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從頭頂掠過,是個好兆頭【大漢蒼顏章節】。
「臣于單啟稟陛下,臣不要賞賜,只要解憂。」他飽含激情聲音洪亮,驚得四下鳥雀紛飛朝臣議論紛紛。
終于還是等來這一刻,坐席上人頭攢動,席間人們議論紛紛。
這本是她可以輕易避開的一刻,但因為一個人,她甘願赴宴。一大早的軍報,霍去病河西大捷,把睡眼惺忪的人們震醒。
于是劉徹饒有興致的在朝下設一場純粹慶賀性質的舞劍表演,而于單欣然上陣。劉徹很少見這個初來乍到的外甥這般強烈要求表現自己,于是欣然應允。
于是這場無關痛癢的表演在一名漢宮侍衛與于單之間進行。
于單表現的積極主動,而侍衛多半時間退居防守之勢。這也很好理解,一個是陛下最新寵愛的外甥,一個是區區侍衛。若傷了于單,別說是前程,恐怕還有牢獄之災。但誰都沒點破,一個個看得津津有味紛紛叫好,他們樂得哄于單玩,樂得哄陛下開心。
解憂看得興味闌珊,她不時撫模垂在身前廣袖下的匕首,感知著那個人的存在。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給她一個消息,但一旦來了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勝利。
于是那場無關痛癢的比劍以于單的獲勝結束,劉徹興致正濃,笑呵呵問道,「你想要什麼賞賜?」
他以為于單已學會臣子的那套謙辭,然後由他做主賜些金帛之物,豈料于單毫不客氣,直接丟給他一個麻煩,「臣于單啟稟陛下,臣不要賞賜,只要解憂。」
當真麻煩。坐席上有很多朝臣,不過他們只是陪襯,來陪襯陛下對河西大捷的歡喜之情。可于單的求婚給了他們話題,于是好奇的、曖昧的、玩味的目光紛紛投至解憂。好在憤怒之外解憂總有種超月兌世事的淡然,她淡淡舉起案上的酒爵,面無表情飲下,好似眼前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沒有人知道,她袖下隱藏的另一只手緊緊握住了匕首。
劉徹很是詫異,不是詫異他對她的感情,而是詫異他的堅決。其實他早看出他們之間有故事,朝堂之上于單奉上降表的瞬間,晚宴之上于單捕捉她身影的瞬間,這些日子解憂刻意避開于單的瞬間,一切盡在不言中。只是于單不說,他也假意不知。
旁人也詫異,大漢美女無數,不知于單看上她哪一點。稍微知情的人只當于單在大漠時未曾見過漢地的奼紫嫣紅,一葉障目,到了漢地眼前豁然開朗,選擇也多了。
劉徹似有猶疑,半晌的時光一言不發。既不駁回,也不許可,每個人都焦心等待著。舞劍本是游戲,但為慶賀霍去病河西大捷,他特意邀了朝臣前來圍觀助興,一不小心把游戲玩大家事變成國事。朝臣滿座,如何收場?
于單膝蓋磕在細碎的小石子上跪得生疼,見劉徹沉默不語,他的隨從在一旁擠眉弄眼催他想對策。于單曾是個容易退縮的人,但話已出口,他不給自己逃避的機會,再次朗聲道,「臣于單求娶楚公主解憂。」
他苦苦尋求,而她卻神情淡漠不肯回顧。
劉徹的拖延明顯增加了人們對這件事的猜測,也加重了解憂的不安。長久的相安無事讓她差點忘了衛長公主給她設的局,馬廄里的不歡而散也沒有過多打擊他的信心,她幾乎忘記,這還有個愛慕她的人,而他還記得。
「嗯,解憂……」劉徹微微側頭看向左側,只見解憂正微張著嘴凝注他,眼里分明寫著竭力克制的不滿,微搖著頭似乎在說,「不會,我知道你不會。」
許多人以為他早有成算此刻的踟躕只為故弄玄虛。劉徹自己心中分明,他的確在遲疑。在于單那坦誠率真的眼眸里,他總能看到他那苦命姐姐的影子,多少次夢中遺憾她的遠嫁,多少次恨不得馬踏匈奴迎回清河。現在她的孩子回來了,帶著對漢地的一無所知和對漢家女子的深情厚愛回來了,他跪在他跟前,心悅誠服,只為求娶一位漢家女子,而他,身為舅舅貴為天子怎能拒絕?
但這個女子偏偏是解憂,一個無解的死局。無數次他忽略她的意志決定她的人生走向,她亦頗為爭氣為他換取可靠的情報助他平定海內。他養育栽培她,難道就是為了今天?或許派她去匈奴本就是錯誤。誰能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匈奴他會愛上她?即便愛上了,又有誰想到他能不遠萬里追到漢地還當著文物重臣的面坦然向她求婚?
于單的確是個男子漢,敢于向他所求自己摯愛的東西,即便他明知有千難萬難。
劉徹第一次走入進退兩難,而這境地竟是他一手設下的。他揮手,示意今日的舞劍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