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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淚痣

楚溪憨直的笑了兩聲便坐了下來。她從不是拘禮的人,他知道。

眉間笑意璀璨,眼角淚痣更增添了無上風華,楚溪指著姜湯催促道︰「趕緊喝吧,冷了就不好了,還是你擔心我下毒?」

陸淺的秋水深眸一彎,「死在你手里倒也不賴!」她從枕邊藥瓶中倒出一粒藥,化在姜湯中,仰頭喝下。

楚溪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輕輕擦她唇邊留下的殘汁,語氣卻不如他動作溫柔︰「可別弄到我的被子上……」

還是一樣的口不對心。

方才一身血污已經弄髒了一床褥子,現在又擔心什麼被子。

「要我替你抓什麼藥嗎?」。

「不了,你若不弄醒我,我便要在寒水里凍死了。」

「可大夫說你五髒受損極重,怎可能是幾粒丸藥就能治好的?」俊秀的眉峰輕揚,眉心填滿錯愕,微微顰起,言語間多加了幾分責怪之意。

陸淺淡哂︰「我這病,神仙也治不了。」楚溪神色一時錯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陸淺卻不以為意,莞爾一笑︰「記得你第一次救我的時候嗎?那時候我剛犯病呢,要不然也不至于那麼狼狽。」

楚溪仍舊沉默不語,只是眼中的驚慌錯亂漸漸被淡淡的憂傷所覆蓋,眉頭也蹙得更緊了。

「別擔心嘛!我可是神醫,只要慢慢的將養,總還是過得去的,無非就是身子單薄了些,不礙事的。」不忍心說出實話,見不得他這副難過的樣子,遂信口編了個謊話。

楚溪自是半信半疑,可也不好逼她說出什麼實話來,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交往只有那余川的十日左右的光陰,埋在他心里的卻是不可磨滅的記憶,從來不問出處,不問緣由,只是單純的相交。就例如現在,不問她又惹上了什麼禍事而落得了這個下場,只哀嘆,問道︰「我能幫你什麼嗎?」。然後又抬起雙眸,眉眼驟亮,補充道︰「我說的不是你這身傷痛。」

陸淺遽然一愣,隨後輕搖螓首,淡道︰「我的劫難,與你無關。」

「陸淺!」單單她方才的淡漠表情,一副將他推得遠遠的樣子,就讓楚溪動了怒,「是你親口說過,拿我做朋友的!」

「正是因為拿你當朋友,才不想拖累你的。」

「罷了!你愛說便說,不說拉倒!」楚溪負氣起身,一甩袖子,靠窗邊站定。

「唉……」陸淺沉沉嘆一口氣,我要做的事,以你之力,豈非螳臂當車?「看你如今過的這般安定,我又怎能累你跟我蹚一趟渾水?」

「那你總得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吧!」楚溪回身,聲音還是沉沉悶悶的,顯然氣還沒消。

「我現在累得很,你忍心?」

楚溪老大不情願的撇撇嘴,嘟囔道︰「那好,你先休息,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陸淺見他那副可愛的模樣,臉上頓時又笑意嫣然,戲謔他道︰「楚先生,莫非你平日里傳道授業也是這樣一副模樣?」

「少貧!」楚溪甩了她一記白眼,剛轉身想走卻又被陸淺叫住,回過頭來問︰「又怎麼了?」

「我隨身有一個錦袋,不見了!」陸淺自腰間一模,確認果真沒有,抬起一雙眼,驚道。

「可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一向人前沉穩的楚先生也不免緊張起來了,聲音也陡的有些拔高,轉眼又一想,道︰「是不是在敏兒娘剛剛丟的那堆破衣服里?」

陸淺愕然的張開嘴,吐不出一個字來,卻見楚溪拔腿就往門外走,想是為她去尋那錦袋了。

她有兩個錦囊從不會離身,一個是腕上的針囊,另一個就是腰上的錦袋。那里面有一塊烙著「欽」字的金瓖紫玉鎖,載著一個曾經寰文帝的最最寵愛的兒子存在的痕跡,然後如那人一樣,流離在人間,迷途不知歸處。

當初在洛陽,救下了那如工筆繪制的牡丹花一般的女子,敲開了巷子深處的那家小院,熱情的老漢迎她進門,袖子一拉一扯間,咧了個口子,落下了它。捧起來時,何家老漢身子是抑制不住的顫抖,從唇角牽起一個生硬勉強的笑容里,說些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什麼的……執意隱瞞下的話,陸淺不願強人所難的一探究竟,有些事情順水推舟水到渠成,比光天化日下的逼迫要好得多。只是當初要酆遲尋人盯著他,事後又因種種惱人的緣由忘了問,一直拖到如今。

也是塊心病呢!

