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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此間少年

喬木深與那赤龍真人講了沒多久,便回來了,面色陰冷。

赤龍真人只道一句︰「木深,那孩子還小沒見過什麼世面,這次就有勞你照顧了。玄山真人的事,我自有安排。」

喬木深面色更沉,低聲咒罵一句︰「老不死的!」

眾人皆是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高曉誠,呃,應該叫莫逸寒,畢竟是受岳萬峰多年栽培,很有大將之風,也頗懂規矩,見此狀況,當下也知不適合問什麼,便道︰「喬師叔,碧狒師叔,無花師叔,馬上就到鬼野之地了,此處不甚安全,我們是不是該趁著天還沒黑趕緊趕路?」

喬木深斜眼瞥著莫逸寒,莫逸寒倒也不懼,面色從容。

「木深,莫師佷說的也在理,我們還是快些趕路罷!」碧狒仙子見場面僵持,而眼下又大任在身,不想各位傷了和氣,便也出來勸解。

這樣看來,事情就有些怪異了。本來,這七人論尊卑,碧狒仙子是喬木深的師姐,大伙應听碧狒仙子命令才是。而目前看來,眾人卻都順著喬木深,仿佛喬木深才是這隊伍里的領頭人。

無花道人雖十分不滿,但也十分克制地沒破口大罵,只道︰「喬木深!眼下大任在身,本道可沒那閑工夫陪你在這里耗!」

喬木深嘴角一勾,右眉往上揚了一揚,挑釁︰「呦,無花老兒,這麼听來你倒像是個識大體的,怎麼,今天出門沒在客棧門檻上摔跤?」

無花道人額頭青筋突起,臉漲得紫青︰「喬木深,你佛祖的再說一遍!」

喬木深嘲諷著,卻裝出一副十分乖巧順從的模樣︰「既然師兄喜歡听,那做師弟的也不敢不從。師兄今天果真沒在客棧門檻上摔跤?」

無花道人忍無可忍,立馬祭出法寶,大喝一聲︰「去!」

喬木深做害怕狀︰「呦!師兄祭出法寶了,蘇箐仙子救我!」

無花道人身形一滯,嘴角抽搐,狠狠一甩長袖,黑色鐵棒又化作一道墨黑光芒飛入其道袍,轉身,留下一花色背影,憤憤然︰「你們要和這瘋子玩便玩,我自己去尋聖物,哼!」

說罷便化作一道彩光而去。

碧狒仙子大驚,卻是叫也叫不住,攔也攔不下,為難至極。

喬木深倒是沒心沒肺地大笑了起來︰「你們快去找無花老兒吧,那個蠢材一個人進鬼野之地不死也得掉層皮。我還要去個地方,兩日之後我們在幽靈灘會合。」

碧狒仙子猶豫了幾秒,看向無花道人離去的方向,那彩光幾乎快要隱沒于遠方,心下一橫,道︰「那你自己要小心,我們先去看無花。」

「不是我自己,還有痕兒。」喬木深笑言。

雙橙心里「咯 」一聲,感覺到莫逸寒和莫逸清向她看來,臉上火辣辣的,視線無處安放。

「痕兒,過來。」喬木深招招手。

雙橙無可奈何,只能遵命。

喬木深大笑,神色得意︰「你們快去找無花老兒罷!我和痕兒隨後便到。」話音還沒落,喬木深便帶著雙橙化作一道白光向南方使去,速度之快,比剛才一群人同行時快了數倍。

不過半個時辰,腳下的風景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樹木繁茂,高山流水,靈氣很盛。

「到了。」喬木深抓著雙橙著了地,走在樹林里,陽光透過郁蔥的樹枝射下來,星星點點。

樹林里因受不到充足的陽光,陰潮黑暗,全然沒了在上空俯視時的美麗神秘。原以為這里風景瑰麗,哪料深入其中後,滿眼看到的都是黑暗、腐葉,滿目瘡痍。

「你…你帶我來這邊干…干什麼?」雙橙慌恐地緊緊跟在喬木深身後,驚懼不已。

「你看到了什麼?」喬木深蹙眉。

「很暗,到處是…是腐敗的植物。」再看了一遍周遭景物,雙橙還是平靜不下來。

「你現在的道行居然連這點屏障都克服不了。」喬木深嘆了口氣,掐指默念幾聲,面前景物豁然開朗,斑駁的陽光灑在青石的台階上,前方仙霧繚繞,偶爾還有幾只野兔穿過叢木蹦到青石台階上,望了二人幾眼又跳進另一側叢木林中消失不見了。樹木上傳來各種蟲鳴鳥語,頗有仙境之美。

