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醫院的大樓頂,兩個幽暗的人影端坐在高高的欄桿上。樓下萬家燈火,繁燈似錦。城市發展的腳步越來越快,昔日寧靜的郊區在一日千里地向前變化和成長著。
「記得我二十年前來這里的時候,這里還是地僻人稀,四處是農田荒草。那個時候,就是城市本身也不是那麼繁華。這才多長時間,僅僅二十年……全變了……全變了呀……」微胖的年青人感嘆。
「二十年?你就沒離開過?」身邊一個清瘦的人淡淡地問道,語氣不緊不慢。
年青人點點頭︰「是的。我欠項警官祖上一個人情,我答應過他,守護他家三世,所以呢,他家在哪我就在哪……而項警官,就是我承諾守護的最後一世。他父親二十年前來這里,我也就跟來了。」
清瘦的人道︰「難怪呢,我就說一只妖怎麼和人類扯上這麼深的關系。」
年青人嘻嘻一笑,拍拍他的肩︰「我說你怎麼好像沒有一點好奇心?要是我的話,早問出來了……問你,你怎麼會幫我,你為什麼會幫我?」
清瘦的人永遠顯得那麼淡漠︰「我麼……我很少遇見妖怪,投緣的就更少。閑著也是閑著,順手幫一下也不費什麼事,何況我在這里呆不了幾年就要離開,幫一下就當是打發時間嘍。」
年青人笑得更加燦爛,圓圓的眼楮在夜色下閃閃發亮︰「這麼說你覺得我們很投緣?呵呵,這麼說你把我當成你朋友了?」
清瘦的人撓了下頭,似乎有些迷惑︰「是呀,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我就覺得心里很安寧,就覺得很高興。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真是奇怪……」
年青人傲然一笑,道︰「哈哈……我是豬妖。我的天賦是‘好感’,隨便什麼人或者妖,對我的第一眼絕對不是戒備……」
清瘦的人了然,點頭道︰「難怪如此,沒有誰會戒備一只豬。你的天賦可夠奇怪的。」看了看微胖的年青人,道︰「這就是你的真面目?」
微胖的年青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十二,听見清瘦的人的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天賦這麼奇怪,至于我的面目嘛,這個是我最早幻成的皮相,用了這麼多年也懶得換了……」
清瘦的人點頭表示同意︰「豬都是很懶的……現在我完全肯定你是只豬妖……」
朱十二一把摟住清瘦的人肩頭,笑眯眯地道︰「我說宮老師,我一直很好奇你的真身是什麼?有什麼天賦?能不能告訴我?」
宮老師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朱十二訕訕地松開手︰「我知道,問這個很不禮貌……但我們不是朋友嘛……呵呵,只是好奇……只是好奇……別見怪。」
宮老師道︰「知道就好……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如果你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朱十二連連搖頭︰「你問你問,沒關系。」
宮老師道︰「我從來沒見過哪個妖怪能把自身的氣息隱藏得這麼好,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嗎?」
朱十二嘻嘻一笑,把右手手腕舉到宮老師眼前︰「喏,隱藏氣息的秘密在這里,看見了嗎?就是這個……」
朱十二手腕上戴著一根手鏈,銀白的鏈條上瓖著十余粒翠綠色的寶石,寶石粗粗一看好象就是一般的綠寶石,但是仔細看下去,那深沉而輕靈的翠綠好似可以將人的心神全部吸攝進去一般。看著這綠色,宮老師只覺得自己心中平安喜樂,無欲無求。
朱十二道︰「當年觀世音菩薩在五台說法三年,菩薩坐下的蓮花座放在一塊山石上,那山石受了觀世音菩薩的佛氣,又受了蓮花座的侵潤,再加之五台那些禿驢天天對著念經,山石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蓮性內斂,佛法平和,石性堅牢,這個東西除了靜氣凝神平息心魔外,最大的功用就是斂藏氣息。我得到這個東西後自己又煉了下。呵呵,現在道行不夠的修真者,就算是模我也模不出來我的妖氣。」
看著朱十二得意的樣子,宮老師微微一笑。這麼個天才地寶,確實是個好東西。心下也甚是感動︰這麼個寶貝無論對修真者也好,對妖也好,在修行上的幫助極大,尤其對妖魔鬼怪來說,單是可以斂藏自身氣息這一條就值得打破頭去搶,想必覬覦的人不在少數,朱十二這麼毫不忌諱地說出來,可見對自己極為信任。
宮老師淡淡笑道︰「你就不怕我眼紅搶了你的?」
朱十二呵呵道︰「我們兩兄弟有什麼說的,你要用說一聲就成。那個苗渺如果直接開口,說不定我就借給他們了,大家都是妖嘛,妖不幫妖幫誰?我最看不慣拿錢砸我的人……」撓下頭,道︰「說來也怪哦,我怎麼好像覺得和你很投緣……」
