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泱聞言,豁然回頭,這才注意到小曉的失常。舒虺璩
頭埋在外衣中,烏發披散,一團墨雲疏散著遮住半邊臉龐。掩在烏發下的面容在那皎潔月光的映照下,慘白如雪。雙眸似乎無神,只是無盡的茫然,卻又似乎藏著千言萬語,難以道出。鼻翼輕輕地煽動著,短促的呼吸聲埋在衣下,手指緊緊地蜷縮在一起堵在唇邊。
方才匆忙之下,他只是隨意瞥了一眼,以為小曉還在睡覺,便放下心,誰知道竟然讓她看到了那一幕。
小曉是什麼時候醒的?
涼泱上前一步,壓制著心頭的顫抖,輕聲道︰「小曉,你怎麼了,又做噩夢了嗎?」
離璇兒亦是上前一步,盯著蘇小曉,寒聲道︰「蘇小曉,你剛才究竟看見了什麼?」
兩人的問話同時月兌口而出,話音一落,又是同時轉過頭,怒目而視著對方。
泱泱面那臉。一直僵直著的蘇小曉,眼珠忽然動了動,似乎回過神來,喃喃的道︰「涼涼,涼涼……」
聲音里,頗有些迷惘哀怨。
離璇兒忙接住話,上前逼問︰「涼涼怎麼了?蘇小曉你看見什麼了?」
涼泱上前擋在蘇小曉的面前,拉著她的手輕柔的捏了一下,拍打著她的肩膀,憂心的安慰道︰「沒事的,小曉,我在你身邊,不要害怕,你只是被夢魘纏身了。」
說著,回頭警告性的瞪了一眼離璇兒。
小曉只能是被夢魘纏身了,只能是--見到林公子的事一定不能讓蠱王知道,林公子那驚人的能力中,定然隱瞞著驚天的機密。
可惡,他怎麼能一不小心讓小曉看到這樣血腥的場景呢?方才應該注意些的,若是在小曉心里留下什麼難以抹去的痛苦回憶,他定然萬分懊悔。
涼泱表面一派平靜,內心卻如翻滾的江濤,難以平復。
離璇兒將將視線定在涼泱和蘇小曉的身上,信將疑的掃視了半晌,看那蘇小曉呆滯的樣子,依舊無法相信涼泱的話。
手指相觸的那一霎那,蘇小曉猛地清醒過來,回想著方才那些滲人的場景,這才戰栗了一下,反應過來。
神色上,卻依舊裝出一份噩夢初醒的樣子。
手從涼泱的掌心抽出,擦拭掉額上似有似無的冷汗,嘴角一抽,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涼涼,我夢見你被一個長的很丑很丑的老巫婆下了蠱蟲,然後她逼著你要和你成親,你不願意,她追你逃,最後她盛怒之下,大手一揮,就把你變得和她一樣丑,我去找你的時候,找呀找呀就是不見,最後在一堆煤球球里把你翻出來了,一提衣領,把你揪出來一看,哎呀媽呀,當時我那個驚嚇呀。」
蘇小曉拍拍宿兄,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斜睨著涼泱,嬌聲道︰「涼涼,你可是沒有見到,那副容貌畫在門上,絕對鎮災闢邪呀。」
涼泱垂眸,看蘇小曉裝歡樂的編著自己的故事,磨牙霍霍,沉聲道︰「小曉,然後呢?」
咬牙切齒的樣子,暗含著無盡的威脅之意,偏偏蘇小曉並無害怕。
眼眸一挑,蘇小曉眨巴著無辜的大眼楮︰「然後沒了,我就被離璇兒的聲音吵醒了。」
「這麼說,我還要感謝離璇兒不成,若不是她,我在你心里的形象,還不知道要毀成什麼樣子了?」
涼泱發出一聲悅耳的輕笑,揉一揉蘇小曉的耳垂︰「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曉,你老實交代,白天都在想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11fhb。
聞言,蘇小曉狀似無辜的扁扁嘴,小聲道︰「涼涼,這可不能怪我,我白天想的可都是你的蠱蟲,所以才會做這麼奇特的夢,再說,是你把我嚇到了才對。」
涼泱模了模自己的面頰,好奇的問道︰「小曉,我長得真有那麼丑?就算是丑,也不至于到了扔煤球里看不出來的地步呀。」
話音一落,蘇小曉頗為嫉妒的掃了一眼他白希干淨的面頰,皮膚好的沒有一點點痘痘,抿起唇一臉嚴肅的時候,像足了一塊白色的玉石,長的這般妖孽,俊雅卻不嫵媚,居然還懷疑自己的魅力。
再想想涼泱微笑時傾城之姿,她眼珠一轉,扒著涼泱的手,討好的笑著道︰「涼涼,夢見的和現實不是相反嗎?我夢見你那麼黑難麼難看,現實中你可是正巧相反,眼波流轉便能奪人心魄,所以在別人面前,涼涼不能笑哦。」
「涼涼,你是我的人,只能笑給我一個人看,記住了。」
涼泱任她抱住胳膊撒嬌搖晃,無奈得道︰「好,我答應你,以後只在你一人面前笑。」
說著,點一點她的鼻子︰「都是當娘親的了,還和小孩子似的」
只是在這淺淺的無奈中,卻又有幾分深深的笑意,是責備又是寵溺。
兩個人一唱一和,配合的甚為默契,估計還要很久才能停下,氣氛已有最初的冷峻變得很是融洽。離璇兒在一旁,冷眼看著兩人打情罵俏,仿佛被隔離在了另一個世界中。
離璇兒略略思索一下,瞧蘇小曉現在言笑晏晏的樣子,方才她那害怕的表情,大概三分是真,七分是假,故意誘引泱王爺擔心,自己卻推開門,無意中摻和了進來。
蠱王的巫物尚未尋到,今夜必須要將它找出來,否則……
以蠱王的脾氣,要幾個徒弟沒有?