陸淺放低了身子靠在床上的軟枕上,抬眼正好看見了床側的幾張梅花圖,虯枝傲骨芳香冷艷,轉折之處也是傲骨錚錚,比之在風華園見到的那一幅,更多了一份怡然自得的心境。陸淺的眉目間漾出一絲笑意,看來這些年,他不僅右手恢復如初,就連畫工也更精進了呢!想著想著,眉間目光又是一黯。如果他幼時不出變故,想也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吧,一筆好畫,一手好琴,還有一張顛倒眾生的面容,多少芳心暗許啊!

窗外的風「呼呼」作響,順著窗戶縫刮進來,晃得爐火忽明忽暗。

門倏地一下被推開,寒氣猛然灌進來,驅盡了屋內原就無多的暖意。陸淺扯著被子又往身上裹了裹,抬眼看著那關門的人。手上多了個錦袋,臉上帶著七分喜色。楚溪三步兩步的躍進屋來,月兌了身上的外袍,蹲在火盆前烤火,哈著氣,手漸漸的搓出了暖意,楚溪才抬眼,舉起那錦袋,眉眼凝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是這個袋子嗎?」。

點點頭︰「是,就是它!」陸淺長舒一口去,總算沒丟,可見楚溪那樣子,竟是沒打算現時就還給她,于是眼中生出一份疑竇。

楚溪卻忙不迭的打開錦囊,掏出里面的猶帶寒氣的金瓖紫玉鎖,緊緊地攥在手心,臉上是不可掩飾的喜悅︰「這個,你是從哪兒找到的?」

陸淺已經被楚溪這一系列異于常理的的舉動嚇了一跳,要說,任誰都不應該有私自打開別人錦囊的習慣啊!更何況楚溪雖然願意同她扯閑篇耍貧嘴,但一向止于禮數,私拆別人東西,這種事發生在楚溪身上,著實令她大吃一驚。嘴微張,愣的想不起說什麼。

「這金瓖紫玉鎖,你是自哪兒得來的?」那一雙眸子秋華灼灼,閃著迫切渴望的光,急不可耐的催促著陸淺。

陸淺怔怔的看他一會兒,才道︰「從……一家古玩店淘來的。」對,葉子賢淘來的。

「哪里的古玩店呢?」楚溪繼續問,語氣緩了幾分,卻仍是焦急的。

陸淺想了想,緩緩而道︰「金陵城北,集古齋……」陸淺的語氣愈加清渺,心下愈加覺得不可思議。楚溪仍舊蹲在火盆前,眸子安然似水,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上那紫玉鎖的紋絡,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人,只差淚眼凝霜了。

等等……久別重逢的故人?

陸淺腦中閃過一絲念想,把自己嚇了一跳。

按著自己撲通亂跳的心髒,悄悄抬起雙眸,望著喜不自禁的楚溪,就難免對上了他那一雙剪剪深眸。從眼角到眉梢細細同心中那張絕世容顏核對,心中便狂跳不止。

除卻那顆淚痣。

手慌忙捂上了即將流出驚愕聲的唇,將詫異生生壓下。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楚溪眼眶里滿盈的淚水已經在臉頰上留下了淺淺的淚痕,突覺許久不聞陸淺的聲音這才抬頭來看,卻見她一臉凝重與痛苦糾纏的模樣,心中一跳,以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了,便急忙上前俯身詢問。

那是雙無害的眼楮。如這人一般。

陸淺腦海里空蕩蕩的一片,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望著他,木然的搖頭。

楚溪被她那記目光中感覺到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眸子里的關切更深了幾層︰「真的沒事兒?」

陸淺沉默了許久,復又抬起頭,目光仿佛要釘進人的心里,言語卻一字一句都透著漫不經心的悠然態度︰「它是你的舊物?」

「你怎麼知道?!」顯然,楚溪有些詫異,驚奇之余又不免帶上了幾分驚喜,神態,自他的眉眼間一一折射。

陸淺的表情還是凍在了臉上,良久才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聲音低的如喃喃自語的苦笑一般︰「猜的……」身子軟在床榻上,如被雷劈中一般,難以動彈。

「楚溪,你多大了……」

「咦?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瞧你的模樣,像是同我一般大呢!只是如今看著骨架竟不是了。」

楚溪眉目寫著驚奇,彎眸一笑︰「那你猜,我多大?」

「二十有六了吧……」

楚溪倒吸一口冷氣,嘆道︰「厲害啊……」

正午時分,初冬的暖陽一掃晨時的陰寒,透過窗格的陽光將屋子里懸浮的塵埃照個透亮。

陸淺嘴邊漾開一絲苦笑。風月場,果然有的是教手段。

都說,有淚痣的人一生命途多舛。楚溪啊……你可真真是應了這句話啊!

屋子的門被人猛然推開,冷風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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