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了什麼?」藍奕轉向藍田問。
藍田的神情又黯淡了幾分,幾分到達了熄滅的邊緣,他的嘴唇緊抿著,沒有開口。
「看來,我就是那個超級無敵大笨蛋啊!」藍奕不得不接受現實,心髒像插上了一把匕首,血液暫時凝固住了,大量的鮮血還沒來得及的噴涌而出。
一時間,氣氛陷入了窒息的邊緣。
即使在室外的校園,還是靜得可怕。幸好這條路真的幾乎不會有人來,不然看到這個場面,不知道什麼樣奇怪的聯想呢!而那些什麼合影,什麼畢業,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告訴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吧,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還是藍奕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從剛才的憤怒銳減成了哀傷。
听到這樣的問題,梁嘯和葒茗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葒茗的眼里,明顯帶著矛盾掙扎的痕跡,但她矛盾也是當然的,畢竟,她和藍奕,是最好的朋友,甚至比姐妹還好。這樣的背叛,她要下很大很大決心。
只是梁嘯不會放棄她矛盾掙扎背後的另一層意思,所以這種決斷與傷害的話,只能由他來承擔了。雖然,這個要被傷害的人,也是他心底里最柔軟的所在。
可是,他已然沒有了任何退路。
梁嘯把眸子再度轉向藍奕,用一種有點沉重的聲音說︰「小奕,是的。我和葒茗,決定在一起。我……是我辜負了你。對不起!」
心口的匕首被人猛地抽出來,凝固的血液瞬間噴涌而出,血滴濺在每一寸肌膚上,燙出灼熱的傷疤。
「辜負?談不上這個詞吧?也許從來。都是我在一廂情願。」心髒的血像一下子流光了。藍奕也失去了力氣,這句話聲音低地如同要埋進塵埃里。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誰都能夠清楚地留意到她的每句話。
葒茗的心也隱隱作痛著,這一刻才有一個污穢的詞語在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來,那就是︰小三。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牽藍奕的手。卻在觸踫到藍奕的手指時。猛地被拒絕了。
「別踫我!」藍奕像被刺扎到似的抽回了手,眼楮深深看向葒茗,「我們之間,有一些東西破碎了。」
葒茗心頭劇烈的震動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藍奕已經從他們中間跑出去了。
她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也沒有哭,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已經太遲了。
「去追啊!」葒茗急切地看向梁嘯。
「呃……噢噢,我馬上去。」梁嘯拔腿就要跑。
「不用了!小奕應該不會有什麼事,讓她一個人靜靜吧。」藍田卻出乎意料地冷靜,仿佛對這事看得很淡一樣。
梁嘯最終還是沒有追去,一來是藍田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藍奕沒有那麼脆弱,現在肯定是油鹽不進,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她靜靜地去疏通一切;二來是,他的這身衣服,實在是……太怪了,追出去會有百分百回頭率的……
「藍田,對不起……」這時候梁嘯才和藍田說了第一句話。
這個對不起,似乎還是要對他說的。為了藍奕,也為了梁嘯和他之間的感情,當然,還有那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听到這話,藍田快速地看了葒茗一眼,她眼楮突然變得哀怨。藍田不忍再看,馬上收回目光,對梁嘯冷冷微笑︰「對不起這個詞,我其實不配……你沒必要和我說這個,我們,都對不起小奕。」
藍田說完,朝藍奕離開的方向眺望過去,目光開始空洞縹緲起來。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郁可,這時臉上看出來任何表情,只是她的眼眸里,有某種不忍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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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黃昏的時候,江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汽笛聲。