現在的她,根本離不開蠱王,否則就算她不需要借助毒尸的力量報仇,但以她知道的蠱王的密事,也足夠死上幾次了。
既然這兩人沒有看到,她也無需再次耽擱時間。
離璇兒躡手躡腳的走出屋子,合上門,輕聲下了樓梯,繼續向遠處走去,輕柔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屋里,拉著涼泱的手,驀然一用力,指甲摳進手背,印下幾個指印。
涼泱側耳听著離璇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沒有再折回來,這才放心的低下頭,手臂一縮,緊緊地抱住小曉。
手背上那一點小小的泛著青紫的傷口,淡淡的陣痛,早已被他忽略。
蘇小曉蜷臥在他的懷中,身子被溫暖包裹著,卻依舊從心底冒著寒氣,身體一點點開始顫抖,那抖動越來越大,幾乎難以自持,手下意識的攥成拳,又放在唇邊,貝齒狠狠的咬住,覆上上一次的齒痕。剛才真的是嚇到她了,那雙一向神采奕奕的大眼楮,此時卻有些黯然而幽深。
一只大手包上她的小手,將她的拳小心翼翼的取出。
「小曉,不要憋著,害怕就哭出來吧。」
急情之下,蘇小曉用狠了力氣,柔女敕的手上,已經印下了兩排牙印,傷口很深,甚至微微有些血絲,大概是為了壓住那心底的恐懼。
一雙芊芊玉手,平白多了兩道傷口,涼泱心疼的撫過傷口,從懷里掏出一小盒藥泥,小指蘸了一點,細細的抹在牙印上,輕聲責備道︰「小狗狗,不是自己的手嗎?怎麼舍得使這麼大的力氣?」
換來蘇小曉一聲勉強的微笑︰「涼涼,你叫我什麼呢?膽子大了?」
听到她出聲音,涼泱總算是松了口氣,這些東西,不要憋在心里就好。
「小曉,你是恨我這樣做嗎?如果是的話,何必要咬自己的手呢?來,我讓你嘗嘗我的手味道如何?」
說吧,便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將手伸到了蘇小曉的面前15174971
蘇小曉佯裝著惱怒的抬起脖子,一口咬上面前的拳頭,而後松開牙齒,撇撇嘴道︰「骨頭好硬,肉太酸,不好吃,不吃了。」
說著,轉過頭去,將腦袋埋在涼泱的衣服中。
傻小曉,其實她心里如明鏡一般,涼泱看著手背,上面淺淡的兩道,幾乎看不出痕跡。
她不恨他,因為她知道他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的,只是那樣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瀕死之人被涼涼兩拳殺害,再撒上些藥粉,整個人便化為一灘水漬,仿佛林公子根本未曾在世間出現過一般,清風吹拂,了無痕跡,蘇小曉的心里難免會不舒服。
那點心里的懼怕,讓蘇小曉想要拼命地克制,卻還是不幸露出了端倪,若不是她機敏的將話題轉過,言語表情又沒有破綻,只怕會壞了大事。
涼泱抱住蘇小曉,柔聲安慰道︰「小曉,不要擔心,只要過了三日蠱蟲一旦解開,我們便馬上回去好嗎?」
可是,蠱王是否會心甘情願的為他解除子蟲呢?冥冥中,涼泱有一種預感,蠱王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過他的。
那只蠱蟲,不取出不行。涼泱絕不能忍受自己一直跟在離璇兒的身後,受制于人不是長遠之計。
這里的情勢,遠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復雜許多。
還有兩日,但願不要出什麼事,
涼泱看著蘇小曉再一次睡去,眸子望向窗外,不放心的招來一名黑衣人,小聲吩咐道︰「明日天亮後,去後山的山谷中看一番,有什麼異常一定要馬上撤退,那些巫物太強,小心傷到。」
然而,第二日。
涼泱與蘇小曉守在屋中,整整一日,那名黑衣人都不曾再出現,且音訊全無。
他終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