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奕的第一次宿舍之旅就以這樣無厘頭的方式度過。
而這一夜,在藍奕家里,由于劉媽去了外地遠房親戚家,所以整棟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葒茗一個人呆在房間里做題,可就被幾道化學題難住了。
化學本來就是葒茗最討厭也最弱的一科,雖然化學不是她們這個專業的主修,但為了學分還是必須完成啊。抓破了腦袋,葒茗只得一聲嘆息的趴倒在桌子上。過了一會兒,葒茗忽然披頭散發地抬起頭來,眼珠子一亮,猶豫了一下,拿起書和筆記本朝房門外走去。
走過過道,來到了藍田的房門前。他屋里的燈還亮著,葒茗鼓起勇氣抬起手敲了敲門。
「進來,門沒鎖。」屋里傳來藍田沒有感情的聲音。
葒茗推開門,看見藍田正低頭坐在電腦前面,認真地看著什麼東西。電腦屏幕的白光倒映在他好看的側臉上,反射出一圈模糊的光。他頭都沒抬就問︰「你有事嗎?」
葒茗也沒在意,她揚了揚手中的書,低聲說︰「我……我有幾道化學題不會做,你有空麼?」
藍田這才轉過臉來看看她,然後很快轉回去看電腦,「你等下,我先把這個看完。」
「哦,沒關系,你忙完再說。我等你。」葒茗說完,找了把椅子坐下。
葒茗就這樣靜靜坐著,看藍田在電腦前看東西寫東西的樣子。或者看看他的房間,這麼多年了,他的床還是那一個。他的房間也沒有怎麼變,白色的壁紙,壁紙上掛著幾幅裝飾油畫,靜物地毯上擺著兩盆綠色植物,極少的裝飾、極少的色彩、極少的造型。整個房間的風格跟他的人一樣,簡單低調……
葒茗還看到放在他床頭櫃上那個鬧鐘,瓖著三顆紫水晶的鬧鐘,那幾顆水晶在床頭台燈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有一顆水晶的光還斜斜地反射在鬧鐘截面上,定格出時針停下的時間。
他還放著這個呢?他沒有忘,就算這個鬧鐘不會再走了,他還是依然放在這里,這個他每天早上起床,每天晚上睡覺都可以看見的地方。葒茗心里暖流涌動。
有些東西,就算歲月如何沖刷,在記憶中漸漸褪去色彩,但現實中那些東西卻依舊閃閃發亮,不會褪色,只會更加耀眼。
比如紫水晶。
比如,他們的愛。
大概十分鐘後,藍田終于關掉了電腦,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伸伸懶腰。
葒茗覺得他這樣的動作好可愛,于是忍不住笑出來。
藍田這才意識到旁邊有人,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問︰「什麼題目不會?」
葒茗忍住笑意,朝藍田走過來。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噢噢,還有這兩個……」葒茗把不懂的題指給藍田看,順便把懂了的題也指給他看……
「怎麼不會這麼多……」藍田看完她指的那麼些題皺著眉頭。
葒茗低著頭嘴角浮上了一絲淺笑。
「這樣吧,我來給你劃重點,再出幾道題你做做看。」
藍田拿過她的書和筆記本,撥出筆在上面刷刷地劃起來。
「你記記這些重點,我出題。」
葒茗點點頭,接過課本在一邊看起來。
不過她基本上沒心思看那些奇怪的符號數字,她時不時地抬起眼楮偷偷地瞄在旁邊認真出題的藍田。他籠罩在燈光下的臉龐,他深邃的眸子,他鋒利的眉毛,他高挺的鼻子,他薄薄的嘴唇,他握著筆的修長好看的手,他不經意間咬筆尖的模樣……
怎麼感覺他那麼可愛呢。那麼熟悉呢。
——你明明離我那麼近,近到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你呼吸的氣息,你心跳的節奏;近到我可以真切地看清你臉上的表情,你瞳孔里的疲憊。可是為什麼,我伸出手想要去觸模,卻從來只能是模到一片虛無?
最後在藍田悉心的教下,葒茗總算把那些題都做對了。其實她很快就會了,因為藍田真是個很好的老師,而她也並不是那麼笨的學生。這一切,只是為了能和他多相處一會。
十一點的時候,葒茗不得不離開他的房間,因為已經沒有理由再賴下去。不過在離開的時候,葒茗還特意問他,要不要吃點宵夜?但藍田表現出一副很困的樣子,葒茗只好識相地回房間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不覺就過午夜十二點了。
葒茗離開房間後,藍田洗完澡就上床睡覺了。可能是剛才說的話太多了,藍田一覺起來覺得特別口渴。他溜下床想去樓下找點睡喝。
他輕輕走過藍奕的房間,燈已經熄了。他不自覺地停腳步,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不過他很快地听到,房間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那種讓他整顆心都要碎了的聲音。他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門,走進去。
房間里只開著一盞床頭的台燈,他知道,葒茗很怕暗。
葒茗蓋著絲綿被躺著床上,眼楮緊閉,她嘴里不斷發出啜泣聲,美麗的臉龐上淌滿了淚水。她的手緊緊抓住被子的一角,因為太用力青筋都凸現出來,燈光打在她白皙而布滿青筋的手上,有一種詭異的美。
這一幕讓藍田整顆心像一張被狠狠揉起來的紙,嘩啦嘩啦地揪成一團,擠壓,擠壓,再擠壓。
——愛情,到底是一種什麼毒藥?只要曾經喝下一口,就再也沒有解藥。只能等著毒發,一點,一點地,麻痹了整個心髒。這種毒,死不了人,但只要踫到那個下毒人的眼淚,便會發作,痛入骨髓。即使,這從開始就是一段錯誤的愛情。
他終是像一個潰敗的將士一樣,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
然後,他慢慢地,慢慢地,靠近葒茗。
他找到她的手,牽起來放到嘴邊,深深的吻下去。
夢中的葒茗被驚醒過來,她抬起頭,一臉驚恐地望向這個半夜三更跑來緊緊握著自己的手的人。
她剛想大叫救命,不過隨即斷在了喉嚨里。眼前的這一幕,讓她覺得,自己還是在夢境中。因為眼前這個握住自己的手深深看著自己的人,和夢中那個人的臉一模一樣。
葒茗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模眼前這個人的臉,溫熱的皮膚,那樣真實的觸感。
是真的麼?可是他怎麼會在這里呢?他怎麼一動不動呢?假的麼?可是他的手怎麼那麼溫暖呢?他的眼楮怎麼像螢火蟲那樣發著光亮呢?
「藍田?」葒茗試著叫了一聲。
良久後,藍田終于緩緩應了一句︰「別怕,我在。」
葒茗像一個被人拔掉了塞子的充氣木偶,消失了所有力氣,就快癱軟下去了。這時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她整個癱倒在這個人溫暖的懷里。
「抱著我,就這樣緊緊地抱著我,就一會兒,一會兒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