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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高考失利

時間︰2003年,6月

「快點快點快點按呀」,夢麗跟子馨搶著那部古董固話機,不停地重復著一串號碼,只是對方總提示「你所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兩人又手忙腳亂地重撥,可這次又換成是「你所撥打的號碼忙線中。」然後就是嘟嘟的忙音。

這樣一次次地做著這些動作,只是她們都不驚覺,兩人的衣裙已濕透,額頭上全是汗珠,一滴滴地盤旋在臉頰,不願散去。當時鐘咚咚地敲了七下時,她們才猛然抬頭,這樣持續已經有三個來小時了。再看看窗外,天有些許的黑了,只是她們的汗滴似乎更多更急了。

正束手無策時,電話竟然通了,里面傳來甜美的話音「請輸入你的準考證號」。接著就是子馨的一陣亂按。那爛熟于心的準考號竟然在忙亂中輸錯了。夢麗搶過電話,顫抖地按著一連串數字。「高考分數為531分」。夢麗的臉一下暗下來,電話掉在了地上。子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拾起電話,再輸入另一組數字。「高考分數為513分」。

電話再一次慘烈地掉在地上,摔得分成了兩半,光榮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誰也沒有去開燈,任由屋子漸漸地由明到黑,直到她們彼此都看不見對方,轉角的街燈稱職地透著那絲絲亮光,從窗戶上照進來,照在兩個跌坐在地上的滿臉是淚的小女孩子臉上,蒼白,無助,無奈,失魄,失神,隱約讓人覺得只是兩個幽靈,憂傷得讓空氣都要凝固掉。

不記得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淚水什麼時候停止的流動,也不知道身上那黏呼呼液體是鼻涕還是別的什麼,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房間已經亮得讓人無處可藏。她們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呆呆地呆坐著呆坐著,她們似乎都不記得該如何讓自己發出聲音,那可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聲音。最後打破沉靜的竟是子馨肚子發出的咕咕咕……的聲音。

夢麗從腳尖上把頭抬起來,目然地望著子馨,強力扯著自己的臉,希望可以擠出那麼一點點笑容,只是嘴角露出的依然是無奈的神情。不約而同的,兩人沖出客廳,夢麗去了沖涼房,子馨去了廚房。

夢麗在冷水的沖擊下,漸漸平靜下來,她在心里暗暗地想︰子馨的壓力更大一點,得想辦法讓她開心起來。子馨拿著筷子攪著碗里的雞蛋,看著那蛋花一圈圈地轉著轉著,腦子也跟著轉起來︰夢麗從小沒受過委屈,這次的打擊肯定會讓她受不了,得想想辦法。

十五分鐘後,二人換了地方,夢麗進了廚房,子馨去了沖涼房。

又過了十分鐘,兩人同時出了門,去雜間推出那跟了她們三年的腳踏車。依舊是夢麗踩車,子馨坐在後坐上。

她們一直沒有說話,一直未交流,她們都在沉思該怎麼樣卻解開這個沉默的怪圈,但她們都清楚,她們必須去確認,最後去確認下那分數。

三十分鐘的車程,似一個世紀般地漫長。那熟悉的路線,那熟悉的風景,就連路邊那個位置有個小石頭,她們都一清二楚,如果路上沒有來往的車輛,她們閉著眼楮都能到達他們可愛的美麗的校園。曾經這條路留下了她們許多的歡聲笑語,但如今卻顯得那麼陌生,那麼獰獰,連樹上的知了聲也顯得那麼地燥熱。

門衛室的大叔依舊微笑著迎接她們,她們著急著前行,並未查覺,把腳踏車丟進車棚,鑰匙也沒有拿,她們都走向同一方向,那就是學校的公告欄。

那里圍著一大堆的同學,家長,老師。大家臉上形形色色,有驚訝的,有哭泣的,有微笑的,有痛苦的,有暗然的,有不滿的,也有咒罵的,所有的所有夾雜在一起,就像印證了那句︰有微笑的地方必然會有痛苦的存在。

她們好不容易擠到公告欄前,找到自己的名字,重重地看下去。然而奇跡並沒有出現,幸運之神並沒有降臨于她們,那怕是她們中的其中一個。她們的分數沒有變,還是電話中查詢的那分數。夢麗先抬起頭,目光有點空洞。她們一聲不響地離開熱鬧的人群。拉著沉重的腳步,拉著沉重的身軀,拉著沉重的心情,拉著沉重的痛苦,步步維艱地回到位于宿舍樓的房間。然後呆在那里,想著各自的心事。

