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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物是人非事事休(下)

琳瑯坊最華貴廣碩的那座府邸,此時此刻安靜如若無人。

一陣低咳在紫木雕欄的房內想起,楚玥幽幽的睜開眼,胸腔內一陣澀癢,全身上下癱軟的提不出一絲力氣來,身上被寒意所包裹,下月復的絞痛不斷傳來。

又是每個月的那個幾日,她身上的寒癥也跟隨著發作。同是睡在和田暖玉的床上,披著暖和的大裘,可她依舊感覺到那股森寒無處不在,透過沒處縫隙鑽入她的體內,從未有過的強烈。

吱啦——

門被推開,許叔端著藥盤走了進了,見女子醒了微微松了口氣,忙走上前去,將藥抵到女子身前,慰然說道︰「小姐醒了,趕緊把藥給喝了吧。」

楚玥皺眉看著面前的濃濃苦藥,心里生出一股厭惡,抿唇不願去觸踫。

「小姐,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可受不了。」許叔擔憂的說道,三日前他眼見女子咳血昏倒在大雨之中,之後就一直高燒不斷,夢里糊涂間說著囈話,緊接著那如附骨之蛆的寒癥也隨之而來,不過短短三日,女子就好似被病痛折磨了多年一般,整個人都清瘦了不少!

女子垂眸,眼仁里閃出一抹波動,沉默了許久才見她端起藥丸,平靜又緩慢的喝了下去。

不知是否是藥效起了作用,喝下藥之後的女子面色明顯要紅潤許多,就連那一直綿綿不斷的咳嗽也漸漸止住。楚玥眼波微動,看著已空的藥碗,吮吸著唇齒間還殘留著的藥味,眉頭不由一皺。

「府上的大夫換人了?」女子突然問道。

許叔一愣,忙說道︰「沒有啊!」想到某種可能,許叔面色一變,驚惶的問道︰「可是這藥有問題。」

楚玥搖搖頭,微晃這碗內殘余的藥渣,說道︰「沒有,藥效很好。」

許叔這才松了口氣,心疑惑的想道他熬這副藥的時候明明看里面的方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讓那大夫來見我。」楚玥突然開口道。

許叔不明所以,見楚玥面色有些不對,不在多問點頭便收拾好藥碗朝外走去。

楚玥模過唇角的藥汁,黑眸細細緊眯,那藥中的材料卻是未變,只是藥材里卻被人加了玉銷散的粉末。而她府上原本的那一位怎會有玉銷散?這種奢侈的習慣她所認知的大夫里只有那一人。

時間並未過去多久,楚玥靜靜躺在和田暖玉的床上,就听見輕微的開門聲響起。許叔臨走時已幫她將床前的帷幕放下,她只能隔著薄紗看向那埋頭恭謙走來的身影。

「小人拜見玥大人。」陌生的中年男聲,在腦海里並無一絲印象,那人一直低著頭楚玥只能看見他翁動的唇而唇邊的幾縷胡須。

「今日這藥效果似乎極好,可是改了方子?」楚玥沉聲問道,聲音舒緩而平靜,不禁間透露出一股威儀。

「回稟大人,方子還是和以前一樣,並未有何變動。」那人頷首說道,態度很是恭敬。

薄紗微微翁動,大夫額前的發遮擋住了他的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的眸色。

楚玥唇角霍然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冷眼瞧著薄紗外的那人,一把撩開紗幕冷聲說道︰「玉銷散那般珍貴的東西,除了你我還真不知道誰能把它不當錢的用,醫無極。「

女子冷厲的聲音從唇中傾瀉而出,冷冷的指向屋內頷首恭謙的那名大夫。

「唉……」一聲嘆息從那人嘴里溢出,霍然抬起頭來,一雙晶亮如狐狸般的雙眸便出現在了楚玥的眼前,狹長小眼中滌蕩的狡猾笑意楚玥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怕是這個世界上坑自己最多的便是眼前這個無良庸醫。