雙橙看得一時呆了。

喬木深蹙著眉,換了個人似的,連聲音都變得深沉了︰「走吧。」

雙橙知他心情不好,當下心里又七上八下,不敢惹他不悅,慌忙跟了上去。

「痕兒,你覺得這里比起我那永樂林,如何?」喬木深走在前面,忽然問了一句。

雙橙看著他的背影,發帶飄繞,衣袂飄飄,配上這仙境般的背景大有不染塵世欲乘風歸去之意。只是,畫面明明如此美好,卻有一種莫名傷痛在四肢百骸游竄,讓人幾乎窒息。

「如何?」喬木深又問,卻並不回頭看她,依舊一步一個台階緩緩而上。

「這里,很好。」雙橙看著喬木深的背景,心里有一片地方溫濕。

「很好?」喬木深依舊在前面走著,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猜想著他許是哭了。有了這一想法,雙橙自己都被自己給嚇到了,喬木深這樣瘋癲不正經的人也會哭?

「柳暗花明,絕處逢生,不是很好麼?」雙橙聲音柔和,自己也不知為何會覺得痛,心痛,很痛。

喬木深苦笑,又問︰「那永樂林呢,如何?」

「很好。」雙橙看著喬木深孤單的背影,竟有一種想沖上去與其並肩而行的沖動,但她還是忍住了,有一種聲音在警戒她,不對,這樣不對,感覺不對。

「又是怎麼一個好法?」喬木深問。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雙橙緩緩道,眼前再次出現了初進永樂林、煉蟲室的景象。那份安靜那份安詳是她渴望擁有的。不似眼前這仙境,雖美卻美的肅穆,美的不真實。

喬木深終于停下來,轉過頭看著雙橙,笑容悲涼︰「唐若痕果然就是唐若痕,失了記憶還能說出一樣的話。當年你就是這麼評價永樂林的,一語道中我姓名。」

雙橙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這禪房花「木深」里果真是隱著喬木深的名諱。

喬木深目光飄向遠方,喃喃道︰「這麼多年了,這里還是一成不變。」

沿著這彎彎曲曲的青石山路爬了許久,才看到一處小茅屋,茅屋外一玄衫少年身影單薄,周身漂一層淡淡雲霧也看不真切面容。

「喬師兄。」少年含笑,聲音溫和,走進了方才看清樣貌,小麥膚色,明眸薄唇,清秀,但並不出眾,隱隱覺得在哪里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喬木深面色一寒︰「什麼喬師兄?我同你乃是兩個門派!」

少年溫潤如玉,含笑︰「喬道兄,師父他老人家有樣東西要我拿給你,希望能合你的意。」

喬木深倒也不客氣,攤開右手,盛氣凌人︰「拿來。」

少年不卑不亢,遞過一卷紙頁,看來好像是書畫。少年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朝雙橙瞥了一下,雙橙腦袋一個靈光,差點失聲尖叫起來。阿本,他竟是蘇默本!他居然也來到了這個古怪空間。

喬木深右手握著畫卷,左手輕輕撫著卷面,百般珍惜,默念幾聲苦澀咒語,畫卷隱于其長袖內。

「走罷。」喬木深說著,便要化作白光離開。雙橙會意,上前挽住他胳膊。

「道兄,這位是…」少年在身後輕聲問道。

「雙橙。」喬木深頓了一下道。

少年在身後笑出了聲︰「雙橙,日幽派何時出現了這一號人物?」

「蘇默本,」雙橙終于忍不住,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你不認識我了?」

蘇默本和喬木深皆怔住。

雙橙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畢竟阿本明明在現世活得好好的,而且那個阿本呆愣卻笑容明朗。可面前這個少年雖與阿本長得極為相似,但眸子卻精明了不少,笑容也十分內斂。

