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忽然間感到了什麼,抬頭一看,不遠處,樹蔭下一個人筆直地站在那里。不是早上走的林子御臨虛小道士又是誰?
宮老師的腰挺了起來,一眨不眨盯著走過來的林子御。小道士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似乎有些憔悴。
朱十二好像沒有看見他嚴肅的表情和捏緊的拳頭,滿臉驚喜地迎了上去︰「呵呵……小林來了……來來……客氣……」林子御剛剛說了一句「我……」,肚子很不湊巧也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幾聲。小道士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挑戰的氣勢頓時削弱了不少︰「我今天晚上就要除魔衛道……」朱十二好象微微嘆了口氣,臉上笑容不變︰算是要打架也得吃飽了才行呀……你是不是沒吃飯?……出家人可不打誑語……」林子御掙扎了一下︰「沒吃飯怎麼了十二道︰「不嫌棄的話上我這里吃兩口……老劉,起來弄點吃的,我和宮老師還有林兄弟喝上兩口……」最後一句卻是朝劉大麗喊的。轉過頭對林子御道︰先坐下……很快就好。」板著臉的林子御卻並不領情,冷哼一聲︰「我是終南傳人,我不會吃妖怪的東西!」總是帶著笑的朱十二第一次拉下了臉,正色道︰「臨虛道長。我可以告訴你︰我雖然是妖怪,但是我的每一粒米,每一顆菜都是我們兩口子辛辛苦苦流汗賺來的,我不會給你大魚大肉,我只有小菜豆腐,但是我可以保證,你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都很干淨……」看上去顯得很猥瑣很世俗的妖怪此刻顯得無比莊重無比嚴肅,不知道為什麼,林子御臨虛小道士心下一陣發虛,舉起的手慢慢放下。朱十二倒是個自來熟,上前做了件讓小道士心又提起來的事情,他居然一把拉起林子御的手來,臉上又掛上了微笑︰
「來來來……年青人別那麼嚴肅……容易老……」壓低聲音道︰「有什麼事吃完了再說……你這個樣子……嘖嘖嘖……」
不用他說,林子御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不好看。知道自己沒錢後林子御很主動地從小旅館中退房,然後他提著自己的行李在馬路上站了大半天也想了大半天,想到最後他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師兄即聯系不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中現在他只認識兩個人——不,應該是兩個妖怪。于是氣憤不已的林子御下定決心要先除了魔衛了道再想以後,誰知道這個帶笑的妖怪幾句話就把自己的決心打回終南重陽宮。
看出他的猶豫,朱十二道︰「你大可放心,妖怪也有很多種……你看看他……」指指百無聊賴站在門口的宮老師︰「他在學校里面教書。每個月工資兩千多,除了自己的花銷其他的全給了生活困難的學生;我呢,每天看店看得就象在坐牢,我們都是靠自己的手養活自己……」
最後補充了一句︰「如果你還覺得我們是以前那樣,我只能說你了……」
妖怪的手很溫暖,眼神很無辜。林子御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稀里糊涂就走進了小店里面。
店里就是朱十二的生活區。妖怪老婆正在手忙腳亂地忙活著,朱十二打了個招呼又去看店。宮老師沒有一起進來。小道士一進小房間,肥肥壯壯的妖怪老婆粗聲大氣對他說道︰「自己坐……別客氣……很快就完了……」
听著火焰燃燒和菜放進油鍋的的哧啦聲、鐵鏟的翻炒聲,林子御心情莫名地平靜下來。小屋不大,里面的貨物碼放得整整齊齊。牆上供著一尊慈眉善目的觀音像,塑像很舊,上面蒙滿了灰塵,觀音像前裊裊地燃著幾注香,小屋里有一股廉價的香味。
看見林子御還呆呆地站在那里,高大的女人回頭道︰「自己坐啊……家里就是這樣……可別見笑……」
林子御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個樣子很好……真的」
听見他的表揚,女人自豪地一笑︰「那是,這都是我們兩口子一點點搞起來的,條件是差了點,但是我們很滿足……」
