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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轉眼到了十二月,年底,入冬。

「全景」的狀況已經到了糟到只能再糟不會再好的地步,股價低到歷史最低點,對外發布的新舉措一樁沒起作用,因為股民對他們信心大跌。況且就連康進自己也知道那些新舉措不過就是一些穩定民心的空頭支票。他現在募不到款,銀行每天都會打電話來催債,這里面程家催得最勤。雖然程家並不是「全景」的主要債主,但是比誰的催債攻勢都激烈。至于程海這麼做的原因,當然也帶一點私人色彩。蘇檳榔那麼欺負自己女兒,身為檳榔前任情夫的康進自然負連帶責任,喜歡遷怒于人的程海當然想好好修理康進一頓。

康進對此不勝其煩,為公司融資四處跑已經讓他心力交瘁,而每天銀行的連環轟炸更讓他身心俱疲。每當夜晚獨處時,安靜下來的他有時甚至會想這真是天絕他,也許他的人生已經要走到盡頭了。

檳榔正忙于為新分店做一份計劃書,這天,凌權突然打電話找她說要跟她見一面。她不好推辭,只得來到約定地點。凌權已經等在那里,她坐下來,單刀直入地問︰

「您找我有事嗎?」。

「我知道我這樣叫你出來過于冒昧了。」凌權客氣地說,「你要喝什麼?」

「不用麻煩了。」她冷淡地說。

「那就咖啡吧。」他自作主張,對侍者道,「一杯拿鐵。」

侍者答應著去了,不久端杯拿鐵給她。凌權仔細打量了她良久,慈愛地笑問︰

「最近怎麼樣?」

「您叫我來,就是問我這件事嗎?」。她冷冷地反問。

「不是。」凌權尷尬地笑笑,說,「我听說你從舊金山回來了,

你們的事我也都知道。我是為了你和冠玉的事。」

「我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她冷漠地看著他。

「我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早就想約你,可一直沒能抽出時間。冠玉跟你分開後心里很難過,他對你感到很愧疚,所以我們希望能對你有所補償。」凌權將一只信封遞給她,「希望你收下後心里會好過一點,不要恨冠玉。」

「我不恨他。」檳榔為這種行為有些心煩地蹙眉,「況且就算我恨他我也不能怎麼樣。凌先生,您這麼做沒有必要,我和凌冠玉已經沒關系了,我和凌家也沒關系了。我跟他都是成年人,我們能為自己的感情負責。我知道凌家很有錢,可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錢去解決的。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們凌家不要再給我的心理造成任何負擔,我不想和凌家再有任何瓜葛。」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所以您不要再說了。我一個人經歷過很多事,所以這輩子無論我跌倒過多少次,我都會自己再站起來。」她淡淡地說,凌權略微吃驚地望著她,她接著道,「至于冠玉,時間久了,大家會好起來的,所以您現在只要保持沉默就夠了。」她說完,將咖啡喝光,把錢放在桌上,「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蘇小姐,」凌權叫住她,「冠玉心里很不好受,把你一個人放在舊金山,答應和雨逢結婚,他覺得很對不起你,而這種愧疚也許會持續一輩子。我想如果你能開個條件的話,也許他心里會好過一些,所以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你需要什麼。」

「謝謝您的好意,我真的要走了。」她說完,離開。

凌權坐在位子上,透過窗子望著那個剛烈的姑娘上車,心里嘆口氣。他覺得兒子說得對,她真的和他從前遇到的那個不一樣。

檳榔心煩意亂地回到公司,繼續工作,可頭卻開始疼。孟轍現在每天下午五點準時下班,因為雪庭已經成為天下最難纏的孕婦,總是饞嘴,而且點的菜天南海北不一定是什麼菜系。今天五點他又走了,因為她要吃墨西哥菜,他得去墨西哥餐廳給她買晚餐回去,還得陪她吃,晚上陪她看育兒手冊,因為她一個人看不進去。

上帝!這麼關心自己老婆,他做得也太夸張了!