三年的付出,一千多個日夜的努力,換來的卻是落榜的結局,這該是怎麼樣的一種心痛。或者就只有天知曉了。

呆坐了好久,宿舍的同學陸續地都回來收拾東西回家了。看著呆了三年的宿舍,大家都有許多的不舍,眼楮里盡是離別的憂傷。子馨和夢麗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又是不約而同地站起來,然後很用力地抱著對方。心里都在想,希望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讓她們的友誼永存于這一瞬間,固化。

子馨再一次流下了淚水,像個小女孩似的在夢麗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過往的一幕幕閃過腦海,又是一陣陣的抽痛。

三年前,子馨一個人提著大包小包,拖著那個外婆特意叫人做的木箱子,爬到宿舍門口時,已經氣喘唏唏了。門是開著的,里面的混亂是可想而知的,子馨呆在那里,不知進去還是不進去。突然有個漂亮女孩跑出來,幫她提包提東西,把東西一股腦全搬到她媽媽剛整理好床鋪上,當她看到子馨手里的木箱子時,她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還呆愣了一會。子馨有點奇怪,又不好出聲。但她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淡淡地笑著,嘴里說著不好意思。

驚愕之余,子馨驚嘆于她的笑臉,一張天生的女圭女圭臉,皮膚女敕得像個三歲小孩,嬌女敕欲滴,加上瘦高的身材,十足的美人**,特別是那張笑臉,純潔無暇,沒有半點虛假。無法想像一個人竟可以精致到這種完美的境地,子馨一下子親切起來,心中也少了那份對陌生環境的惆悵。

七手八腳幫忙搞好床鋪,掛好蚊賬,夢麗才問子馨怎麼沒人送她來來?子馨沉默,因為外公只是送表弟來的,子馨也就順路一起來了,他們剛剛就先去找小姨了,讓子馨弄好以後,去小姨家吃飯就可以。夢麗看著欲言又止的,好像不想多說的子馨,也就沒在追問。但據夢麗後來回憶說當時的子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審犯人的條子,凶狠著呢?

宿舍的人都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離家近的同學都跟父母回家享受暑假的最後一天去了,幾個較遠的也興高采烈的跟家長出去吃大餐了。一下子只剩她們兩個,空氣死沉沉的,細微的呼吸在此時像粗重的地雷,從小就怕陌生人的子馨反而有些鎮定,只是頭上一直的冒汗。她們就這樣寧靜地對望著,此時如果此時有枚針掉在地上,肯定是能分辯出掉哪里了,應該說此時的地球一定是停止沒轉動的。「把汗擦擦吧!」還是夢麗打開話題,子馨如釋重負,噓了一口氣。

然後兩人道了別,子馨去小姨家,夢麗回家。子馨走到樓下才看了又看外公給的小姨家的地址,心變得潑涼潑涼的,不覺很是後悔,早知該問一下怎麼走了,現在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該如何是好呢。誰叫子馨是第一次離開那個小山村,走到這所謂的城市里呢。心里不免委屈。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無精打彩地踢著校道上的小石頭泄恨,心事重重地踩著陽光下自己的影子,毫無方向感地往前邁步,就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不知走向何方;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飄向何處;也似落了隊的孤鷹,不知飛向何地;還像迷路的小孩…………。

突然覺得有人叫,子馨抬頭望,竟又是那讓人無法拒絕的美麗的笑臉,她踩著自行車「嗖」地一聲停在子馨面前。子馨傻傻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夢麗笑著說︰「你那麼聰明怎麼問那麼愚蠢的問題,我一看你的床卡就知道了。」一句話說得子馨的臉紅得像個熟透了的西瓜,一身燥熱無比,心想真是有心人。然後的事情就像水到渠成一樣,子馨給了夢麗小姨家的地址,夢麗就用自行車把子馨載到小姨家門口後,小聲說,「自己進去吧,我也要回家了。」然後又「嗖」地一聲踩著自行車飛走了,到了公路上還把兩個手舉起來揮手告別,像表演雜技一樣,把子馨嚇得夠嗆!