林子御生硬地點點頭,他的腳邊就放著一張半新的椅子,忙活了半天自己也確實累了,當下就勢坐了下來。
女人手腳甚是麻利。沒過一會就把東西端上了桌。滿滿幾盆菜,女人自顧自端起一個大碗,滿滿盛上一碗飯,又夾了堆尖堆尖好大幾筷子菜,對看呆了眼的林子御點點頭︰
「你慢慢坐啊……我去看店,叫小朱過來陪你……」一頭說一頭向外走去。
朱十二拖著不情不願的宮老師走了進來,一頭走一頭說道︰「你也真是的……這麼大一個人還和個小孩子計較……來來來,不管你們打不打,先吃飽了再說……」
林子御狠狠瞪了兩個妖怪一眼,宮老師狠狠瞪了他一眼。朱十二滿臉微笑看著滿桌子飯菜,興奮地搓了搓手︰「好家伙——夠豐盛的……」抬眼看著林子御笑道︰「多虧了是你過來,要不然我那死堂客還不加菜呢……」
宮老師伸頭看了看,皺著眉道︰「怎麼沒肉?……就這還叫豐盛?這純粹就是豬食嘛……」
也確實,桌上雖然擺了幾大盆,可是一絲肉葷也無︰一盤青菜、一盤剪得焦黃的豆腐、一碗西紅柿炒雞蛋、一盤酸辣椒炒小南瓜、最後一盤是碎辣椒炒藕片。林子御倒無所謂,現在只要是吃的就行。可沒想到斯斯文文的宮老師居然看不上朱十二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
朱十二好象臉上被人打了一拳︰「啥?豬食?你見過這麼好的豬食麼?平常我們家就三個菜吶……」
宮老師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我去買點鹵肉……這樣的飯菜我可吃不下。」
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向來只佔便宜不吃虧的朱十二一下子急了眼,一把拉住正要向外走的宮老師急道︰「……不吃鹵肉,我也看不得別人在我面前吃。我討厭鹵肉的味道……你要是去我和你斷交!」
看著急煞白臉的朱十二,宮老師詫異地停下了腳。狐疑地看著眼珠四下亂轉的朱十二,猛然間反應過來︰
「你是豬妖?!」
朱十二難得地臉紅了紅。硬著脖子道︰「豬妖怎麼了?我就是個豬妖……」
宮老師和林子御瞪大了眼楮看著昂首的朱十二︰小小瘦瘦的個子,一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怎麼看也看不出和豬有什麼關系。
朱十二好象有點生氣了︰「怎麼了?沒見過野豬妖啊……我就是頭野豬妖……你們誰見過野豬長得象家豬的?」
宮老師和林子御理解地點點頭︰野豬沒一個是肥膘滿身,從這一點上看,朱十二倒確實象。
宮老師有些懷疑地道︰「這個……冒犯下。好象你的名字是你在家的排序吧?好象野豬一窩生不了十二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朱十二的氣是不打一處來︰「靠他媽……俺老爹不是個東西。俺媽是頭美麗的家豬,老爸看上了我老媽,一天晚上他就去了豬圈,還差點被人活捉……他快活了,跑了,結果弄下我來……」
朱十二的血淚史听得林子御動容不已,沒想到這個豬妖還有如此慘痛的過往。宮老師好象忽然患上了牙痛,嘴角一抽一抽的仿佛在抽筋。狠狠地出了一口長氣,道︰「那麼我就將就一下……活……」
說實話林子御很懷疑朱十二的話,他的樣子實在和豬掛不上一點關系。但是吃完飯後他就相信了。自己是個年輕小伙,又被餓上了一天。可和朱十二兩口子比起來真是有泰山仰止的感覺。朱十二一個勁地勸他們多吃,自己則很矜持地一點點很文藝地吃著。當自己打著飽嗝放下筷子後,朱十二第三次確定他和已經因為沒肉而倒足胃口的宮老師都吃飽了後,只見他呵呵一笑,輪開膀子開始干起來,這頓飯讓小道士和宮老師真正明白了風卷殘雲的含義——桌上的菜和大高壓鍋里的飯被瘦瘦小小的朱十二一掃而空,在吃的同時朱十二還沒忘記指點江山海闊天空,當他放下筷子開始收拾的時候,每一個碗啊盆啊都是干干淨淨,連根菜葉都沒剩下。小道士和宮老師互相看看,同時點點頭︰他們確認了自己剛才吃的就是豬食。
要說《西游記》中最受人歡迎的角色,孫猴子第一,二師兄無疑就是第二。有一天忽發奇想,如果寫本以豬為主角的書一定很有趣。于是這本書就這麼開始了構思和寫作。一個生活在現代都市的豬妖會有那些事情發生呢?那些神神鬼鬼會讓這本書變得更為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