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軒老淚縱橫的收拾著死去妻子的遺物,過幾天要辦喪禮,這些衣服之類的要隨著喪禮給妻子燒去。
不,已經不是妻子了。她已經和他離婚了。離婚,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字眼。
要是早離婚,他就不會受這麼多的煎熬。也就不至于瘋狂的迷上賭博。欠下巨額債務。
而她也就不會離開自己。
白敬軒反復的想了幾遍,終歸自己是不舍得她,不然就不會寧願去慢慢的忍受煎熬也不肯痛快的離婚,解月兌。因為他愛她。十幾年來,不肯說出的一個字,愛!
白敬軒手中的動作停止,抱著妻子趙蓮心的衣服,呆愣半晌,捧著衣服貼近了自己的臉,頭上的斑斑白發落在黑色的緞面旗袍上面。很狼狽的樣子,讓人看了心驚,不過是五十出頭的人,已經有了半頭的白發。
想想這十幾年過的日子,既是煎熬。也是甜蜜,更多的是兩者並存,才讓人這麼壓抑吧。
妻子酷愛旗袍,每日必定翻看一番這一大包的旗袍,每當她輕輕撫模這些昂貴的旗袍,又不肯穿上的時候,就是白敬軒最難受的時候。
他是買不起旗袍的人。
那些旗袍都是她帶來的,每每像是撫模情人似的撫模那些旗袍,就讓白敬軒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泄。那是她的前夫買給她的吧。
白敬軒想到這里,自己傻傻的抱著這對旗袍的心情,是不是趙蓮心每次撫模旗袍的心情?悼念逝去的愛?
不,她死了也是自己的人,白家的鬼,他不能讓她去陰曹地府還懷念那個人。
白敬軒憤憤的把旗袍隨便塞進一個箱子里。要捎給妻子的東西,他要重新買,要全新的,因為他們結婚後,趙蓮心幾乎沒買過衣服。不是窮的買不起,而是她不肯要,買了她總是退回去。平日里只穿二十年前的衣服,精致的,昂貴的,卻是過時的衣服。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起,白敬軒理了一下思緒,走到簡陋的桌子旁,拿起電話。
「喂?找誰啊?」蒼老的聲音,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白流蘇听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手中的手機頓了頓,思索半晌,才听出是父親的聲音。那麼蒼涼,那麼無力。心里一酸,差點落淚,想到母親的死,跟父親的賭博也有關系,心里一硬,壓下了心中的憐憫,說話也就不客氣了。
「我媽的葬禮推遲幾日在再辦,反正已經火化了,不在乎多拖延幾日,我這幾天有事情。」白流蘇簡短地說到,自己能下床起碼也要一個禮拜,坐著輪椅去參加葬禮,不是怕父親擔心,而是懶得向親朋好友解釋。他恐怕也不會擔心自己吧?那麼狠心的人。
金浩宇站在門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本來要敲門,臉上的笑意凝固住,細細聆听著白流蘇的話,葬禮,怪不得白流蘇那麼難過,那為什麼昨晚上還要接受自己的邀請呢?該有多堅強,或者多麼缺錢,才會忍受著心里的巨大痛苦去笑顏迎人?剛剛白流蘇的神情,也都是強裝出來的吧,傻瓜,何苦呢?
不是金浩宇故意的想去偷听,而是想去幫白流蘇去市醫院去確認一下,忘記了拿車鑰匙。
「額,流蘇,你在哪?還好嗎?」。白敬軒吸了吸鼻子問道,女兒都不肯叫爸爸了,那麼恨自己,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這幾天我不方便,這樣吧,星期天再辦葬禮,那個時候親戚朋友們也都會有時間過來。葬禮的事宜據拜托你了,錢我明天讓人打到你的卡上,好了沒什麼事的話就這樣吧,我掛了。」白流蘇說完,捂住話筒,吸了吸鼻子,剛剛听到電話那頭爹的聲音,白流蘇知道,他肯定是哭了,但是,這麼狠心腸的人,也會心痛嗎?也會哭嗎?
要是會心痛,怎麼會賭博賭到連家都不要了,她恨他!
所以,白流蘇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哭了,她要讓他知道,她恨!沒有了母親,就連父親跟自己也是毫無瓜葛的,白流蘇心中就當是輕松很多,那些錢足以還清養育十幾年的情誼。
白流蘇這樣勸慰自己,母親的情,她是不能割舍,就像張媽說的,母親對她有恩。
白流蘇吸吸鼻子,想到自己現在的想法,原來竟然已經把張媽的話實打實的當真了。
因為,白流蘇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初晴,就有點熟悉,現在回想一下,那個模樣,竟然跟母親有著幾分相像。
她不過是張媽和一個花匠生下的私生子罷了。
「等等,流蘇,你,你是不是真的,真的去——」白敬軒結結巴巴的說道,是不是真的去當了二女乃?他對著女兒實在說不出口,想到都是自己害的,他更是結巴的厲害了,但是不能不問,不然哪里來的那麼多錢。
「不用你管!」白流蘇心中了然,他竟然還來問,既然都知道還來問什麼!
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無聲的抹掉淚,對著手機吼了過去,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掛了電話,眼淚洶涌而出,白流蘇無聲的哭了好久,直到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看了看號碼,不是自己熟悉的,這才抹了抹眼淚,往外看了看,金浩宇的電話,自己不應該接的。
金浩宇站在門口,听到里面隱隱約約的抽泣聲,想去勸慰,卻不忍心進去,那等于是高速白流蘇,她的話自己都偷听了去,揭穿了,更會讓她難受。
電話鈴聲想起,白流蘇長久沒接電話,金浩宇索型耐著性子听熟悉的旋律一遍一遍的響。那是特定的鈴音,好久都沒響起過的鈴音。
好久,三年了。
三年都舍不得刪掉那個號碼,卻沒存名字。
「喂,你好,這是金浩宇的手機。」白流蘇見電話執拗的響,肯定是有急事才會一遍一遍的打來吧。
于是很小心的接了,萬一有事情,可以轉告他。
「你是誰?」電話那頭的人半天沒說話,突然問了一句,顯然是很驚訝。