那沉重而悠長的聲音,在一片火紅色的江面上來回撞動著。
橘黃色的光隨著時間越變越紅,風吹著白色的蘆葦蕩,一層接一層地響動而過,沙沙的聲音在不遠處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江面流動著的模糊的光線,被風分割成一片片破碎的剪影,蕩漾在望江人的眼眸,沉澱出黃昏特有的悲傷來。
藍奕坐在江邊的石階上,已經坐了整整一個下午。江面吹過來的風帶著**的水汽,快要把一切都浸泡得發霉發軟。
她的心像是被風整整吹了一個通宵後清晨大山深處的藍天,空曠得發痛。痛得連眼淚都沒有流出來過一滴,只是世界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飛快地分崩離析。
就像,你一直站在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麥田上,目睹著那片金黃色在你的眼眶中滿溢開來,那色彩耀眼得你不由自主閉上了眼楮。之後,當你重新睜開眼楮的時候,曾經那樣繁盛的一幕突然間成了一片荒蕪,所有金黃統統消失不見,只留下破碎的麥稈的痕跡,還有斑駁的大地。
上午從學校里跑出來,在大街上跑了很久後,藍奕就搭上了這路公交車,然後在這路公交車的最尾一站下了車,走了很久很久,就望見了江畔,還有白白的蘆葦蕩。
藍奕無心無力去想這是個什麼地方,只是覺得腳很酸,就走到台階邊上坐了下來。
正午的太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然後又壓得很扁很扁,再然後又拉長,到了黃昏時候,影子漸漸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藍奕試圖伸手去抓,但每一次都只能握到自己手心里的汗。
很奇怪的是,她幾乎什麼畫面都想不起來了,記憶像被水洗過一樣,蒼白得可怕。偶爾有一陣虛弱的感覺從頭皮傳遞到全身,無數游動的彩色光點幻覺一樣浮游在視網膜上。
那是一張張臉,哭著的、笑著的、皺著眉的、做著鬼臉的。
濃縮成一個個彩色光點,然後漸漸褪成黑白色,最後淡成一滴眼淚。
直到江上的星星點燈的燈火亮起,頭頂上飛機亮著閃燈,一眨一眨地飛過已經變成墨黑色的天空,藍奕才站起身,抬腳邁上了回家的路。
總算沒有坐成望江石。藍奕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卻發現大門根本沒有鎖。她用力地捏了手里的鑰匙,推開門把手走進去。
坐在客廳沙發上焦急等待的葒茗,听見聲響,便急匆匆地迎上來。
「小奕……你終于回來了。」
藍奕一抬頭,就看見滿臉熱切的葒茗,她的眼圈有點紅腫,顯然是哭過的。
但藍奕這次再沒有了心疼的感覺,吹了一天風,她的心到現在還是麻木的。
又何止是心,她現在整個臉上的肌肉,都是麻木不堪的。其實她竟然很想扯一個微笑給葒茗,但第一次連肌肉都不听從指揮了。
所以葒茗在看到藍奕的神情,整顆心又劇痛了一下。
「嗯。不回家,我能去哪兒?」藍奕突然機械似的接了這句話。
葒茗怔了怔,雖然很尷尬,但還是很快微笑說︰「嗯。這是你的家,你永遠都要回這兒來的。」
藍奕月兌鞋的動作停滯了一秒鐘,迅速恢復正常。
「小奕,你吃晚飯沒有?你哥哥做了你最愛吃的芙蓉蝦餃,我去給你熱熱?」
「要不我去給你放水洗澡吧,洗完澡好好休息一下?」
「唔,不然,我做個女乃油冰淇淋給你消消暑?」
「我……」
葒茗在藍奕跟前一直熱情地建議,從藍奕換上拖鞋從樓下走到樓上,走進房間再到坐在床上。葒茗滔滔不絕地想要獻殷勤,但藍奕始終金口未開。
其實從學校回來後,葒茗就一直待在家里等藍奕。藍田和梁嘯中間也過來過一趟,但三人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氣氛任誰都受不了,梁嘯和藍田只能先各自回去等消息了。
雖然都很擔心藍奕,但對于「做傻事」這種事兒,他們還不至于擔心,藍奕還沒脆弱到這種程度。
「絨絨,絨絨,快過來討好討好你的女主人。」葒茗見藍奕不為所動,只好另找突破口,她抱起絨絨往藍奕身上蹭去。
絨絨的毛發還沒踫到藍奕呢,就被藍奕一把接抱過去,放在一邊。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藍奕直截了當,面無表情。
「呃……你今天去哪兒了?」葒茗忐忑地問。
「江邊。」
「江邊?」葒茗听到這個地點的名字,潛意識里一蒙,驚叫道,「去江邊干什麼?小奕你不會想……」
「想死?」藍奕挑眉打斷葒茗的話,「原來你是擔心我做傻事啊?唉,你想多了,我不會那麼瘋狂的,你知道吧,我骨子根本沒有瘋狂的因素。活著多美好啊,可以看清很多虛偽的事情,死了才傻呢,我沒那麼偉大,用死來成全別人雙宿雙棲!」
其實她幾乎月兌口而出地要罵那個「名詞」了,但她終究是個心軟的主兒,面對葒茗,就算多恨,也永遠說不出多狠的話兒來。
藍奕話中的刺梗地葒茗幾乎說不出話來。
其實葒茗寧願藍奕狠狠罵她,最好給她幾個耳刮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