他走後,檳榔獨自在辦公室里,轉著筆正覺得沒勁,門忽然被推開,小柔從外面奔進來道︰

「媽!」

「小柔!」檳榔訝異地抱住她,抬頭迎上了跟在後面的康爵那滿含笑意的眼。

「媽,爸爸說要請我們吃晚飯,吃四川菜。」小柔回頭望著父親笑說,「還有,爸爸說應該買康乃馨給你。」她將手中的一束康乃馨遞給檳榔。

「謝謝。」檳榔眉開眼笑地接過來,親親女兒。

「爸爸還說吃過晚飯可以去游樂場。」

「晚上去游樂場?」檳榔很驚訝。

「嗯。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是星期六,早上可以睡懶覺。」

「你忙嗎?」。這時康爵插嘴笑問。

檳榔看看小柔期待的眼神,只好回答︰「不忙。」

「那就走吧,」小柔高興地說,立刻抓住檳榔的手往外拉,她跟她出去。

康爵笑了笑,跟在兩人身後。

他開的是那輛銀灰色的轎車,載著檳榔跟小柔到常去的川菜館大吃一頓。她幾乎不和康爵說話,只是偶爾給滔滔不絕的小柔夾菜。

「我今天考試考了一百分,全班就我一個人。Vince考了零分,因為整個考試過程他一直在睡覺,最後交了白卷。雖然他說考的題他都會,不過回去以後Karen阿姨一定又會把他修理一頓。」滿嘴是菜也阻止不了小柔的發言決心,「Vince說他就喜歡玩,最討厭的就是考試。還有,麗莎今天穿了條從法國買來的裙子,她說上面瓖著施華洛世奇水鑽,是訂做的,為了慶祝她的十歲生日。還有今天秦芳和悠悠打起來了,因為悠悠不讓扣子跟她玩。扣子是秦芳的好朋友。」

「扣子?」這是什麼名字?

「她叫寇舒慧,我們都管她叫‘扣子’。」小柔啃著排骨說。

「你們班可真夠亂的。」檳榔說,給她夾雞肉。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爸,給我換輛車吧?平時出去玩,班上同學坐的都是奔馳、勞斯萊斯,全是進口車,只有我坐一輛中華,她們都嘲笑我,說我們家沒錢,每天坐出租車。」

「你就不能支持一下國貨?」康爵問。

「就是。」檳榔附和道,「再說財不外露,你坐那麼好的車,萬一被人盯上,把你綁架了怎麼辦?」

「可我裝窮她們會瞧不起我,在學校誰家有錢誰的朋友最多。」

「你沒有朋友嗎?」。母親問。

「有啊,可是不多。」

「有兩三個知心朋友就已經夠了,那種看你有錢才跟你交朋友的人,根本就是想從你身上撈好處,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是和金錢地位沒有關系的。」父親給她講道理。

「她們還問我爸媽是干嗎的,我說我媽是開餐廳的,她們居然問我是不是開小吃店的。」

「現在的孩子!」檳榔搖頭,「那你就告訴她們你媽是開小吃店的,她們又不能把你怎麼樣。」

「她們會看不起我。」

「被看不起和被綁架哪個更嚴重?你老老實實的,做人要低調。再說勤儉是一種美德,你看你爸就很浪費,千萬不要學他。」

「你干嗎扯到我身上來?」他無辜地說。

「總之呢,有錢並不等于富有,美德也是一種財富。你不需要讓別人知道你有多有錢,只要你自己知道你有多少錢就行了,這樣才會有神秘感,有神秘感的女孩才會有魅力,懂嗎?」。

「哦。」小柔老實地點頭。

他撲哧一笑,她看他一眼,問︰

「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對!當然對!不過哪有教小孩子這種事的!」

「你懂什麼?你又不是女的。女人就該從小培養,從小樹立正確的感情觀價值觀。趁現在能听進去多听一點,不然等長大,青春期一到,荷爾蒙空前高漲,你講什麼她都听不進去。」她一本正經地道,「你還笑?你別不信。」