可誰都沒想到夢麗的那輛自行車子馨一坐就是三年,無論是去逛街還是出游或者去她家,一直都是夢麗載著子馨,一直到畢業,到分開。就算一直以來,夢麗的體重都沒超過子馨,但卻一直充當著車夫的職務,不但盡忠盡職,而且還超出能力所及。

子馨至今還無法忘記敲開小姨家的大門時,他們一家和外公以及表弟的那副驚訝的表情,姨夫手里還拿著頭盔,正準備去接她呢!他們都夸子馨聰明,竟能自己找到,子馨沒有否認他們的夸獎,理所當然地接受,以至于一直以來親戚們都說子馨只憑一個地址找到小姨家是一個奇跡。當子馨講給夢麗听時,她笑得前俯後仰,「你這是什麼親戚啊!天曉得那個地址就是我們學校旁邊不遠的鎮小的教師宿舍樓。」真是滑稽。想想也是,如果熟悉地方的話,一下工夫,不花一分力就找到了。大人們想的就是不一樣,唉!真無奈啊!誰讓子馨第一次走出山門呢。

子馨是在開學第一天時才知道那個漂亮女孩叫夢麗,名如其人,一樣的美,順口又好听且不俗。她們奇跡般地分到了同一個宿舍,又奇跡般地分到同一個班級,然後又奇跡般地坐到了同一個桌子,再然後是同一個飯堂,同一個學生會。巧合也好,人為也罷,反正從一開始她們就被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剛從家里出來的子馨對這個繁華的城市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總覺得自己跟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一個不屬于這個城市的局外人。第一個禮拜天,室友們都像小時候過年一樣的興奮,近的,不太遠的都收拾好衣服書本回家去了,到最後只剩下子馨一個人,平時擁擠得不得了的宿舍突然靜了下來,陰森森的,子馨害怕了,想起小說里寫的妖魔鬼怪、想起老人說的幽靈暗火…………子馨忍不住地打顫,真不知晚上該怎麼過。

突然,校道里有個模糊的身影進入子馨的視線,邊踩自行車邊耍雜技似地招手,心里還在納悶,哪個不要命的又在放雙手,就不怕摔跤嗎!待她走近了才發現是夢麗,當時的子馨興奮得從三樓跑到一樓,自己倒差點摔了一跤,接過夢麗手上的東西,子馨差一點就要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後再在她臉上來一個美國式的見面禮。

不過更高興的還在後頭呢!回到宿舍子馨才知曉手上提的大包小包都是吃的,什麼炸魚、蒸排骨、煎餃……一大堆,還有一大包剛從超市買回來的零食。像子馨這些第一次離家的孩子來說,那些家常菜是她唯一的安慰,也是她的胃的精品良藥。試想子馨的家庭,這些食物只有在過年過節時才會出現在餐桌上的。古語說︰要守住一個人,就要抓住一個人的胃。夢麗就是用她的食物守住了子馨的。當然這只是她們在開玩笑的時候說的玩笑話。她們更清楚她們只是情投意合的完美結合。

那一夜,她們天南地北,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把能聊天的所有的話題都聊了個遍,到凌晨三點才意猶未盡地睡去。當然她們也把彼此的身世、家庭情況、學習成績、性格等都和盤托出,為後來友誼的加深埋下了不可缺少的「地雷炸藥」。

自那時起,她們就開始一起吃飯了,夢麗從她的小飯堂轉到子馨就餐的大飯堂,白天一起去上課,晚上一起上自習,傍晚一起打羽毛球,一起去提開水,一起去逛街……總之,是一對形影不離的兩個影子。

夢麗不會像其他同學一樣因為子馨是鄉下人而看不起她,子馨也不會因為她是城里人而避而遠之;夢麗不會因為子馨不懂打籃球而不跟她一個隊,子馨也不會因為夢麗唱歌跳舞樣樣精通而有所隔閡;更重要的是夢麗不會因為子馨其禮貌不揚而跟她有所疏遠,子馨也不會因為夢麗美麗動人而對她有所顧慮。那樣的日子是多麼多美好而快樂,幸福而滿足,不自卑,不低沉,處處都是歡樂的聲音。

