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馨算算時間也到了九月一號了,暑假馬上就要過去了,就辭了冰淇淋的工作。老板娘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結工資時多給了子馨兩百塊。子馨死活不要,老板娘就說︰拿著吧,孩子,你剛出社會,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還有,以後無論遇到什麼話,請你記住,一定不要太委屈自己。
子馨也沒再推辭,若有所思地想著老板娘的那句話,委屈,算是委屈嗎。這些都是自己必須得承受的呀。
子馨拿著工資去了郵局,把錢存了進去,看著存折里的數目,子馨有那麼一瞬間是驕傲的,舒心的。三年來,生活費省下來的錢竟有二千六百點,加上這次的工資,就有三千多點了。至少不用再跟家里要錢了。應該能用上一段時間吧。
子馨去了電話亭,撥下那串熟悉的號碼︰8103579。接電話的是位婦人,聲音很溫柔,子馨覺得就像母親的聲音一樣讓人甜甜地,讓人舒服。
「阿姨,幫我找下宇好嗎」。子馨很是膽怯,很是緊張地說。子馨聲音小得像蚊子叫,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听到自己在講些什麼。對方沉默不答,也許是在思考,怎麼會有女孩子找宇,也許根本就沒有听到子馨的話。
正當子馨想再說一次時,她听到話機里傳來「好」。然後就是安靜,「奇怪」又傳來兩個字。子馨緊張著滿臉是汗,雙手死死地握著話機,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什麼似的。
「喂,誰呀」,在子馨失望地要掛掉電話時,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
「哥」子馨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馨,是你嗎?你怎麼了?成績都知道了麼?通知書拿到了麼?東西都準備好了麼?你父母學費都寄給你了麼?……」
子馨依舊沒有說話,她不知道先回答宇的那一個問題,或者是不知道怎麼去回答更好一點。
「哥,你要去那里上學」子馨反問道。
「江門,專科,我姐夫幫我聯系的」宇淡淡地說,那口氣似乎很無所謂。子馨明白,宇也應該很痛苦吧,他是那麼聰明,他是那麼希望自己上個名牌大學,那是那麼努力,那麼辛苦地努力。以至于三年高中,他們就聯系過三次。(這是他們的約定,他們都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爭取可以在大學相見。)
第一次是高一的暑假,子馨回到老家,跟同學去了宇的家。宇的家在半山腰,屋後面去一大片竹林,屋前面是一條很長很陡的樓梯,樓梯旁邊種了許許多多的花花草草。還養了條超大的狗,別的同學走進去狗都很凶很凶的吼叫,但見到子馨去了卻遙著尾巴。那些同學都在取笑子馨說︰「宇家的狗都跟你親」。子馨只能傻傻笑著,心想︰「我也只是第一次來而已。」當宇從房間里走出來時,子馨看到他目光里有流星似的亮光一閃而過,然後就開始招待一大群同學。宇是個內向的男孩,一般都是呆在家里,很少出去走同學什麼的,當然在子馨的家鄉,大多的學生都沒有時間去玩的,暑假都得在家幫家里做農活什麼的。子馨看著宇從房間出來,很有沖動,希望可以走進那個門,看看宇生活的空間是怎麼樣的,只是,她沒那個勇氣,真的沒有。雖然心里很想很想。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大家就離開了,子馨偷偷地看了幾次宇,總是能對上宇的眼光,有詢問,有興奮,有開心,也有問侯。離開時子馨故意走到了最後,一步一回頭去看宇,還差點踩到樓梯去。子馨在宇的眼里看到了不舍與關切。走出去很遠很遠了,子馨還是試著回頭望向那山腰,她似乎有看到那瘦小的身影還站在那半山腰,也似乎看到宇那白淨得似女孩子的臉上掛著一串串微笑,子馨突然有種幸福的錯覺。或者子馨和宇當時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相見後,再相見,卻是八年之後,不過這只是後話了。
第二次是高二的寒假,子馨在深圳給宇打了個拜年電話。那時馨用的是ic卡,就是直接插進電話機里面再輸入密碼就可以打的卡。只是匆匆講幾句就掛了,因為子馨不敢多講,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又怕宇擔心,她總是忍受著那折磨人的思念,不想帶給宇任何的困擾。只是第二次再去用那ic卡就說密碼錯誤了,後來問了他人才知曉很多盜密碼的人,經常在ic電話機旁邊記著你的密碼,然後那卡里的錢就成了他們的了。子馨一直很後悔,好不容易花五十元買個卡,就只用了一次,早知就上次多講幾句了。
第二次是在高三報考時,子馨還是用ic卡給宇家里打了電話,沒想到一接起來就是宇,嚇得子馨的心「 」地亂跳,一時竟又忘記了講話。
「是你嗎,馨」。宇安靜地問。
「嗯」子馨弱弱地講。
「你就不怕嚇到人嗎,打通電話又不講話」宇笑著怪罪著,話語中盡是諭弄的意味。
「你怎麼會接電話,我還怕又是阿姨接,又得像上次一樣問一大堆調查戶口的問題呢。」子馨調皮地說。
「我猜到你該給我打電話了,不行麼。」宇很開心地大聲說。
「哈哈,你就吹吧,我都看到牛在飛呢。」子馨也開心地笑著。
然後他們就聊了一大堆關于選專業的話題,再後來,晚自習的鈴聲響起來,子馨連說︰「哥,我得上課了,再見」就飛著跑向教學樓。馨或許不知道,宇在電話旁呆了n久,他想像著子馨風風火火跑向教室會是什麼一幅景象,會不會不小心地撞到了誰。然後遙遙頭,又繼續地看他的課本了。宇一直不明白,在學校,他不愛說話,總是獨來獨往,但在子馨面前就不同,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總是可以很輕松地說著自己的處境,自己的想法。或許是兩頭牛臭味相投吧。宇是這樣給自己解釋的。可惜他們只有初中三年是同學,可惜他們面臨的總是分離。
「馨,你在想什麼」電話筒里傳來宇大聲的吼叫,子馨才想起來,自己還在講電話呢,怎麼就神游出去了呢,真是沒用。
「哥,我不去上學了,要出去打工了」子馨小聲地說,她害怕宇的質問,害怕他的為什麼。沒想到宇什麼都沒講,只是說「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然後就無聲息了,子馨不知道宇還在不在電話旁,她想喊,可是喊不出來,她想走,卻又怕突然會傳來宇的聲音。她死死地握著電話,她害怕會漏掉宇的一言一語。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子馨听到了電話里傳出「嘀嘀嘀嘀」的聲音,子馨知道ic卡里快沒有錢了,很是著急。
「馨,要等我」這是子馨最後听到的聲音,然後就是嘟嘟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