「我相信。」他笑說,給她夾菜,「快吃吧。」然後給女兒夾花菜,「小柔,多吃青菜。」

晚飯後三人去游樂場,在火樹銀花里盡情地游覽,玩遍所有刺激的設備,看過一場場精彩的表演。康爵還給兩人買來發光的牛角戴在頭上。今晚有一場游行表演,他在熙攘的人群里把女兒扛起來,讓她高高地看熱鬧。

這一場玩得很開心,直到游樂場打烊後才離開。那時小柔已經玩累了,回去的路上趴在檳榔懷里睡著了。康爵從後視鏡看到,將車速放慢,平穩地開回別墅。下車後把女兒抱起來,檳榔提著小柔的書包跟他們走進去。他把孩子抱回房間,她幫她換睡衣,卻沒法叫她起來洗澡。安頓好小柔後,她從房間出去,下樓。他已經在車前面等她,見她出來,無聲地打開車門。

她上了車,系好安全帶。他發動引擎,汽車很快駛出別墅區,開到平坦的大路上。

「我們去喝一杯吧?」他忽然說。

「我想回家了。」她淡道,沒看他。

「是因為不想和我去嗎?」。他多心地問一句。

「我已經不想喝酒了。」

「哦,是嗎?」。他開心地說,「這真是個好消息,我也不喜歡看你總喝酒。那就去喝杯咖啡吧。」

「我要回家做計劃書,你也回家該干嗎干嗎去。別告訴我經濟危機下,別的公司拼死拼活地保命,你卻閑著沒事做。」

「我是有很多事要做,但我更想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我又沒怎麼樣,你不要總把我當成精神病人行不行?」她望著前方道。

「我從沒那麼想過,如果你總誤解我的意思,那你的精神就真的可能會變得越來越不正常。」

「我要回家。」她盯著他,冷冷地說。

「知道了。」他還是沒看她,手握方向盤笑道,頓了頓說,「我發現你修理我時心情會特別好。」

她沒理他,再跟他扯下去扯到最後也扯不完,她還是省省吧。

他送她回家,車停在大樓下,她解開安全帶說聲「我走了」,打開車門下車。

「等一下。」他跟下來,道,走到後備箱前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大束怒放的白玫瑰,來到她面前笑說,「送你。」

「你這是干什麼?」她蹙眉。

「不干什麼,就是想送給你。」

「康爵,我不會再接受你送的花了。」她義正言辭地拒絕。

「這只是花而已,沒有任何特殊含義。」他硬是把花塞進她的手里,笑道,「我說過我不會逼你,所以在你整理好心情前我對你的任何舉動都只是出于朋友的關心。如果在很久以後你走出陰霾決定接受我了,我會很高興,我會更好地愛你。如果你決定永遠都不接受我,那樣也沒關系,我還是會在你身邊,沒有目的地陪著你。」

「你為什麼要這樣?女人那麼多,去找別人,你這是在為我浪費時間。你干嗎做這種事?我們很久以前就已經完全地結束了。」

「你還是不明白,那我就說得再簡單一點。」他諦視著她,道,「這一生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女人是有很多,但不是你的話,我對婚姻對女人就沒有興趣。」

「別胡扯。這一點都不像你,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是!我是變了!被你改變了!」他打斷她說,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然後綻開一抹漂亮的微笑,「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要給你造成負擔,我只是想讓你打消顧慮能坦然地接受我對你的好。你放心,即使你不給我回報我也無所謂,你就當是我欠你的現在還給你。過去我那樣傷害你,現在我補償你了。」停了一下,他接著笑道,「我走了,晚安。」說完轉身上車去,很快把車開走了。

她抱著花站在原地,咬著嘴唇,內心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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