣場,令他們有一點望而生畏。
他們猜想,這應該是那個男孩的妹妹吧!他的父母看到孩子被撞成那樣兒,八成什麼都顧不上可了,寧可自己受那份罪,他們也是有孩子的,他們知道(幸福底線058章節手打)!
「姑娘,這些錢……你拿著!」他們本來就是不善表達的鄉下人,沒錢沒勢,但是良心還沒有丟,所以他們沒想躲掉。
梅琮佳搖了搖頭,錢?能還龔潮的一條腿嗎?能抱住龔潮的一條命嗎?不能,那她要這些錢有什麼用,「你們的心意我和龔潮都領了,這錢,就不必了,肇事司機已經把手術費,住院費都交齊了。」
那女人再次推給她,「不,不,我們知道,這點錢可能還不夠,我們回再湊!這個事兒都是小娃兒不懂事兒,也不能全怨人家司機……剛剛我們也問過醫生了,恩人到現在都還沒醒哩,都是這個死孩子不好……」女人開始哭,一邊哭一邊用胳膊抽那孩子上身,一點也不留情面地狠打。她這一打,孩子就哭,孩子一哭,她自己就哭地更凶了。
梅琮佳大約能理解這兩夫婦的心情,他們對龔潮的歉意是一方面,對孩子闖了這麼大的禍的恨意也是有的,可是,這孩子又懂什麼,他撇著小嘴哭鬧的樣子,讓梅琮佳覺得他那麼無辜,他不無辜嗎?她真不想讓他這麼小小的年紀一輩子背負上一條人命的負累,這對他真的不公平。她一把抱起那個男孩,「不哭,不哭,到姐姐這兒來。」
小男孩一邊抽泣著,一邊親昵地摟住了梅琮佳的脖子。
「告訴姐姐,你叫什麼?」
「北、北北……」孩子一邊抽著鼻子一邊說。
「嗯,北北不哭,北北是個好孩子,」她看了一眼孩子的父母,很平靜地對他們說,「看看,多好的孩子,龔潮是為了他被車撞的,那是他自願的,就是有第二次機會重新選擇,我相信他也不會見死不救,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誰都不願意,咱們不能遷怒于孩子!說實話,龔潮現在躺在里面,我很難受,但不能因為難受,悲傷的情緒而放棄原則,所以不能怪北北,你們拿錢也不能要……」
「不是,你听我說,他救是自願的,我們拿錢過來也是自願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龔潮好心換來了好心,可我更知道,你們湊了這麼多完全在你們的能力範圍之外,東拼西借的,以後可怎麼過活!龔潮不會要的,我如果收下這錢,他也不會高興的。」
「琮佳!」于亞輝拉了一下梅琮佳,他是想提醒她不是作為酬勞也好,補償也好,這錢收下一點兒也不過分,龔潮是救了北北的命!
梅琮佳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她那麼了解龔潮,她不能做他不高興的事兒。
北北的爸爸媽媽凝噎著,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病人家屬對待他們這般禮遇,他們是遇上好人了,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好的人家,是感動,是感激,是感恩,他們說不了太合適的話兒,只知道熱淚盈眶地看著她。
那男人從梅琮佳懷里接過孩子,把他放到地上,喝道,「北北,給恩人磕頭!」
北北怔怔地望著父親,又怔怔地望了望梅琮佳,這個指令讓他很意外,他甚至不太懂。
梅琮佳模了模北北頭,對北北的父親說,「別,等北北長大了,做一個向龔潮哥哥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算對得起龔潮哥哥了。」
魏翔是在電視上看到龔潮舍己救人的新聞的,當時他跟嚴小米在一個小餐館吃飯。他幾乎就要答應和嚴小米交往了,梅琮佳態度那麼堅決,他應該學著放棄,學著忘記,學著過自己的生活,嚴小米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知道,在自己沒有準備好的狀態下對嚴小米不公平,但是,他只拿她這樣逼自己了。
「你怎麼了?」嚴小米看著魏翔突然呆呆地看著電視僵掉的臉,「認識他?」
魏翔點了點頭。
「很熟?」