于是,雙橙干咳兩聲,道︰「對不起,我大概是…是認錯人了。」

喬木深目光復雜︰「他確實是叫蘇默本,赤龍老兒的關門弟子。」

阿本笑容之中透出幾分驚喜,但見雙橙正挽著喬木深的肩膀,遲疑了一下,問道︰「你和喬道兄…」

雙橙觸了電般慌忙松開喬木深的肩膀,解釋道︰「我…我不會御器飛行,只能讓喬師叔載我。」

好歹這小子與宋宜沾點親帶點故,若被他誤解她在這邊亂搞男女關系,跑到宋宜那里打小報告,宋宜再跟雙天一說,那後果…

雙橙打了個寒顫,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阿本了然一笑︰「那我來教你吧。此次蠻荒之行凶險異常,如果你連這簡單的御器飛行都不會,那就真成了拖油瓶了。」

喬木深表情困惑︰「拖油瓶?」

雙橙忙解釋︰「是一種蟲子,其尾翼像瓶子,走起來的時候會留一串油油的粘稠的液體以告訴同伴路途,所以才叫作拖油瓶,但是這種蟲子它…它不會飛!它…它只能依附在別的動物上,比如飛鳥走獸,有時也會附在人身上四處游竄。」

雙橙越來越佩服自己瞎掰的能力了,居然還能編得有模有樣的。

「有這種蟲子?」喬木深好奇。

「有的,《百蟲集》上就有記載!」雙橙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

想來喬木深也並不用功,沒好好看過《百蟲集》,就被雙橙暫時糊弄過去了。

蘇默本在一旁笑而不語。

雙橙趕忙說道︰「喬師叔,我听阿本說得也在理,我就學一下飛行之術吧,免得到時候真的成了拖油瓶。」

「好,那我教你。」喬木深也爽快。

只是,雙橙心中還有很多疑問要弄明白,比如阿本是如何來到這個時空的,他看起來對這個時空很熟悉。那他在這里又是什麼身份?他還認識她,那麼她又是誰,又是什麼身份?喬木深說的她現在這副皮囊的真正主人真的不是她嗎?她是唐若痕?

太多太多的問題雙橙都還沒弄清楚,這里只有阿本一個人是她熟悉的,他在這個時空甚至連姓名都沒改,不像高曉誠兄弟來了這邊就完全大變樣。

于是,雙橙又充分發揮了她的瞎掰能力,道︰「喬師叔,我們還是分開行動吧。你答應了碧狒師叔要馬上趕過來的。阿本教我飛行之術肯定會飛得很慢,怕誤了事,而且我同阿本也認識,他…他不會害我的。」

喬木深冷哼︰「害你又怎樣?把你害的骨頭都不剩了才好!」

這個怪脾氣的喬木深。

阿本笑言︰「道兄放心,我雖不及道兄法術高深莫測,但護雙橙姑娘周全的本事倒還有。」

喬木深又復雜地看了雙橙一眼,才向極西方向破空離去。

「雙橙?你現在還叫雙橙?」見喬木深離去,阿本這才緩緩開口問道,他竟與她一般,充滿疑惑。

「我…我不知道,他們管我叫若痕,唐若痕。」雙橙解釋道。

「唐若痕?你跟唐家人有什麼關系?」阿本吃驚地看向雙橙。

「我…我不知道。阿本,我想回家,你知不知道怎麼回去?我想回去,回學校去。」雙橙幾乎要哭了出來,多日的混沌生活讓她十分壓抑。

阿本突然怒起一張臉,低吼道︰「你還要回現世去?你知不知道破一次空間要耗損多少精元?你再穿一次空間非要魂飛魄散不可!這里就是你的家,你為什麼還要回那個六十年一輪回的鬼地方?」

雙橙茫然無措,這里就是她的家?她本身是該生活在這個空間的麼?

「靈兒,你…你還是什麼都不記得?」阿本不忍。

「靈兒?靈兒又是誰?」雙橙困惑。

恰巧這時一聲雄厚的聲音從雙橙背後傳來,底氣十足︰「靈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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