宮老師傲然道︰「我是誰?我是螭吻,別人的東西我還不屑去搶……」說這話的時候宮老師當真豪氣四溢,神情說不出的驕傲莊重。
朱十二肅然起敬︰子螭吻,難怪我在你身邊老是不敢嬉皮笑臉,難怪難怪……」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嘖嘖稱奇,肚子里暗暗道︰還好老朱機靈,也不枉放了這麼久天賦之技。看你的氣度和妖氣一定不是普通的妖,這下押寶算是又押對了一次,今天話都說成這樣了,今後想來你就算是想要手鏈也不好意思開口了吧。
朱十二感嘆良久,好象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哎,宮老師。你說你是螭吻,可是你身上的龍之血脈好象很稀薄,我只是感到一點點的那個什麼氣息?」
宮老師的臉一下子苦下來︰「我還沒有完全月兌去俗骨,要化身成龍,日子還長著呢……充其量我現在只是半只龍後那一下嘆息悠長深遠,當真是說不出的惆悵。
朱十二理解地點點頭︰龍族強大無倫,但是相應的,要成為一只真正的龍也不容易,不單要比普通的妖多歷兩劫,而且修煉的時間更是比普通的修真或者妖魔長得多。成長的路是艱辛而漫長的,不知道多少龍族糊里糊涂死在修煉之路上。也難怪現在的龍越來越少。現今這個世界有靈氣的地方也越來越少,看樣子這位兄弟離「成才」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下子朱十二的心算是徹底放下了︰宮老師算起來不過是只「未成年」的半條龍,以後有什麼變化,自己打不過跑總跑得掉吧。
想是這麼想,嘴上可不能說出來。朱十二拍拍他的肩,壓低聲音道︰「兄弟,你是龍族可千萬別說出去,你的血可比我的鏈子珍貴多了,要不這樣,你呢,就和我在一起,萬一有啥事大家可以互相照應一下,你看咋樣?」
宮老師宮典露出意動之色,想了想,頹然搖頭︰「不成啊,你想想,一個人幾十年沒有變化,周圍的人會怎麼想?我一般在一個地方最多呆五年,你有諾言在身,項警官卻不可能只活五年吧。這樣吧,我在走後會給你聯系,你的諾言解除,如果還記得我這個兄弟就來找我……」
朱十二重重握了下宮典的肩膀︰「沒說的,到時候我們兄弟生死與共!」龍族子弟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每個真正的龍族都大氣磅礡,從來沒有一個小心眼,假如真的讓宮典當自己是朋友,那自己今後也算多了個保障——至少打架多個幫手也不賴。
宮典也重重點了下頭,猛然間臉色一變站起身來,頭轉向南方,眼楮微眯,一抹精芒一閃而沒。神情竟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朱十二也站了起來,詫異地道︰「怎麼了?」
宮典沉聲道︰「有人在攻擊我的分身……糟,分身被擒……我的分身被他們打死了!」
朱十二的臉也同時沉了下去︰妖怪之間互相打斗也算是妖怪一界的常事,但是對方拿下分身就立下殺手,當真狠辣。
朱十二道︰「是不是你的仇家找上門了?要不是修真者?你先避一下!我去探探。」
宮典搖頭︰「我沒什麼仇家,對方這麼打上門來,十有**是想取血……」
朱十二急道︰「你趕快走,他們如果發現是分身,只怕很快就要四處找你!」
宮典臉色一片蕭殺之意,冷冷地道︰了分身,此仇不報,枉我身上的龍族血脈……」眼楮定定地看著朱十二,道︰「兄弟,這回你要幫我……」
朱十二臉上大義凜然︰「沒說的,水里火了一句話……」口風一轉︰「不過呢,你還是先幫我守好項警官,我去看看什麼情況,打歸打,最少先得知道是誰下的手……哼,下我兄弟的手,活得不耐煩了……」不等宮典說話,身體一縱從高樓躍下,化為一道烏雲飛向城南。
烏雲中朱十二暗暗叫苦︰龍族子弟都有個共通的毛病,那就是睚眥必報!其中一個龍子甚至給自己起的名字就叫睚眥,那當真是打了一下必定要還回去兩下才算數。自己原想找個金牌——就算不是金牌,至少算是銀牌的打手。沒想到打手沒幫自己出手,自己先成了打手的打手。
朱十二心下不住念佛︰你們殺了人趕緊走,別沒事呆在凶殺案現場,老朱還想在這里混下去呢。這個時候朱十二已經全然忘記,可憐的宮老師呆呆地守在寒風呼嘯的樓頂上替自己守著守護三世的承諾。
要說《西游記》中最受人歡迎的角色,孫猴子第一,二師兄無疑就是第二。有一天忽發奇想,如果寫本以豬為主角的書一定很有趣。于是這本書就這麼開始了構思和寫作。一個生活在現代都市的豬妖會有那些事情發生呢?那些神神鬼鬼會讓這本書變得更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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