他搖頭,其實不熟,甚至可以說並不認識,但是這個人對他來說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幸福底線058章節手打)。這意義在之前只表現為一種阻力,那麼現在呢?他說不上來,包括他當下的滋味,他也說不清楚。他是把龔潮當成他最大的敵人,但是他不願意他遇上這種事。
嚴小米覺得她不應該多嘴,便低著頭扒著碗里的飯。
「小米,我們再留出一點空當來吧,這麼說吧,給我留一點空當!我其實並沒有準備好要和你交往,我只是想借著你忘掉一些事情,一些人……對不起……」他說的很露骨,也很傷人。
嚴小米是個驕傲的姑娘,她明白他的話,不完全明白的話,至少參透了個大概,「這個人,和你的前不段感情有關?」她之前就做過功課,他目前單身,但是她從來沒妄想過他在情感上一清二白。
魏翔不想回答。他也沒心情回答。
嚴小米輕松地一笑,「好吧,我不逼你,其實,我知道我還沒有資格逼你,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就是我喜歡你。你的事情你自己去處理,我不干涉,也不會吃醋,或者,你可以把我當成朋友,讓我給出出主意也行。就算做不了男女朋友,你不會連朋友都不跟我做了吧?」
她這麼說,魏翔是感動的,這份感動讓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
「救人的這個人是我前女友的戀人,」魏翔咬了咬下唇,有些艱澀地說,「她是我的初戀,我最刻骨銘心的愛過的一個女孩,可是,我不知道珍惜,後來分開了……我應該坦白一點跟你說,到現在我一直忘不了她,來上海讀碩士也是因為她在復旦上學,可是,她談戀愛了,他們很恩愛我都看到了……他,也值得她愛……」魏翔看到新聞是時候很震撼,他真心覺得這樣的男人是配得上梅琮佳的,值得她愛的。
「所以呢,現在算是拒絕我?」嚴小米看著他的眼楮很認真地問。
「不,我沒有這麼兒戲!再說,他們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會趁火打劫,我希望他好好的,我祝願好人好命,他們能好好地相愛下去,真的,我想盡量能為他們做些什麼,還有,我應該對你真誠一些。」魏翔抬頭看她,那目光足夠真誠。
不得不說魏翔的辯解十分得體,甚至可以說這借口找的很漂亮,讓嚴小米一下低落回去的心潮稍微激動了一下,讓她愈加迷信他的好,迷信他的真誠,對她的真誠!她舒松地對他一笑,很善解人意地說,「好了,你去忙你的吧,你朋友正需要你的安慰,還有,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打給我。」
「謝謝。」魏翔像得到特赦令一樣,便急急地出了餐館的門。
可是,隔著玻璃窗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這麼著急地奔赴他的上一次的感情,這滋味並不好受,但是一向冰雪聰明的嚴小米知道這種情況下,她必須放他去!不管什麼人,是你的,就跑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至少,他會記得她的一丁點兒好吧。
在龔潮昏迷的三天里,梅琮佳不吃不睡眼睜睜地守著他,一個人居然可以堅持這麼久而毫無困意。康博,于亞輝,還有朱青蘭都來勸過她稍微休息一覺,她都搖頭,她破一躺下去就睡得太沉了,而錯過龔潮。越是堅持,心里越是沒底,越是沒底,就越不肯放棄,她默默地勸慰自己,只要她不放棄他,龔潮就不忍心放棄她。
命運總是在捉弄這些活得原本就很吃力的人們,她和龔潮就是,那麼努力地從生活地泥淖里往上爬,剛要爬上岸透口氣的時候,又被摔下去了。
梅琮佳從來不信神,但是這次為了她的龔潮能醒過來,她誰都願意相信!西方的耶穌,印度的佛祖,道教的菩薩,伊斯蘭教的真主,她都向他們磕頭作揖,只要讓他醒過來,她寧可為此折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可是,有誰知道,西方那個遠遠的上帝會听取她的禱告嗎?東方那個蓮花座上的慈悲女人能听到她的心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