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說的知道是知道什麼?慕雪一愣。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流荊這樣說,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悲戚。
便是水染見得流荊的樣子心中也是一抽,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子陌生極了,他流荊是天界高貴的二殿下,自小便得三界交口相稱,行事果斷且為人傲氣,怎的今日竟然會有這樣的眼神?這是流荊麼?
狐阿紫見自己的表哥竟然處在這般弱勢的地位也不禁心有不忍,更多的卻是膽怯,她這些年第一次見表哥這樣,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小聲道︰「是我說的,我將所有知道的都說了。」
聲音雖小,然周圍寂靜無聲,也便都听清楚了。
慕雪也只是一笑,嘆道︰「就知道你這丫頭早晚都會抖出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你不必做出什麼抱歉的樣子與我看。」她挑眼看向水染,「若是你現在的樣子也該擺給她看,你將事情說出來唯一有害的也不過是她麼。」
自始至終慕雪的言語里都沒有絲毫要對流荊說的話。
而水染也因著她方才的話而不解,怎麼這雪妖居然在流荊面前這樣放肆,難道她不在乎流荊怎麼看她麼?
雖然這所有都出乎意料,但是真正令人意外還是流荊,他今日不知中了什麼邪了居然將自己降低到如此地步。
只見他步子沉重,一步一頓,便是連手指也漸漸捏緊,目光更是鎖住慕雪而朝她而去。
他站定到她面前,無視水染和狐阿紫復雜的目光,開口道︰「為何你不告知我這一切,為何真相是我最晚知道的,為何你絲毫不解釋任憑我如何誤會?」
他的目光令慕雪心中一悸,緩慢的語氣更是讓她頓然蹙眉。然而她也只是別過頭不看她,卻定定道︰「那日二殿下不是偷听了我與天妃娘娘的談話了麼,難道還不明白?」
慕雪也只能如此來回答他的話,她無法在這樣的流荊面前再次決絕,更無法坦然面對他,所以也只有提起那天的事,提醒他那日他所听到的不是假話。
果然,流荊一如慕雪所希望的,立時面色蒼白,「你是說那日你知道我在?」說話的聲音已經微微顫抖。
慕雪依舊沒有看他,「是,我知道你躲在一旁,但是我還是說了。」
听罷流荊蒼白的唇角一個哂笑,「即便知道我能將你的想法全部听到也還是覺得沒關系?」
「那有什麼關系,反正我面對你不過覺得是個陌路人而已,听到又如何,知道我的卑鄙又如何?」她語氣堅定,眼神眺望著遠處蒼茫的山色,沒有半分猶疑。
水染和狐阿紫均听得雲里霧里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卻分明都看見了流荊一臉的不可置信和滿滿的神傷。
「好,好……好,」流荊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布滿血絲,「先前是我誤會于你,害你魂魄離體,那我便為你解決這些事,如此你便不要用‘冰魂雪魄’出來,你知道若此術法一出便再不可收回。我不想你成為三界公敵。」聲音在此處一頓,轉而變成了漠然,「可是我為你做了此事之後我便再不欠你,慕雪,我流荊自此會當真對你再無眷戀!」
狐阿紫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眼楮睜大,甚至就要氳出淚來,流荊表哥和慕雪怎麼能這樣互相漠視到如此地步。
然而沉默了半晌之後,終于自慕雪口中嘆出一句「求之不得」。
流荊瞬時轉身,一絲留戀也沒有。
這樣的結果是狐阿紫怎麼也想不到的,左看右看之下還是急忙追流荊去了。
風聲忽止,烏雲四起。
水染靜靜地注視著慕雪自流荊走後便轉過身去一動不動的背影。
她知道她在哭,她雖看不到慕雪背影的抽動听不到她的啜泣,可是她知道她在無聲安靜地流淚。
怎麼能這樣互相傷害,作為慕雪的情敵,水染忽然便善心大發地同情起她來。
「我與流荊已然再無可能,但你為何還要這樣故意去讓他誤會你?」水染身形未動,語氣飄然自嘴邊而出。
慕雪止住淚,「你怎麼知道?」聲音嗚咽。
呵呵,她果然在哭。水染也沒故意將這事戳穿她,「我如此問你亦是多此一舉,我已經知道了,你如我一般,皆是不能與流荊相好。」
是的,不能。
骨無瑕回去幽冥之後一直覺得慕雪是在故意拒絕自己,雖然深覺自尊心受傷,可是他在見到龜壽之時只听到龜壽問了一句「慕雪如何了?她那個傻子傻了一萬多年了你還需多加照顧她,不然老龜我也是不放心吶!」
那時骨無瑕還是垂頭喪氣的模樣,一听龜壽說出「傻子」二字便突然間頓悟了,可不是麼,慕雪傻了那麼多年了怎的會那樣明顯的拒絕自己?
若是相對于傻子來說應該是不會拒絕的,所以才會讓他骨九公子一直不知所措至今。
可就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慕雪竟然一下子便滅絕了他的所有希望,骨無瑕心中暗驚,莫不是她又去做什麼傻事了?
想到這里他竟是顧不得龜壽那廂還在喋喋不休便立時往慕山而去。
慕山一早便滿是清新之氣,可在骨無瑕看來卻是到處的不順心,尤其見到稀奇在和念邪與撥霧其樂融融地鬧在一起,立時怒氣四起。
「你們倒是玩的開心是吧,慕雪呢?」
猶如一盆冷水澆頭,他們三個沒了興致,而稀奇說出的那句「慕雪姐姐一夜沒有回來」也教骨無瑕眉頭緊鎖。
念邪囁喏道︰「她不是與你一起出去的麼,我們還以為你們兩個在一處,昨晚還為你們能這樣如膠似漆而慶祝了一番呢」便被撥霧捂住了嘴,余下的話盡數咽入月復中。
稀奇也覺得念邪有些太過憨厚,趕忙補充道︰「我們是希望你和慕雪姐姐一起的,知道爸?」
這話讓骨無瑕徹底沒了話頭,見得三人做錯事的垂頭喪氣的樣子,也提不起興致再罵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