人是高級動物,但他高級的地方就是人永遠都會在任何一個環境中生存下來,不管條件是好是壞,人總是會在自己生活的圈子里找到自己的價值,尋到自己存在的偉大。子馨就是這樣,幾個星期後,她基本上熟悉了這座城市,適應了這里的一切,當同學們在上網聊天查資料看新聞時,她卻在夢麗的輔導下學字根。生物課上,當同學們熟練地拆裝顯微器時,她卻呆在一邊不知所措,所有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一種譏笑,一種諷刺,更是一種挑戰。正在子馨沉淪想退出時,夢麗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地支持著,鼓勵著。終于挺過了那段難熬的歲月,學業也走向平穩狀態。

子馨跟夢麗一直走得很近,不知情的認為她們是親戚,其實不然,就是親戚的也沒有她們這麼投機,這麼友好。當同學們都習慣了學校生活後,較遠一點的學生也不常回家了,夢麗還是習慣來陪著子馨,還變著花樣地從家里帶菜給子馨吃,有時帶得多一點的話還讓整個宿舍的人都一起吃,真服了她。

剛去學校的子馨有點狼狽,家里條件不是很好,沒幾件像樣的衣服,又舍不得拿生活費去買。就是那個外婆特意找木匠做箱子也讓同學笑話了好幾天,因為她們帶來的都是高級的皮箱,密碼箱。剛開始時的子馨特別別扭,心里特不是滋味,慢慢跟夢麗混熟後那種感覺就煙消雲散了,性格也開朗了不少。她經常給子馨衣服,說是以前穿過的,現在穿不著了,扔了也可惜,其實子馨心里也有疑問,就夢麗這個瘦小的身材,她以前怎麼可能有大號的衣服呢,再說看那衣服根本就不是舊的,跟新的沒兩樣,也就接受了。

再說夢麗從來都沒跟同學或舍友說那些衣服是她給的,她的保密工作做得比子馨還好,同學有時會問子馨怎麼又穿新衣服時,夢麗總是搶著說︰我們一起去買的。子馨知道,夢麗是怕她說漏嘴。後來有一次,夢麗又給子馨兩件,在一件衣服上子馨還看見標價還在那里,就開始真正懷疑了,在子馨的苦苦逼問下,夢麗終于承認衣服都是她用零花錢買的,根本就沒穿過。子馨終于打開疑問,明白為什麼每次的衣服都那麼合身,顏色又剛好是她喜歡的了,子馨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又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

後來家里的境況也隨著爸媽生意的擴大而變得不再那麼拮拘,子馨每個月生活費也有了剩余,夢麗也不再送衣服了,但子馨一直都穿她送的那幾件,就算洗得發白了,也舍不得丟,就算到現在穿不著了也一直帶在身邊,從來沒都想過要把它們丟棄。

她們就這樣一直相敬如賓地走過三年的高中生涯。夢麗帶著子馨熟悉了整個城市,讓她學會城里人所有的生活,她們總是在假期里瘋狂地玩耍,買一樣的衣服,一樣的背包,一樣的鞋子,不熟悉的的人們老是以為她們是姐妹,他們總是說,「你們相貌相差太遠了,不過前世肯定是姐妹」。夢麗是美若天仙的白天鵝,而子馨只是其貌不揚的丑小鴨,她們永遠都不可能交集在姐妹上。但她們的情誼更勝于姐妹,夢麗總是把子馨帶回家,讓她睡在她的又大又寬又舒服的席夢思床,教子馨做許多很多的工藝品。冬天時搶著幫子馨洗碗,總是把她喜歡吃的菜全留給她…………許許多多,點都點不清,說都說不完。

她們高二時,粗心的子馨把存折給弄丟了,當她找不到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哭,宿舍的人都無計可施,最後還是夢麗想到去郵局掛失,從郵局出來,看著若有所失的子馨,夢麗把她身上的二百元先給了子馨,讓她先用著先,子馨知道夢麗前幾天剛配了一副眼鏡花了六百多,所以就沒要。誰知在教室時,她把錢夾在子馨的課本里,「我們雖然沒說過要患難與共,但也算是患難之交吧!你就先用著,噓!別說話,別人會發現的。」看到她留的紙條,子馨無言以對,只能對她笑了笑。

她們一起學習三年,高考時還一起填報了一樣的院校,就是希望未來的三年或四年能在同一所大學里,展飛她們的夢想,完成她們的心願。只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落下維幕,一切都已成定局。她們實實在在的落榜了。

想著這一切的一切,子馨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更加用力地抱著夢麗。她們都明白,相聚守後,終將是分離,高考後的失利,高考的落榜,就是她們分離的時刻,誰也沒有能力去補救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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