「你怎麼會在我府上?」楚玥沉眉問道,這個庸醫該是和燕漣一起回到了大燕才對。

「自然是放心不下你了!」無極調笑的說道,既然被揭破了偽裝他也懶得再假裝恭敬,舉止立刻放肆無忌了起來,一手拖著個椅子便走到了榻邊,放下坐好。

楚玥面色不渝,毫不掩藏的表現出自己對這不請自來之客的不歡迎。

「嘖嘖,竟然還有力氣瞪著我。」無極露齒一笑,借用著別人的面皮依舊掩蓋不住他的無恥行跡。

「你又跑回卞唐做什麼!你和那男人莫不是又在合謀著什麼陰謀!」楚玥沉聲說道,一如無極所說的她現在確實不好受,身體不斷被寒癥侵襲,月復痛如絞。

那男人……無極听聞楚玥對燕漣的稱呼很是幸災樂禍的一咧嘴,他見女子如今著實沒什麼精力和自個兒拌嘴,那無賴的模樣也稍微收斂了點,說道︰「這你倒方向,本神醫和那廝一直都不是一路人,去哪里自然也是本神醫的自由了!」

楚玥面上閃過一抹不屑,對眼前這個無恥庸醫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願意相信。

無極無奈的一聳肩,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一點可信度都沒有。不過他的話里也並非全是假的,至少轉道回來卞唐確實是他自個兒的意思,半路上那李家小子立後的消息就已傳到了他們的耳中,待听聞皇後並非是眼前這個女子的時候,燕老四那家伙臉上就差笑開花了。

不過李御的這一舉動確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這卞唐朝內想來發生了許多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事情自然少不了醫無極,故而,無良庸醫立刻調轉馬頭,不惜和多年損友‘反目’,也要快馬加鞭的跑來卞唐湊熱鬧。

楚玥咬牙切齒的瞪著眼前這個男人,听完他的解釋之後恨不得伸手撕了他那張假臉。

「可別這麼含情脈脈的瞪著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小玥兒你對我心存愛慕呢。」無極恬不知恥的說道。

楚玥氣的牙癢癢只覺得身上的疼痛又加劇了一分,未免自己還沒疼死便被眼前這個混蛋氣死,她干脆翻了一個白眼別過頭去不去看他。

女子轉過頭去以後,無極假面上的恬笑漸漸淡去,黑眸中的光芒漸漸平靜看來,看著女子蒼白的臉,眸中閃過一抹憂色。

「當年我救你的時候你便是身受重傷也像一只小豹子似的,怎麼跟了那李家小子幾年就把自己的身子弄成了個破簍子,快和那病秧子有的一比了!」無極皺眉說道,扯過女子的骨節分明的手,細細的把起了脈。

楚玥轉過頭來,面色好不難看,但見無良庸醫的臉色難得嚴肅了起來,心里的忿然也慢慢平了下去。

感受著指下的脈動,無極的面色越來越平,黑眸的顏色卻越來越沉。輕輕放下女子的手腕,他沉眸看向床榻上面色蒼白如紙的女子,低喃道︰「原來那小子說的是真的。」他目光一轉看向女子的神色,見她面色平靜,沒有一點好奇,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怒氣來,語氣不善的問道︰「你知曉你身體的情況?」

楚玥點點頭。

無極一聲冷笑,道︰「你知道?你知道個屁。好一點生不出孩子疼你個二八十年也就算了,壞一點直接讓你嗚呼嗝屁!」

「前者倒是想到了,後者……真有那麼嚴重嗎?」楚玥眨了眨眼,有些無辜的問道。

無極氣的一翻白眼,指著床榻上女子的鼻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和那燕老四還真是一路貨色,老子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真要死到臨頭了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糟踐自己的是吧!」

楚玥面色立馬一沉,很是不喜無極將自己和那個人相提並論。語氣不善的說道︰「他是他和我有何關系,你廢話說完了就給我滾蛋!」

無極激動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激動,心生驚訝,多年來已經顯有東西可可以讓他的心生出波瀾來,所以他才會一味見到有趣的事物便如蒼蠅見到**(和諧)般撲上去。

但見到女子如此不將自己當一回事,無極心里就忍不住想要爆粗發怒。

不知不覺中,這個他本當作玩具一樣,以一個旁觀者姿態注視著的女子,已輕輕的在他心上撓上了一爪子,連他自己都未有察覺。

「怎麼?被李御拋棄了如今準備尋死覓活?」無極臉上的怒色很快就消失不見,又變作了尋日里的漫不經心和肆無忌憚。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楚玥眼里蕩出一圈波瀾,她與李御之間的爭吵皆是因為他們兩人,如今被他這樣事不關己涼颼颼的問道,更如讓楚玥心里生出一股恥辱之感。

多年來曾堅信篤定的信任,最後還是抵不過小小的一點坎坷!

只一下,便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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